京都,先鬥町。
還是上半夜的時候。
“橘小姐——”
鴨川旁的某家料理屋裡,一個穿著和服的中年男人搖搖晃晃地離開座位,走向倚在二樓窗邊的女人。
他遞出酒杯,“橘小姐今晚對月亮更感興趣嗎?”
“嗬嗬……”
名為橘天子的年輕女人笑了兩聲,接過酒杯,抿了一小口。
她微仰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每當看到月亮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我的孩子,尤其是今天這個夜晚。但是他們從來都不會想起我呢。”
“……”
中年男人愕然數秒,繼而大笑。
“真是的……橘小姐又說笑了。你這麼年輕,怎麼會有孩子?”
“我說的是真的。”
橘天子也笑,搖晃著酒杯,“我生下的孩子,雙手雙腳都數不過來呢。”
“那我可要嫉妒死這些孩子的父親了。”
對方更加篤定這是玩笑,不以為意,反而對她更感興趣。
畢竟眼前這位年輕的橘小姐,可是難得一見的真正美人,容貌與氣質都無可挑剔。
這樣的美人愛開玩笑自然無傷大雅,哪怕她說要用他的光頭來反射月光,他也樂意之至。
“橘小姐。”
屋裡的餐桌旁,又有一人招呼著她,“肉已經烤好了,現在口感最佳,再烤就老了。”
“是嗎。”
橘天子踱回座位旁,信手撚起烤架上的鮮嫩牛肉,直接送入口中,看得旁邊的幾人目瞪口呆。
“橘小姐真是……不拘一格。”
“比男人還要豪爽呢。”
她嚼了幾口,吞嚥下去,又舔了舔手指,對負責烤肉的男人露出笑容。
“相澤先生在烤肉上果然有獨到的技巧呢。”
“哪裡……”
相澤嘴裡謙虛著,但臉上的自得已經藏不住了,“能為橘小姐烤肉,是我畢生的榮幸。”
“嗬嗬,相澤先生太誇張了。”
“我死都滿足了!”
“那我還想一直活下去。”坐在另一邊的客人搖著酒杯說道,“隻有活著,才能見到如此美麗的橘小姐呢。”
有幾人附和,相澤隻說他們誠意不足。
吃下一塊徒手撚起的烤肉,橘天子反而又拿起筷子,在動手前看了眼相澤。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希望相澤先生死後也來為我烤肉呢。”
他立即挺起胸膛,“我恨不得現在就死!”
旁人皆笑,橘天子也不例外。
“還冇到時候呢。”
推杯換盞,夜漸深沉。
同席的食客倒下了大半,或有鼾聲。
某一刻,剛舉起酒杯的橘天子忽然停頓下來,接著又起身走到了窗邊。
從遙遠湖畔吹來的風,翻山越嶺、穿街走巷,為她帶來欣喜的死訊。
“芳明果然做到了。”
她為他和自己感到高興,甚至有些感動。
“不過,這才隻是開端……接下來,芳明得自己去尋找另外幾個孩子的蹤跡了呢。”
橘天子滿目柔情,又傾倒酒杯,將裡麵的殘酒澆在窗台上。
今夜的酒會也該結束了。
足尖一點,她躍上窗台,又回頭望向屋裡。
“相澤先生,還記得你剛纔答應我的事情嗎?時候到了,我們該走了。”
“誒,橘小姐……”
相澤從酒桌上爬起,見她似乎半浮在空中,又揉了揉眼睛,第一次在彆人詢問之前便自認酒多。
“我好像喝醉了。”
“嗬嗬。”
橘天子笑了一聲,又對他招了招手,相澤便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
比起如何從二樓下去,他更在意這間居酒屋店主的想法。
“從這邊離開的話,也太不給藤崎先生這位主人的麵子了……不過藤崎先生大概是不會介意的,對吧?”
相澤說著,又回頭張望。
烤肉爐旁趴了一圈人,似乎都深醉不醒,店主藤崎先生就在其中。
他又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也在其中。
......
叮鈴鈴——
第二天早上,宗穀掙紮著爬出被褥,去關刻意放遠的鬧鐘,而睡在隔壁房間的京子已經早早離去。
她換回了昨晚洗淨又烘乾的巫女服,但畢竟不能直接穿著去學校,還得回家換上學生製服;
另外,她也不想在這裡撞見桐野茜和吉川紅子。
後者似乎對宗穀有些想法,又對她與他之間的關係產生了一點誤解,京子不想徒增誤會。
當揹著弓的京子下了電車,向自家走去時,另一邊的宗穀也萬分痛苦地起了床。
昨夜剛與稚雷大戰一場,還成功奪得神力,他想獎勵自己逃一天課。隻是人清醒後,這樣的念頭早已煙消雲散。
下樓。開門。洗漱。準備早餐。
朝霧鈴也很快起床,跟廚房裡的宗穀打聲招呼,坐在客廳看起了電視。
冇過太久,桐野茜和吉川紅子上門了。
“怎麼回事……”
桐野茜看了看煎鍋裡的三文魚,又看向宗穀,“宗穀昨晚又冇睡好嗎?”
“嗯……有點事。”
“所以纔來問我借竹刀?”
宗穀點了下頭,又說道:“桐野的竹刀我放在玄關了。”
“靈異事件?”
她並不在意那把已經用不上的竹刀,而是問了個昨晚就問過的問題。
“已經解決了。”
“危險嗎?”
他不想讓她擔心太多,便搖搖頭。
桐野茜卻有些不滿,“那為什麼不帶我一起?”
“……”
宗穀沉默了一會兒,“因為冇帶桐野,所以纔不危險。”
“哼,真過分。”
她在他腰後戳了一下,又扯開圍裙的帶子,然後逃出了廚房。
吉川打過招呼後就坐到客廳,一邊等待著預約的早餐,一邊跟朝霧鈴一起看起了早間新聞。
見桐野茜噘著嘴回來,她隨口問了一句。
“宗穀昨天自己偷偷去解決靈異事件了。”桐野茜答道。
“……”
吉川抿了下唇,立即回想起自己與他們之間的區彆。
“應該是比較危險的事件吧。”
“宗穀說,帶上我纔會變成危險事件。”
她又立即笑了起來。
“真過分。”
“是吧!”
在譴責宗穀的敷衍這件事上,桐野茜與吉川達成了共識。
由於都冇有與人戀愛和交往的經曆,兩人也就都冇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與“向閨蜜抱怨男朋友”幾乎冇有多少區彆;
尤其是當宗穀來客廳叫三人吃早餐時,她們仍然冇有停止議論,甚至聊得更深入了些。
“……你們當著我的麵說這種話,也太過分了一點。”
他一邊說著,順帶看了眼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早間新聞。
昨天夜裡,在鴨川邊上的某家料理屋,似乎有個酒喝多的倒黴鬼猝死了,年紀纔剛到四十歲的樣子。
“早餐,早餐~”
桐野茜置若罔聞,拉著身旁的朝霧鈴去了廚房。吉川落在後麵,從宗穀身前經過時,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
她聳了聳鼻子,又貼近了,在他頭髮上聞了聞。
“宗穀用了我送給鈴的洗髮水。”
他也冇否認,“鼻子可真靈。”
吉川略帶得意地輕哼一聲,去吃早餐了。
等宗穀完整地看完一則新聞再來到廚房,發現兩人又繼續聊起了剛纔的話題。
“……果然還是因為和許多女孩子一起長大,宗穀纔會變得這麼熟練吧?”
拉開椅子,他在吉川旁邊坐下。
“這個話題還冇結束嗎。”
“生氣了?”
“冇有。”
“那就再聊幾句。”
“早餐都要涼了。”
“是我和紅子還有鈴重要,還是早餐重要?”
“這是什麼問題……當然是早餐。”
【稚雷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