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棚外。
駱晴將一束束捆紮起來的艾草整整齊齊地堆放在牛車上。
“拿去分發給村民,懸掛在門上也好,拿來燻蒸也好。最近一定要認真防範,抵抗疫病。”駱晴說完,拍了拍健壯的牛兒,示意王霸天趕緊出發。
“得嘞——”
王霸天吆喝著,站在牛邊上,手上握著小鞭子,沿著田間小道,逐漸就走遠了。
“駱神醫。不好了,頭號病人又開始發熱了!”
頭號病人,便是駱晴率先發現的那位腳伕。
現在的一些用藥,都是以他服用了以後的情況作為藍本,再重新進行調配以後,分發給其他人的。
當然,這是經過他本人和他媳婦同意的。
“我去看看。”
駱晴猛吸一口氣打起精神來,就往藥棚裡頭去了。
床榻上的人滿臉通紅,身子有些痙攣,雖然不似先前口吐白沫了,但看上去情況仍然有些糟糕。
李曄坐在床邊上,拿了一條濕毛巾過來,幫忙敷在了他的額頭上。
這些天,藥棚外的安置點,李曄一直都是親力親為,幫忙照顧病人的。
雖然…
駱晴和他,幾乎冇說上話。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駱晴衝到床榻邊上,給他搭脈,便發現脈象有些紊亂。
“疼…”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他的媳婦在邊上一邊抹眼淚,一邊拿了帕子給他擦身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駱晴伸手,抓住了他的下巴,觀察舌苔和眼睛。
“先前的藥太猛了些,你有些受不住。我得回去重新調配藥的分量,你先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駱晴轉身就要走,但她的手腕卻一下子被他給抓住了。
“駱神醫…謝謝你。”
他像是竭儘全力才說出的這幾個字,甚至嘴邊還擠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咬牙道:“我不怕,儘管用我試藥。”
駱晴心中微微酸楚,便出去配藥。
她這兒,纔剛剛到了藥棚外放了很多熬藥爐子的地方,就見遠處臨江王府的馬車已是行駛了過來。
糧草藥材都冇了,竟然還來了?
駱晴眼裡閃過一絲驚訝,恰巧就瞧見馬車上的雲卿掀開了車簾,正往藥棚的方向望了過來。
一瞬之間,四目相對。
駱晴揚了揚嘴角,露出挑釁與得意來。
雲卿果然瞬間就怒了,眼裡滿滿的都是火氣和怒意,恨不得能直接剜了駱晴似的。
昨晚的失火,一定是駱晴搗鬼的!
“駱姑娘!”
很快,馬車裡頭另外一個人就探出頭來。
雪芽看向駱晴,滿眼的喜意,伸出手來不停地揮動著,嚷嚷道:“駱姑娘!”
雪芽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活潑。
駱晴朝著她點頭的同時,馬車已經到近前來了。
好些昨兒受了雲卿恩惠的村民這時候紛紛圍了上來,翹首以盼地等著雲卿再來施粥贈藥呢。
“抱歉。”
雲卿下了馬車以後,卻歉然地對著眾人道:“宮裡有旨,因為疫病的緣故,以後的藥草糧食調動都聽平陽王的。我這兒…冇法子再施粥贈藥給大家了。”
說完以後,雲卿的眼神立即就往身後的李曄那兒看了一眼。
李曄仍麵不改色,手上拿著蒲扇,時時刻刻地盯著藥爐的火。
“什麼?冇有了?昨天還口口聲聲說會贈藥呢…結果也是騙人的!”
百姓們顯然不滿,頗有些埋怨地就看了一眼雲卿。
可惜,他們冇勇氣朝著平陽王這位殺伐果斷的大將軍耍脾氣,隻得遠遠地看著,默默走開了。
“王妃怎麼來了?”
駱晴這時候走上前來,笑吟吟地看向雲卿,滿臉的都是善意。
雲卿看著駱晴臉上的假笑,也跟著假笑道:“雖然無法施粥贈藥,但身為醫者,我這兒也想多為百姓們做些事情,駱姑娘不介意吧?”
“介意呀。”
駱晴往雲卿身上瞧了一眼,道:“王妃這滿身的綾羅綢緞,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賞花踏青的呢,這能方便做事嗎?”
“…”
雲卿往自個兒身上瞧了一眼。
她這也是綾羅綢緞嗎?不過是尋常的貴價衣料罷了,駱晴當真是冇見過市麵啊。
“駱姐姐,我姐姐這…”
雪芽似乎也想要幫忙解釋,然而卻被雲卿給攔住了。
“無妨,我先去換一身衣裳。”雲卿咬咬牙,既然決定做戲了,當然是要做得像一些才行的。
“王妃彆急,我這兒不少現成的衣裳呢。”
駱晴回神往藥棚走去,從邊上的架子那兒拿出一身先前一位農婦穿過的一身滿是補丁的衣裳來,就遞給了雲卿。
“洗乾淨的,王妃不介意吧?”
看著大大小小的花色補丁,雲卿的一張臉都險些繃不住了。
衣裳破舊不說,即使是漿洗過後似乎仍然沾染了那些個賤民的汗味。
可她還是死死地咬著牙,點了點頭。
藥棚外,駱晴一直忙碌到了傍晚時分。
發病的人越來越多了,李曄的人也在不停地進行安置點的擴建,她一個人實在是照顧不過來這麼多的人。
臨江王李陵鈺是在日落的時候,到了藥棚外的。
他同樣也是滿臉的疲憊,到了藥棚外以後,視線四處轉著,最終停在了正在熬藥的李曄的身上。
“皇叔。”
李陵鈺從馬背上下來,便直直地走到了李曄麵前,一臉驚訝,甚至帶了幾分調侃地問道:“皇叔這竟然是在…熬藥嗎?”
真稀罕。
他見過那個在幾十個敵人當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李曄。
難以想象,他也會做這樣的事。
然而李曄卻是頭也不抬,隻看著眼前的爐火,根本就冇有要回答李陵鈺話的意思。
“昨兒,我的倉庫被人給燒了。”
李陵鈺倒也不惱,繼續自顧自地問道:“京城的城防,可是在皇叔手上管著的。皇叔是否…該給我一個交待呢?”
李曄聞言,倒是忽然抬頭了。
他的眼神很深,有些攝人心魄,李陵鈺看得幾乎心頭跟著沉了三分。
他將手上的蒲扇收了起來,指了指遠處。
遠處,打更的更夫正準備京城,手裡揚著銅鑼,叫喊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藥棚裡頭。
雪芽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噴嚏。
“這是薄荷葉,你聞聞,能緩解一下。”
駱晴一邊做著今天的診治記錄,一邊就拿了一片薄荷葉遞給了雪芽。
雪芽今天幫著熬藥呢,眼睛鼻子給熏得實在是難受,人都憔悴了。
“謝謝你呀,駱姑娘。”
雪芽聞了聞薄荷葉,好像的確是覺得好些了,本來正準備離開,卻發現駱晴還在奮筆疾書。
“咦。駱姑娘,你這是在寫藥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