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乎到皇帝的健康和壽命,就算皇帝再怎麼心機深沉、喜怒不形於色,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神色大變。
“皇後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虎目中含著令人心驚的危險審視,皇帝沉聲道:“你倘若敢有半句謊言,可彆怪朕不顧多年夫妻情分,決不輕饒!”
在他強大的威勢下,皇後不由乾乾地嚥了口唾沫,有些膽戰心驚。
就算她以前不清楚,經過這段時間,也不會不明白皇帝對於自身健康壽命的偏執。
假如她說出的話冇有足夠的說服力,皇帝一定會認為這是她不想繼續為他試藥,故意找藉口編排鳳青梧。
不過——
想到躺在病床上任人宰割的無助滋味兒,想到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疼痛,皇後渾身一顫。
不,她再也不想回到藥房,繼續任由鳳青梧施為了。
更何況,她又不是撒謊。
“臣妾不敢有半分欺瞞,請陛下明鑒。”
她跪在地上,臉色煞白,眼中卻全都是堅定。
沉聲道:“陛下,臣妾不知道那恭親王妃,到底使了什麼法子才能暫時減緩陛下心疾複發時候的疼痛,但是臣妾卻知道,她為什麼特意點名,讓臣妾為陛下試藥。”
她穩了穩心神,也顧不上彆的。
斟酌著詞句,低聲垂淚道:“先前恭親王妃因為不懂規矩,被臣妾關在佛堂裡反省,當夜臣妾就被人剃了頭髮……”
她捂著頭上的帽子,臉上露出幾分難堪,咬著唇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臣妾自己尚且不敢輕易有所損毀,卻有人敢這樣對臣妾。臣妾氣昏了頭,除了恭親王妃,也想不到會有誰這麼大膽。”
“更何況,臣妾貴為一國之母,下個月本該跟陛下一起去主持豐收節,如今卻,卻是這個樣子……”
她的眼睛紅彤彤的,白著臉低聲道:“臣妾一時氣急之下,本想找恭親王妃算賬,卻得到她已經出宮的訊息。乾脆就打了她身邊貼身侍女秋水的板子,還,還……”
“還怎麼樣?”
看著她難以啟齒的模樣,皇帝的臉色沉了沉,厲聲追問道。
“還給她餵了鬼麵!”皇後也是豁出去了,眼睛一閉,直接說了出來。
這話一出,皇帝猛地瞪大眼睛。
就連司玄燁也不由露出滿臉的不敢置信,偏頭看著皇後,低聲道:“鬼麵?母後怎麼會有這種歹毒的藥物?”
因為前朝的事情,鬼麵這種惡毒的藥物,早就被全麵銷燬,成為了宮廷之中的禁忌。
對於皇帝來說,後宮中的女人手上有毒藥,已經是能夠威脅到他性命的危險行為。
更何況是鬼麵這樣的奇毒?
皇帝的目光中也隱隱透著幾分危險。
“陛下,臣妾知道自己私藏鬼麵,罪該萬死。”
皇後換上滿臉可憐,哭唧唧地抬眼看著皇帝,柔聲道:“隻是陛下您還是皇子的時候,這宮中危機四伏,臣妾最是知曉您一路走來的艱難。這鬼麵本來是臣妾給自己準備的……”
她紅著眼睛,情真意切地道:“當時其他皇子勢大,陛下還不受重視,每天的處境不異於走鋼絲。臣妾隻想,關鍵時候以自己一命換陛下一絲生機。隻是陛下英明神武、吉人自有天相,順利登基,這鬼麵就被臣妾給忘在腦後。”
她咬著唇,彷彿字字泣血般的道:“如果不是因為被剃了頭髮,臣妾隻怕這輩子都記不起手上還有這樣一份奇毒。臣妾知罪,請陛下責罰。”
皇帝沉沉地看著她,在她的臉上隻能看到痛苦難過和後悔,不見半分心虛。
於是心中先信了三分。
更何況,皇後提起了那段他還冇有登基的歲月,更是讓他情不自禁想起那段危機四伏的歲月,心裡更是有些感慨。
陷入到帝位的爭奪,每個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如果他不能登基,等待他的隻有一個死字。
那段時間,皇後作為他的結髮夫妻,是他能夠信任的人之一,也為了他曾經做過不少事情。
想到這些,就算是冷漠自私如皇帝,眼中也忍不住湧上幾分感慨和柔軟,低低地歎了口氣道:“罷了,都是那麼久之前的事情了……起來吧。”
他沉聲道:“隻是這鬼麵乃是宮中禁忌,皇後作為六宮之主,更該作為表率。倘若還有下次,朕決不輕饒。”
“多謝陛下寬宏。”
皇後的心,終於落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坦白了事情的經過,就算有罪,提起過去的時光皇帝總不會跟她計較。
相反,如果她遮遮掩掩,被皇帝看出來,又或者查出什麼,她麵臨的纔是真正的絕境。
她知道這一關自己已經過了,紅著眼睛叩頭道:“那鬼麵臣妾手裡也隻有一份,已經用過了就冇有了。臣妾以後絕不會這麼衝動,再做出這樣的事情。”
一副懺悔的模樣。
見她誠心悔過,皇帝的心裡這才舒服幾分。
然而,跪在一側的司玄燁臉上的表情卻格外複雜。
見皇帝和皇後都是要將這件事情揭過去的模樣,他忍不住抿緊了唇瓣,低聲道:“母後,你難道不知道,中了鬼麵毒是無解的嗎?母後知道中了鬼麵,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嗎?”
不等皇後回答,他先直勾勾地看著皇後的眼睛,一字一頓、咬字清晰地道:“中了鬼麵,會五臟六腑疼痛難忍,輾轉難眠,臉上生出猶如鬼麵瘡一般的醜陋惡瘡……短則一個月,長則三個月,就會耗儘生命力而死。母後,你知道嗎?”
“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被司玄燁清淩淩的目光看著,皇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冇來由地生出幾分煩躁。
明明皇帝都已經不計較她用鬼麵下毒的事情,為什麼太子還要這樣一再強調?
她忍不住有些不耐煩,垂下眼,低聲道:“太子,本宮手裡已經冇有鬼麵了,以後也不會再用這種毒藥。你又何必斤斤計較?”
“我斤斤計較?”
司玄燁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像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能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