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凡的腳步微微的停頓了片刻,在他眼裡,湛璟塬有時候就如同一個任性的孩子。
可誰還不是個孩子呢?
年齡漸增,身體漸長,難道內心裡的那個小孩就會遠離嗎?
不,無論我們長到多大,我們內心裡的那個小孩永遠都在。渴望著被關懷,渴望著背關注,渴望著被疼愛。
於是,張一凡的腳步又堅定的往前走了幾步。
“璟塬,是我。”
張一凡走過去,在湛璟塬的身邊坐下來,然後將整箱啤酒挪移到湛璟塬的麵前,“心裡難受,冇事兒,我陪你喝幾瓶。”
張一凡將打開的啤酒遞給湛璟塬,他接過來,揚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著。張一凡就那麼看著湛璟塬,他心裡苦,不知道如何訴說,隻能用這樣的方式傾訴。
他給自己也打開了一瓶,然後小口的喝著。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隻是望著遠方,背對著兩塊墓碑。
張一凡回頭望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然後起身,擰開兩罐子啤酒,畢恭畢敬的放置在身後的兩塊墓碑前。
“謝謝。”
湛璟塬說道。
從始至終他都不想說話,他性子高冷,生活裡隻有生意夥伴,並冇有朋友。但張一凡卻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不管他遇到什麼事,這個人永遠都在。
張一凡用自己的瓶子,去碰了碰湛璟塬的瓶子,笑道,“喝吧,今天管夠。”
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般,好像根本就冇有走動。陵園裡隻有肅穆,隻有安靜,彷彿這裡的時間比其他地方要走的慢一些。
“這些年,原來我都錯怪了他。”
許久之後,湛璟塬開了口。
因為痛恨湛璟塬,所以十八歲之後他就出了國,他拒絕和湛世源之間有任何的聯絡,一直到他死,他都覺得這是湛世源罪有應得。
他不原諒,用最惡毒的念頭去詛咒他。
那時候,他不能理解,一個男人為何會朝秦暮楚?他更不能理解,他的父親已經在外麵有了彆的女人,怎麼還能在家裡演戲?
他恨他,恨不得他死。
後來,他真的死了,他的恨還未消散。
每年清明節祭掃的時候,他從來不給湛世源祭酒,他覺得那個男人不配。
“什麼?”
張一凡詫異的看向湛璟塬,他聽到了,但是冇有聽懂。
湛璟塬冇有解釋,張一凡伸手,歎了口氣在湛璟塬的肩膀上拍了拍。
“都過去了,人都死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
他不懂湛璟塬的心情,他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去開解這個人。
“如果我告訴你,我母親不是自殺,是他殺,我的父親不是車禍,是被人謀殺,你相信嗎?”
湛璟塬說道。
淚水此時,不由得順著他的臉頰開始滑落。
這是他心底最痛的地方,他現在對張一凡敞開了。
“我靠。”
張一凡驚呼一聲,隨即覺得自己的大驚小怪有些不合時宜,然後立刻恢複正常,但是眼裡的驚慌,卻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璟塬,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告訴你的?”
張一凡趕緊喝了一大口酒,這時候需要酒來壓壓驚。
“舒順強,他曾經和周玉婷一起合謀搶奪湛家的家業,周玉婷下毒殺死了我母親,他們倆又一起合謀殺害了我的父親。”
湛璟塬平靜的說道。
雖然,這番話他的語氣聽著是那麼的平靜,可是身體裡的血液,此刻卻正在肆無忌憚的翻湧著。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願意去想,害怕去回憶。
張一凡驚得半響說不出話來,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啊。
“舒順強他說的嗎?他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啊?”
張一凡心裡更加的納悶了。
湛家之前發生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但又不是太清楚。他隻知道湛璟塬受了很大的傷害,十八歲就一個人在海外求學,一直到湛世源車禍去世,他才從國外回來。
湛世源的車禍,當時追責到人,有人因此坐了牢,可是湛璟塬卻選擇了不追究。於是對方都隻是按照法律程式得到了懲罰。
他對那個父親的死,完全不關心,而那時候,這一切都是禁忌談論的話題,所以誰也冇有多問。
可是,隔了這麼多年,整件事卻再次被人重新提及。
“因為阿芳。”
許久之後,湛璟塬回答了。
真是天大的笑話,他現在竟然要把阿芳托付給湛璟塬,憑什麼?
湛璟塬的拳頭,再次攥的緊緊的,若是他之前的脾氣,他現在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那個阿芳找出來,然後以牙還牙,以暴製暴。
“阿芳?他願意交出阿芳呢?”
張一凡又追問道。
湛璟塬點了點頭,這會兒他稍微的冷靜了一下,“周玉婷出獄了,她不會放過他。知道阿芳的身份,在醫院要阿芳命的人也是她。所以,舒順強想要跟我交換。”
“交換什麼?”
張一凡更好奇了。
“他把湛氏還給我,但是要我保證阿芳的安全。”
“你答應了?”
張一凡追問道。
“我拒絕了。”
湛璟塬一仰脖,將瓶子裡的酒全部都倒入了喉嚨。
苦澀的酒液順著喉嚨一路向下,燒起一團團火焰。
狗咬狗的事情,他該坐視不管纔是,這兩個人,每一個都該死,他憑什麼要替舒順強保護另外一個人。
張一凡冇有說話,他知道湛璟塬此時心裡肯定難受極了。
麵對一個殺父仇人的托孤,他本能的會選擇拒絕,這是必然的。
可是……
可是拋開不能放下的情緒,這樣的拒絕真的好嗎?
不遠處,阿城一直眼巴巴的望著這邊,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是阿城能夠聽到這裡的談話。
他聽到了一切。
阿芳在舒順強的手裡,舒順強肯拿整個湛氏兌換阿芳的安全,如果湛璟塬做不到,他可以。
可他也聽到了湛璟塬選擇了拒絕。
張一凡衝阿城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做出任何的表示。
喝完了酒,湛璟塬將手裡的瓶子扔了出去。易拉罐在地上碰撞著,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憑什麼?”
他扯著嗓門大聲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