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皇宮隻有一個正門,便是正前方的午門。
因為午門上方有一座門樓,兩翼分置雁翅樓,遠望而去午門錯落有致,宛若朱雀展翅,是以又稱為“五鳳樓”。
這扇大門除皇帝出入,皇帝大婚,科舉三甲等重大國家要事時會開啟,皇後大婚的鳳輦也從此進去。
明沉舟盯著那截烏黑馬鞭,第一次側首認真去看身側之人,卻又隻能看到他那截消瘦冰白的下巴。
冰冷潤白,精緻卻也毫無人氣。
她一時間琢磨不出謝病春的用意。
代王大驚失色,連連擺手:“這,這可不行,冇有這規矩……”
宮內那位活祖宗知道了,可不是要把他剝皮抽筋了。
謝病春收回鞭子,並不多言,隻是側首對著身側僉事低語幾句。
僉事臉色凝重,並不多話,很快便抱拳離開。
“這不合規格啊,萬歲知道了會生氣的,還有那位皇貴妃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這事要是真的……本王會被……”
謝病春不耐地動了動手指,原本拱衛在代王身邊的錦衣衛,立馬把還在喋喋不休的代王哄走了。
一人牽馬繩,一人拍馬匹,堪稱連哄帶騙。
馬車周圍很快安靜下來。
明沉舟手中的卻扇轉了轉,心中繞過無數想法,最後一個念頭電閃雷鳴一般出現在自己腦海中。
——謝病春!
——若她能和謝病春聯盟……
腦海中這個念頭不過剛剛閃過,她便下意識抓著謝病春搭在儀車架子上的烏黑馬鞭。
謝病春抽回馬鞭的動作一頓,眉心蹙起。
緊接著就看到一張灼若芙蕖的嬌媚臉龐出現在自己視線中。
那雙淺色琉璃的透亮雙眼即使在不甚明亮的秋光中依舊熠熠生輝。
“謝掌印。”
明沉舟的聲音甜而不膩,像極炸酥了的一團雪白元宵,在微帶涼意的秋風中生出朦朧醉意。
謝病春握著馬鞭的手微微收緊,最後垂眸看她,不動聲色。
“開啟午門,茲事體大,讓她們把東華門讓開,掌印也可免了明日有人上奏彈劾大人的麻煩。”
明沉舟笑臉盈盈地說著。
謝病春眸光深邃,好似鋒芒畢露的刀鋒,一點點剝開對麵之人的皮肉,最後隻是勾唇輕笑一聲,神色倨傲不遜,傲然冷笑。
明沉舟頓時有種被人扒了衣服,放在太陽下看得一清二楚的羞恥感。
他明白她在試探什麼!
眨眼間,明沉舟就明瞭那個眼神的含義。
可既已經做了決定就斷冇有後退的道理。
所以她繼續強忍著軀體上不曾褪去的灼熱,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樣地找了個藉口:“我是怕萬歲責罵您。”
謝病春抬眸看向她,如刀似劍,冷得嚇人。
明沉舟後背立刻汗毛直立。
謝病春搭在馬鞭上的手指微動,她下意識鬆開馬鞭,連在兩人距離的馬鞭倏然下落,最後盪開大紅色的披風一角。
“娘娘顧好自己就是。”他終於出聲,聲音似雪,終年不化,聽得人脊梁發寒,“江南之事還未和明家清算呢。”
“掌印,已備妥。”原本離開的僉事匆匆回來。
謝病春手指繞著馬鞭,點頭:“駕車。”
僉事一愣,隨後匆匆點頭,揮退了儀車上的馬車,自己坐了上去。
“這不和規矩。”明沉舟一驚。
錦衣衛指揮僉事可是正四品的武將。
謝病春抱臂坐在馬上,並不開口說話。
“不礙事的。”
錦衣衛指揮僉事牽起韁繩,咧嘴一笑,快人快語地回了明沉舟的話。
“卑職原先也是給掌印駕車的,今日之事娘娘隻管推到掌印身上即可,不必擔憂牽扯自身。”
明沉舟心中一動,抬眸去看謝病春,卻見那人垂眸摸著食指上的一個陳舊的銀戒指。
——原來他是為了破壞那個三方聯盟。
她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
一行人各懷心事地朝著午門走去。
代王膽小,默認讓明沉舟的儀車走在第一位,自己則在身後磨磨唧唧地跟著,最後連著午門都不敢進,直接偷摸摸地跑了。
馬車壓過午門正前方的青石板發出咯吱聲,儀車上的鈴鐺泠泠作響,落日黃昏讓這座高大巍峨的午門大門染上鮮紅的顏色。
鋪滿金黃色光澤的空地讓精緻的儀車在高高在上的威壓下渺小脆弱。
明沉舟抬眸去看這座聳立高大的午門,門樓兩側早已站滿了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神色莊嚴肅穆。
“恭迎貴妃娘娘。”
“恭迎貴妃娘娘。”
“恭迎貴妃娘娘。”
此起彼伏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到最後甚至凝聚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在空曠的前殿空地上迴盪。
明沉舟感受到午門紅牆落在自己身上的陰影,寬大而沉重。
此刻,她的馬車正穿過那扇巨大的皇宮正門深甬。
她不知為何突然心神一動,扭頭去看身側之人。
坐在馬上之人脊背如刀,腰身挺拔,大紅色的披風落在身側,是昏暗的甬道中,他身上唯一的一道光,隻是這抹亮色依舊襯得麵如冰玉,毫無人氣。
馬車終於穿過那扇大門,夕陽的光輝也隻剩下一點光暈。
沿途宮燈就在此刻依次亮起,宛若燈火遊龍,照亮整片空地,亮如白晝。
明沉舟瞳孔微縮,正打算移開視線,卻見謝病春就在這個驟亮的瞬間側首。
那一刻,積石如玉,列鬆如翠冰,宛若人間春色。
冰白色的臉頰上落上燈火跳躍的光,上方是還不曾退去的陰影,遮住了那雙冰霜黑眸,可蒼白的唇卻清晰地映在日光中。
“掌印說什麼?”
明沉舟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又看到他唇角微動,可卻又什麼都冇聽清。
說話間,一行人終於完全出現在暴露在燈火中。
謝病春早已回眸,挺直地坐在馬車上,好似剛纔那一眨眼的畫麵不過是明沉舟的錯覺。
“娘娘看錯了。”他冷淡說著。
明沉舟眉眼低垂,看著手中的卻扇在手中轉了轉,蝶翼翻飛,金玉作響。
她自詡看人厲害,可剛纔半個時辰的相處,她竟然一點也看不透這位位高權重的司禮監掌印。
——該如何拉攏這樣的人做靠山。
明沉舟在心中設想了許多方案,但一觸及這人冰冷的臉頰,便都自行消散得一乾二淨。
——不論如何也不過是豁出去拚一把,再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再壞了。
馬車一路緩行,最後停在乾坤殿前,結果卻是大門緊閉,殿中的宮仆不知為何竟無一人出來迎接。
明沉舟回神,看著眼前的尷尬情形,坐在馬車內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果然是恃寵而驕的路皇貴妃。
代王不知何時早已溜了,迎親的隊伍不知不覺就成了那隊謝病春帶領的錦衣衛。
謝病春抬眸掃了一眼緊閉的大門,長眉一掃,呲笑一聲,打破詭異的安靜。
“下馬威啊。”他似笑非笑地感歎著,眉峰異樣,聲音倏地變冷,“開門。”
錦衣衛上前,竟然直接把大門撞開。
殿中頓時慌亂一片。
這明晃晃的強開架勢,把明沉舟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也忘了難堪。
謝病春下了馬,慢條施理地欣賞了一下殿中人的驚恐慌亂,最後慢慢來到儀車邊上。
“請娘娘入殿。”
一截小臂出現明沉舟麵前,靛青色衣袖在搖曳燈火下金絲閃爍,暗藏乾坤。
明沉舟盯著那截手臂,猶豫片刻後掀開簾子,伸手搭了上去。
“娘娘小心。”
謝病春涼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比之秋夜寒風還要沁涼入骨。
明沉舟下車前特意扭頭去看他,見他嘴角帶笑,貌似恭敬,可眸光深邃,不見笑意。
她心中思緒紛亂,緩緩下了馬凳,繁瑣華貴的大紅裙襬悠悠落在地上,宛若盛疊而開的牡丹,國豔天然。
就在此時,不知從哪而來的司禮監小黃門出現在眾人麵前。
一隊殷勤地上前為明沉舟擺正裙襬,一隊動作麻利地佈置著毫無喜慶之意的大殿。
“跪請娘娘安。”半刻鐘之後,小黃門跪伏在地上,異口同聲請安著。
乾坤殿前長長的甬道,小黃門臨時鋪成的紅地毯,燈籠高懸,一反之前的冷清。
謝病春親自帶著明沉舟踏上那張紅毯,穿過兩側下跪的擁擠人群,看著最後來到內殿門前。
明沉舟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輕聲說道:“多謝掌印大人。”
謝病春眉眼低垂,一言不發,明沉舟側首時,這才發現兩人不知不覺中已然走近。
明沉舟收回視線,心中暗想,原來湊近了可以聞到謝病春身上有股淡淡的梅花香,寒雲飛雪,天香勝味。
他就像冬日寒枝上的那截凝固的冬梅,好看是好看,但靠近了隻覺得冰冷刺骨。
“今日多謝掌印。”她再一次開口真心謝道。
謝病春眉眼不動,這一次,冷淡拒絕她的示好:“不必。”
“服侍娘娘入殿。”他收回手,吩咐著身後的小黃門,再也冇有看明沉舟一眼。
明沉舟看著他轉身離開,大紅色披風在空中劃開一道豔麗的弧度,最後翩然落下,隨著主人的腳步沉默離開。
直到看到他離開,明沉舟這才深吸一口氣,踏入那間幽深清冷的殿中。
“時辰還未到,萬歲爺想來不會來這麼快,奴婢伺候娘娘先歇一歇。”小黃門恭敬說道。
明沉舟笑著搖了搖頭:“不必。”
她知道,這位明德帝今日是不會來了。
小黃門也不多言,隻是沉默地站在角落陰影中。
明沉舟手指捏著卻扇,狀似無意開口:“你是掌印的人。”
“不敢當,奴婢名叫英景,是司禮監一名書令。”那黃門說話不卑不亢。
明沉舟側首去看屏風處的那個人影,反問道:“書令可是在內閣辦差的人,如何屈就來我這邊看人臉色。”
英景毫不慌亂,繼續說道:“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那我就去掌印那邊把你要過來。”明沉舟捏著卻扇,故意恐嚇著。
誰知英景已經麵不改色,隻是重複著剛纔的話:“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明沉舟收回視線,打量著那人落在地磚上的倒影。
白天過得太過驚險熱鬨,到現在纔有時間思索今日發生的一切,尤其是那個突然出現的謝病春。
世人皆知,明笙和謝病春兩個人早已交惡,更彆說明沉舟自己兩次婚配最後都毀在他手中。
早就聽聞謝病春此人睚眥必報,性格極為惡劣,吃了明家江南一案這麼大的暗虧,按理也不是助人為樂的性子。
若是明沉舟被人推下水,謝病春站在岸上鼓掌才符合兩家眼下的關係纔是。
可今日她不過是驚鴻一瞥,卻突發奇想拋棄了早已打聽清楚的太後,另謀出路,頂上了這位陰晴不定的掌印大人。
太後身居後宮,難免力有不逮,可這位司禮監掌印卻是內外皆有勢力,這樣纔有助於她的後續計劃。
“你家掌印……喜歡什麼啊。”她試探著問道。
英景一愣,隨後小聲說道:“奴婢不知。”
他話音頓了頓很快又補充道:“掌印並無喜好。”
“誰會冇有喜好?”明沉舟不解地問著,隻當英景警惕心重,不願多說。
“掌印並無喜好。”英景隻是認認真真地重複了一遍。
明沉舟失笑,打趣道:“你不該叫英景的,你該叫鸚鵡纔是。”
英景嘴角抿了抿,冇有繼續說話。
兩人有一搭冇一搭地說著,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也不見乾坤殿的大門再一次打開。
明德帝果然冇來。
“奴婢送您回自己的寢宮吧。”
英景小心翼翼地說道。
戌時三刻若是天子不來,後妃就該回自己的寢殿,等待下一次召喚。
明沉舟懶懶打了個哈欠,並不在意。
路皇貴妃盛寵背後可是墊了一位皇後的封號和無數嬪妃的命,今日一開始的阻攔,她就已經預料到晚上的事情了。
“回去吧,你也隨我一起回去嗎?”
英景點頭稱是。
明沉舟也不再多問,想著先睡一覺,明日再去尋謝病春,便起身笑說道:“那就要你帶路了,我可不認路。”
“不敢。”英景提著燈籠在前方帶路。
“你知道路皇貴妃性子如何嘛?”她撐著下巴靠在轎子扶手上,笑問道。
“千嬌百寵,有求必應。”
“哦,當真令人好生羨慕啊。”明沉舟微微一笑,話鋒一轉,“那掌印呢?”
英景沉默片刻後繼續說著:“掌印很好。”
明沉舟垂眸,臉上依舊帶著笑,可眸光卻是逐漸暗了下來。
宮中如今冇皇後,皇貴妃品級最大,按理明沉舟第二日便要去拜見她。
是以,當她站在仁寧宮前,看著麵前的層台飛閣,玉台翠樹,當真是氣勢恢宏,美豔絕倫,心中不由驚歎這座大殿的美輪美奐。
皇貴妃原是當今聖上的貼身宮女,盛寵二十年不減,後破大周先例晉為皇貴妃,最後聖上甚至為她廢後,隻為了讓她成為宮中真正執掌鳳印之人。
她比皇帝大十五歲,孕有兩子,也是目前宮中唯二平安長大的皇子,她所在的宮殿便是比肩皇帝寢宮也毫不遜色。
英景站在身後低聲喊了一聲。
“進去吧。”
明沉舟緩緩踏入仁寧宮。
大殿中早已坐滿了妃嬪,齊刷刷地把目光落在明沉舟身上。
“見過貴妃娘娘。”
“起來吧。”
殿中眾人一番見禮,這才各自重新坐下。
“皇貴妃還在休息,諸位還請多坐一會。”說話的嬤嬤乃是娘娘身邊第一得力人桂嬤嬤,她板著臉解釋著。
“昨夜皇貴妃伺候萬歲辛苦了,按理也該好好休息的。”有嬪妃第一個開口附和著,斜了明沉舟一眼,笑說著。
明沉舟捧著茶杯並不開口說話。
那人暗自撇了撇嘴,輕哼一聲。
“妾嬪剛纔怎麼看到是英公公跟在娘娘身後。”又有人不甘示弱地開口試探著。
明沉舟隻是微微一笑,依舊不說話。
“是啊,聽說昨日發生了一些事情,還是……掌印出麵為您開了午門呢。”有人抑製不住酸溜溜的心,小心翼翼地開口。
明沉舟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掌印當真是個好人。”
群妃對視一眼,皆是尷尬笑了笑。
“這麼說娘娘和掌印原來是舊識?”
明沉舟不動如山,把英景那個噎死人的勁學了七八分:“掌印當真是個好人。”
一群人碰了個軟釘子,麵麵相覷,各自忍下怒氣,殿中又恢複了詭異的安靜。
明沉舟低頭,緩緩抿了一口茶湯,挑了挑眉。
——原來英景在後宮也有些地位。
“娘娘說諸位心意到了即可,隻是身子欠妥,還請諸位今日就各自回去吧。”桂嬤嬤站在門口,恭敬說道。
底下自然是不敢露出一點不悅之色,反而是殷勤地希望皇貴妃娘娘養好身子,明沉舟也跟著不上心的附和了幾句。
“娘娘且慢。”管事嬤嬤攔著她,“貴妃娘娘昨日入宮還鬨出不少事情,且在廊簷下再等一會,娘娘無論如何也該見一下的。”
明沉舟站在台階下,身邊是還未離開的妃嬪,那位嬤嬤話音還未落下,每個人的目光就都落在她身上。
好奇打量又幸災樂禍。
“娘娘伺候萬歲也是辛苦,昨日有惡奴惹事,多虧掌印出麵處理了刁奴,娘娘不必操心。”
明沉舟四兩撥千斤地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謝病春頭上,笑臉盈盈繼續說道:“如今沉舟已安然進宮,娘娘何必急於一時。”
英景悄悄抬眸看了一眼明沉舟,其餘諸人皆是大驚。
要知道皇貴妃執掌後宮二十年,還冇有人敢和她這麼說話,上一個這麼說話的皇後,如今早已進了陵墓,甚至不能和萬歲合葬。
桂嬤嬤陰沉沉地盯著她,最後看到她身後的英景,冷笑一聲:“娘娘也要謝一下掌印纔是。”
明沉舟笑臉盈盈地看著她甩袖離開,慢吞吞回了一句:“自然要的。”
“你知道我為何這樣和她說嘛?”明沉舟帶著英景回宮路上,突然開口說道。
英景搖頭。
“大周後宮自□□以來便定下規矩,上至皇後下至宮女都應選采民間女子,雖到瞭如今也有不少官宦女兒入宮,但品級都不高。”
她輕聲說道,聲音幽幽:“我和眾人最大的不同是,我來自內閣明家。”
英景下意識抬眸去看她,正巧和明沉舟的目光撞在一起,嚇得趕緊低頭,離開視線。
明沉舟不再說話,隻是微微歎氣,帶著一絲哀愁小心。
英景抿了抿唇,小心勸道:“閣老會護您周全。”
“我與家中關係一般,且求人不如求己。”
英景臉上欲言又止,難得小聲多說了一句:“娘娘聰慧,自然會有辦法。”
明沉舟垂眸看著身側之人,嘴角的笑意一閃而歸,隨後話鋒一轉,岔開話題。
“說起來,昨日之事還要感謝掌印,擇日不如撞日,不如隨我一道去見見掌印,也好順道把你還回去,你這般人物放我這邊也太屈才了。”
“掌印這個時辰應當在批紅……”英景下意識回絕道。
“唔,那你背後的誰?”
明沉舟目光落在他身後,歪頭不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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