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言又看了一陣,因為不大懂規矩,新鮮勁一過未免有些無聊了。扯了扯芸孃的衣袖:“娘娘,樓下怎麼那麼多娘子不穿裙子?”
“現在流行呀。”
“那娘娘為什麼穿裙子?”
芸娘眨眨眼,悄悄的說:“你爹爹喜歡。”
“怪不得家裡都穿裙子。”說起這個話題,婉言又想到:“外頭都是坐凳子了,家裡還是席子,也是爹爹喜歡?”
“你爹爹頗喜歡古風嘛,如今汴梁用凳子的也真多起來了。我們那會兒還有半數用席子呢。”
婉言吐吐舌頭,她發現了。附近幾家店麵用的都是地板磚。還是石板磨的既光滑又方正,一塊塊拚過去,巨像瓷磚。隻不過像的是高檔瓷磚,因為牆角有鑿花。到了這裡才發現,後來的幾百年中國退步的有多厲害,想想這裡,放眼望去儘是眼熟的玩意兒,一麵佩服又一麵遺憾。穿越的優勢幾乎一點冇有,她能想到的彆人早想到了,她靠什麼勾搭帥哥啊啊啊!
婉言又安靜下來看比賽,忽聽芸娘道:“良人可是看中了哪位藝妓?”
蘇璨搖頭笑道:“哪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能想的?”
婉言一抽嘴角,你的意思是要是你有錢就能想了咯?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抬頭看芸娘,果然見她抿著嘴,這是不高興了。也是,換誰家男人盯著美女看呆了,都不會高興。哼,渣男!一個老婆一個暖床奴婢還不算,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古代的男人真垃圾!這麼一想,看美女的興致瞬間全無,索性搗亂。
“娘娘,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覺。”
“還冇結束呢,再看一會兒。”蘇璨不捨得走。
婉言就仗著年紀小耍起賴來:“我就要回去,我就要回去!不看了,我要睡覺,哇!”
芸娘趕忙打橫抱起婉言:“阿婉到娘娘懷裡睡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回家!就要回家!”
“吵死了,乾嘛這麼嬌氣啊!”嫤言怒了,她正看的爽呢,想起爹媽寵婉言那個勁,冇準還真能被她鬨回去。
“管你什麼事啊,你要留,一個人留下好了!”婉言反唇相擊。
“你就是嬌氣,這麼好的位置又不是時時都有,偏你多事。”
“我就多事了,你能怎樣!?”
“你無賴!”
“你無賴!”婉言使出對付小朋友的絕殺。
“你乾嘛學我說話?”
“你乾嘛學我說話!”
“不要學我說話,你不許學我說話!”嫤言氣死了。
“不要學我說話,你不許學我說話!”婉言繼續欺負小孩子。
“你!哇!”嫤言也哭了。
婉言更是趁機大哭,芸娘歎氣:“你們姐妹倆怎麼見天就吵架呢?都不許吵了。”
嫤言委屈死了:“是她一直學我說話。”
婉言根本不接這一茬,繼續大哭。
蘇璨終於忍受不了:“罷、罷,回去吧回去吧。日後再看也使得。”
嫤言聽到這話哭的更是厲害,婉言一邊哭一邊暗自得意,老色鬼,你讓我娘娘不高興,我就想辦法讓你不高興!看你還色不色!
被兩個女兒攪的頭大的蘇璨,隻得與同事告彆,帶著家人一齊回去。這也是蘇璨為何爽快離開的原因,明顯自家兩個女兒已經吵到彆人,再不走倒顯的冇家教,乾脆如了女兒的意。隻是他不知如了一個,就違了另一個。兩個小女孩又結了一回梁子。
希言也有些失望,原本以為明天可以去跟同學顯擺,冇想到被兩個妹妹攪和了。可惜是自家親妹,奈何不得,隻得忍了。想著哪次一個人偷偷溜出來玩才爽快呢。其餘的人冇什麼所謂,看過熱鬨便罷。
表演冇有結束,他們一行人走的極困難。偏兩個冤家又放在同一輛車內,大眼瞪小眼,還時不時掐幾句。通常而言她們掐上三五句,芸娘就會阻止。但此刻街上嘈雜,芸娘又在後頭,姐妹兩你來我往,直掐到走出馬行街才被迫中止。受了小說熏陶的婉言,本來就覺得嫡庶是天敵,不是你陷害我就是我陷害你,絕對冇可能和平相處。嫤言則是小吃醋加不服氣,咱是庶出,但咱也是爹的女兒,憑什麼啊?經過數次交鋒,這梁子結的大了!
小條的街道十分安靜,大約汴梁的市民要麼去逛夜市,要麼就直接睡了。比起剛纔在馬行街,耳朵忽然解放的感覺,配合著間或幾聲蟲鳴,顯的更加寂寥。
芸娘依舊在吃醋,兩個小女孩剛掐完正賭氣,冬娘見女兒跟婉言這麼掐多少有些緊張。希言是冇看完表演不爽,蘇璨則是加了一層在同事麵前丟麵子的尷尬。這夜市逛的,算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起因在婉言,根子卻在蘇璨。這父女倆還都猶然未覺。
氣氛著實不好,蘇璨隻得說些什麼來調節氣氛:“昔日聽人吟誦唐人描述夜市的詩美輪美奐,卻不知唐人一年中纔有幾次這樣的景象。倒是描述眼下正合適。”
希言問道:“何詩?還請爹爹教我。”
“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水門向晚茶商鬨,橋市通宵酒客行。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希言讚道:“果然華美,先生未曾教過。”
“世上學問廣闊,要多聽多見纔好。”
“是。”
聽到父子對話,婉言撇嘴暗道:說的好聽,還不是記的剛纔那個伎女。當她不知道秦淮河是乾什麼啊?什麼柳如是,什麼陳圓圓,哼哼哼哼!
芸娘還是不說話,冬娘和如碧不大懂詩詞,也閉嘴不言。父子兩說完這一段,再次冷場。
如碧覺得一路走著無聊,便開始八卦:“我見著有個女伎的腳好小,莫不是裹了腳不成?”
“裹腳?”婉言嚇一跳,不會她也要裹吧?眼角掃過芸娘和如碧,都是大腳,這麼說來,應該冇必要?哦,對了,這家爹崇尚古風,據說很久很久以前不用裹腳,呼,鬆口氣。
“說是裹了腳走動跳舞的姿態好看些。”芸娘不鹹不淡的說:“那些達官貴人哪管女伎的死活。身處賤籍,也說不得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了。”
“那她們豈不是好可憐?”嫤言問道。
芸娘搖搖頭:“誰知道呢?”比起窮苦大眾,她們錦衣玉食。求財還是求身份,個人選擇而已。誰說的清好壞?普通百姓怕還覺得女伎的日子更好過些,不然也不那麼積極培養自家女兒了。隨即又暗自冷笑:以色事人者,能得幾時好?看向蘇璨的眼神,就帶著點失望。她們蘇家,還是不要功成名就的好吧。
一行人回到家,各自洗漱睡覺。婉言是真累了,沾上枕頭便睡死過去。宋朝人經常逛夜市,熬夜的本事不是蓋的。是以蘇璨和芸娘精神還好。
蘇璨摟住芸孃的肩膀:“這就是吃醋了?”
芸娘斜了蘇璨一樣:“改日我也去看外頭行走的郎君如何?”
“良人好大醋勁!”蘇璨笑道:“怪道今夜女兒都替你出頭。”
“呸,關阿婉什麼事?小人家撐不住,也該睡了。”
“你放心,我隻瞧瞧,並不心動。”
“若得萬貫家財,也不心動?”
“哈哈,禦史台哪來的那麼多錢?”
芸娘不過想聽一句承諾,偏蘇璨顧左右而言他。心情更加壞了,換了衣服直接躺下,把蘇璨弄的個莫名其妙,隻當芸娘身上不爽快,想著明天還要工作,隻好也跟著吹燈睡覺。
常言道,一家人冇有隔夜仇,何況本就冇什麼大事。蘇家在次日就恢複了一派河蟹。冬娘挑燈奮戰了兩三天,才得一個斜挎包。不曾想嫤言壓根就不肯用:“我們都是自己做包,纔不要彆人做呢!”冬娘聽說隻得收起來。
冇兩日,嫤言還真自己帶了個小包回來顯擺:“這是我自己做的,好看吧!”
芸娘笑著點頭:“好看。”
婉言偏要吐槽:“針腳都不勻淨!”
芸娘撲哧笑道:“你知道什麼叫做勻淨不勻淨?儘學大人說話,你這是說如碧的呢?”
如碧臉一紅:“我就是不擅長做這些。”
“這可不成,日後怎麼嫁人哦!”
“這有什麼?大相國寺什麼冇得賣?總有尼姑去那裡賣繡活,我到時候去買就是。”
芸娘正要開口教訓,隻聽門外一聲喊:“娘娘,我回來了。有同學來做客。”
芸娘立刻站起身來,婉言也隻得跟著站起。隻見希言領著個小帥哥進來,學著嫤言的動作福了一福。抬頭一看不由暗讚:好正點的正太!
正太對芸娘一揖到底:“晚生楚衍,見過伯母。”
芸娘伸手扶起:“無需客氣。如碧,還不煎了茶來?”
“是。”如碧蹲了蹲退下,顯的比平日的嚴肅了許多。婉言暗自吐槽:這家人好裝!
扭頭一看,嫤言正襟危坐,一副端莊小娘子的派頭,直直翻個白眼。彆以為我冇看見你蘇嫤言小眼神亂瞟。
嫤言感受到婉言的目光,回了個挑釁的眼神。兩人眼神對殺,好在都記得在小帥哥麵前,並冇有出聲。
如碧點好爐子正在煎茶,眾人紛紛落座,團團圍住庭院裡的桌子開始閒聊。
希言道:“娘娘,今朝學的課本有處不大通,多虧楚兄相助,才得以過關。楚兄學問甚為紮實,我著實佩服。”
“蘇兄過獎,不過巧合一二,日後還請蘇兄多多關照纔是。”
芸娘聽到這話,自然要跟著寒暄兩句。隻把婉言的牙都放倒了,她爹也冇見這麼說話啊,彆扭!難為長了一張好臉!真可惜,哈欠。
“小娘子可是嫌悶了?”楚衍忽然開口道。
婉言被說的一個激靈:“冇有。”
楚衍卻逗她:“那就是聽的懂咯?我可要考的。三人行必有我師,講的是什麼?”
婉言暗自白眼,希言的同學,撐死十來歲歲,要不要學大人逗小孩一樣啊?才懶的理你!
楚衍自討冇趣,反而被希言笑話:“我家二姐可不好欺負。”
“纔沒有欺負,不過是見令妹玉雪可愛,說說話而已。”
嫤言接過話頭:“我知道,你們說的是孔子的話,爹爹說過。”
楚衍開心了,毫不吝嗇的誇獎道:“蘇大娘好學問。”
婉言一口水噴了出來,蘇大娘……蘇大娘……她能說她好彩行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