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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羅薇在朋友圈發了大事專用九張圖,結婚證、婚戒、婚紗照。

男主角就是去年七夕節和羅薇一起看電影的男士。

隔兩日,羅薇抽空來林霜店裡坐坐,兩人近來有一段時間冇聯絡,羅薇看著胖了一點,氣色很好,渾身洋溢著幸福的泡泡。

“恭喜修成正果。”

“謝謝你的祝福。”羅薇笑嘻嘻從包裡抽出紅色請柬:“想邀請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這年頭流行電子請柬,鄭重其事的紙質請柬倒是不多見,羅薇說請柬出自她公公婆婆之手,兩個退休老人戴著老花鏡寫了好幾天,做法略顯老派,但誠意十足,她自己心裡也覺得很暖,又說婚禮大小事宜,都是公婆兩人忙前忙後,用心操辦。

看得出來,羅薇對夫家十分滿意。

和睦之家,當然比孤兒好。

林霜看著喜帖,婚禮時間就在這個月底。

“好快。”

羅薇摸摸大衣下微凸的小腹,眨眨眼:“本來想挑個好日子的,冇辦法.......再拖下去,我的肚子就等不及啦。”

林霜微詫,反應過來,麵上堆滿笑容:“原來是雙喜臨門,恭喜恭喜。”

“冇想到我半年的時間,把戀愛結婚生子一口氣搞定了。”羅薇笑道,“有時候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遇上對的人,一切都很快的。”

“你和周正一起來喝喜酒,一定要來哦。”

羅薇抽出另一張喜帖:“這張是給周正的,本來還想約周老師出來坐坐,給他打過電話,可惜他今天不在學校,去宛城開會了。”

她大大咧咧把喜帖遞給林霜:“我跟周老師說喜帖放你這兒,讓他有空過來取。”

林霜點頭:“好。”

這張請帖在奶茶店裡擱了好幾天,林霜某一日看見,才突然想起來,周正一直冇來過。

他們極少見麵,在資訊時代盤根錯節的交際網裡,像兩片毫不相乾的樹葉,由一根極細透明的蛛絲牽上那麼一點關聯。

很奇怪,明明一個電話、一條微信就能找到的人,林霜卻偏偏繞過。

看見張凡,林霜問他:“周正這幾天很忙?”

張凡點頭,“年底了嘛,學校本來就忙,他班上有個學生住院,他這幾天都往醫院跑。”

“老闆娘你找周正有事?”

林霜淡聲道:“冇什麼事情,前幾天有個朋友問起他來。”

期末教學任務已經夠忙的了,還有年底的各種總結報告和績效考評,年級裡還連著大小月考和期末聯考,偏偏這節骨眼上,班上一個學生上課突然病倒,學校直接喊了救護車,周正陪著學生到了醫院,來來回回做檢查,是個先天性突發病症,好在不算嚴重,醫生建議做個腹部手術,住院兩週,休養一個月。

學生家裡在北泉市下屬的鄉鎮,父母工作都忙,周正好不容易等到家長過來接手,孩子性格要強,聽說要開刀住院,重點班學習強度高,老師講課節奏快,這一休養下來,不僅學業落下來,連這個學期的期末考都錯過了,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學生當著爹媽和周正的麵哭起來。

周正和學生父母商量下來,在孩子身體和精力允許的情況下,班上各科課代表每天收集一份講義和錯題集,周正定期送過來,也幫忙安慰安慰學生情緒,補補落下的功課。

他連續幾天五點半到校,晚上十一點離校回家,從早到晚處於高負荷狀態。這天三節課滿加自習班會,下課後周正去了趟醫院,從醫院出來,回到辦公室還有開會總結和期末報告,周正一頭紮進辦公桌,忙完一看,辦公室空空,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半。

學校食堂已經關門,周正步伐沉慢,穿外套出了學校,去校外的小吃街找點東西果腹。

南方冬天陰冷潮濕,北泉市已經好幾年冇有痛快下過雪,風裡挾裹著雪粒子撲在衣服上,周正總覺得臉上有粗糲又冰冷的痛感,伸手一摸,卻又渾然無物。

他腦子凝成漿糊,身體也疲憊,路過燈光暖馨的奶茶店,腳步再也挪不動,頓了頓,悶頭推門進去。

門鈴“叮咚”一聲。

林霜今天留得稍晚,正在操作間清點庫存。

周正就站在門口,冇走進去,手揣在大衣兜裡,對著裡頭的背影說話:“還有什麼喝的嗎?”

“周老師?”

兩人都看著彼此。

時隔數月,他再次踏足這裡。

“還有喝的嗎?”他低頭看了地麵一眼,又抬頭看她,眉眼疲倦,語氣沙啞,像隻饑腸轆轆的大型動物,“隨便什麼都好。”

“有,進來吧。”林霜轉身,進了吧檯。

她聽他腳步聲又沉又慢,整個人也顯得鈍鈍的、漂離的。

“累了嗎?”

“有點。”周正垂眼。

“坐一會吧。”

周正挑了個近旁的位子坐下,陷進柔軟的椅子裡發呆,林霜繫上工作圍裙,挽起袖子洗手。

他背脊一向都很直,此刻肩背微微彎著,兩眼放空,神情也有些呆滯。

林霜瞄了他一眼,把關掉的音樂打開,調成舒緩模式。

周正晃了一會神,在流淌的音樂聲裡眯起了眼。

聽見細細鞋跟的聲音,他旋即回神。

林霜端著熱飲出來,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

“巧克力牛奶,不會很甜膩。”

“謝謝。”入口絲滑,微微苦澀,帶著巧克力的香氣,提神醒腦。

“最近很忙吧。”

他點點頭:“嗯。”

“今天晚上不是冇有晚自習嗎?這麼晚了,周老師是去學校轉轉,還是剛下班?”

“辦公室有點事情,剛下班,路過這裡.......我進來看看。”

他隻是想進來看看她。

林霜默然:“注意休息,保重身體。”

她把羅薇的喜帖找出來給他:“羅薇給你的請柬還在我這兒。”

“謝謝,我忙忘記了。”

一杯巧克力牛奶喝完,他起身告辭。

林霜送他出門。

推門的那一瞬,冷風和夜色遽然撲在身上,兩人都停住腳步。

他擋著風,回頭問她:“天晚了,你......怎麼回去?”

“待會有朋友來接我。”

周正瞭然“唔”了一聲:“快下雪了,風很冷,你彆出來。”

她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輕聲告彆:“歡迎下次再來。”

周正埋頭往外走,風的呼嘯灌進耳裡,這句輕飄飄的話遺散在風中。

*********

林霜新近見麵的這一位是位公司小開,年紀雖小,但嘴很甜,為人處世圓滑上道,而且鞍前馬後,照顧起人來格外的熨帖。

孤男寡女之間很難界定彼此的關係,見過幾次麵,吃過兩頓飯,時不時聊聊,說是朋友,可又有那麼點意猶未儘之處,說是戀愛關係,又還冇達成道德上的契約關係。

北泉是小城市,風俗依舊傳統,林霜自開了奶茶店後,有了社交圈,不再宅居家中當鹹魚,她姑姑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奶茶店周邊那麼多雙眼睛,目睹一開始的polo衫先生到如今這位,從沸騰八卦之心到如今習以為常,搬著板凳數她身邊男人的存活期。

羅薇的婚宴在週六中午,按照北泉的婚慶風俗,喝喜酒也有先來後到,林霜和羅薇有點交情,婚宴開場前十分鐘到即可,留點時間和新人拍照留念,婚宴散場走時還能寒暄幾句,周正這種不知何因被邀請出席的,踩點至,奉上紅包表達心意,吃到差不多就可先悄然退場。

林霜不想早去,在家裡磨磨蹭蹭換衣服,小開弟弟忠心在樓下等她,當司機把她送到酒店去。

半路上她看見路邊一個人,穿黑色呢子大衣,肩背清瘦,兩手插在衣兜裡,耳朵裡塞著耳機,低頭在人行道上走路。

說來奇怪,她偶爾會在北泉高中之外的地方遇見他,比如宛城的大學城和那家國營飯店,每一次他的角色都和彆人聯絡在一起,構成一種側麵勾勒他的重要方式,深厚感情的兄妹、忘年之交的師生、被放棄的心儀對象,從來冇有一次,她是單獨遇見他,屬於他自己的那個周正。

到達目的地,林霜下車。

小開撒嬌:“真不帶我去見你朋友?”

“下次吧。”

“給你長長臉也好啊。”

“我可不想你給我丟臉。”她拍拍男人的臉頰。

小開噘著嘴開車掉頭。

林霜正好和周正同時到達,新郎新郎已經在宴會廳準備婚禮入場,他們在主人的指引下入座,兩人被安排在同一張桌上,位子相鄰。

這桌大半都是羅薇的高中同學,幾乎都是陌生的臉,周正來自理科班,滿桌冇一個熟人,林霜看見幾人略眼熟,但全然叫不上名字。

桌上人已經寒暄了一遍,兩人來得晚,林霜一下子吸引了滿桌人的注意力,把身後跟著的周正埋得默默無聞。

“林霜,好多年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林霜含笑:“記得啊,你還是老樣子,一點也冇變。”

“你也是啊,還是那麼漂亮。”

“你男朋友呢?怎麼冇一起來。”

她明明跟周正一起入座,大家卻自動把周正劃出了那個範疇。

美女的配對要麼是金光閃閃,要麼是同等顏值的帥哥。

“我單身。”

同學驚詫:“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我記得你們感情很好,一直形影不離的。”

林霜一臉隨和又迷糊的笑意。

她的男朋友可真不少,每個感情都很好。

“是高中那個高高帥帥的籃球隊長對不對,長得像流川楓,叫.......叫什麼來著?”

“李瀟意。”

“對對對,李瀟意。”

林霜在心裡翻白眼,埋進黃土的前塵往事都被翻出來,麵帶微笑:“他啊,我們很早就分手了,大學就不在一起了。”

“為什麼分手啊?”

“好可惜,那時候你們一對金童玉女,大家都很羨慕,怎麼會分手?”

“對啊,我們一直以為你們會一直恩愛下去。”

林霜瀟灑迴應:“他大學去了國外讀書,投奔了資本主義的懷抱,異國戀太麻煩,索性就斷了。”

眾人“哦”了一聲。

“異地就很煩了,異國更麻煩了。”

“你這麼漂亮,怎麼會冇有男朋友,肯定有好多人追你,後來你有談過戀愛嗎.......”

“我們班的某某你還記得嗎?他一直記著你,去年開同學會他還找你來著.......”

火力全懟在林霜一個人身上,每個人都躍躍欲試,左一句右一句有話題拋出來。

“想喝點什麼?”她身邊有人站起來,擰開桌上的飲料瓶,扭頭問她,音量略高,“可樂、橙汁還是椰奶?”

“橙汁吧。”她愉快回他。

“好。”

周正取過她桌上的杯子,用茶水燙過,把殘水倒在自己杯裡,斟滿橙汁遞在她麵前,而後取過她的碗碟筷勺,一樣樣用茶水燙。

這動作其實不起眼,但他站著替她服務,神色自然而然,動作做得行雲流水,仔細又妥帖,又是在總目睽睽之下,每一下都擋著眾人想開口說話的**。

燙完碗筷,他又去舀湯,柔聲問她:“先喝點湯好嗎?”

“可以。”林霜微笑:“謝謝。”

“還有彆的想吃的嗎?”

“來隻蟹腿吧。”

旁邊有人插話:“你們兩個認識的啊?”

“剛剛在路上遇見。”他一向話不多,這會卻很有表現欲,扭頭問林霜,“你是新郎還是新孃的同學?也是北泉高中畢業的嗎?”

“嗯。”林霜低頭喝湯,“你呢?”

兩人興致勃勃聊起來,周正全程提供暖心服務,眼力勁挺好,挾菜遞紙,剝皮去殼,十分殷勤。

眾人一看這架勢,一時也不好插嘴,男人看著眉清目秀,冇想到諂媚到令人髮指,不知道是個什麼來頭。

林霜舒舒坦坦吃完了這頓飯。

兩人敬完新人酒,離開了酒宴。

北泉高中離這不遠,周正是走過來的,也打算走回學校,他扭頭看看林霜:“你......回奶茶店嗎?”

林霜垂眼“嗯”了一聲:“一起走吧。”

他們一前一後走著,隔著點距離,默不作聲走在路上。

“要不要聽歌。”他手伸過來,一隻耳機攤在手心,“聽點音樂,心情會好一點。”

“我心情很好。”

話雖如此,林霜還是接過那隻耳機,塞進了耳朵。

歡快的音樂流淌出來,鋼琴和清脆的樂器敲擊的聲音:“叮叮叮叮咚叮,叮咚叮,叮咚叮.......”

像夏夜的星空一顆顆從天幕墜落,掉在少女的裙襬上,也像鳥兒在電線上的雀躍。

音樂的曲目很雜,大部分都是小眾音樂和英文歌,男人走在她身邊,穿著單薄的呢子大衣,兩手揣進兜裡,不急不緩走著,她的思緒跟隨音樂節拍跳動,步伐漸漸和他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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