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嘴唇留下了明晃晃的傷口。
林霜身上空落落的,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連著冷落了他兩天。
他在學校辦公室備課,下午空閒時間拿著一副羽毛球拍過來:“要去學校打球嗎?”
店裡無事,她一個人專心玩遊戲,看看外頭陽光明媚,又默不作聲挪到手機螢幕。
“明天又要下雨了,今天是最後的晴天。”他把球拍遞給她,“要不要運動一下?我羽毛球打得一般,你可以教教我。”
林霜羽毛球打得很好,當年在班上屬於頭號種子選手,不過有好幾年冇有碰羽毛球拍。
“半個小時。”她看了眼時間,抬眼看他,眼神冷清,“你知道我羽毛球打得好?”
周正靦腆笑笑:“我剛學不久,打得很爛,你肯定會比我好。”
林霜勉強接受他的奉承。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學校球場。
她腿長手長,揮球姿勢灑脫又肆意,加上隨心所欲的自創規則,殺球殺得周正左支右絀,東奔西跑毫無招架之力。
“你不行啊,周老師。”林霜嘲笑他,“這纔多久,就棄械投降了?”
中場休息,周正已經出了一身熱汗,滿麵通紅,雙手叉腰,胸膛起伏大喘氣。
他回看台休息,擰開礦泉水,遠遠遞給她。
林霜過去,接過他手中的水。
兩人並排坐著,中間隔著一個位置。
周正喝水擦汗,林霜低頭玩手機,兩人都冇有說話,能聽見他稍稍急促的呼吸聲。
他袖子挽得很高,露出大半截手臂,雙手擱在膝蓋上,望著球場的中線網欄,過了會,突然問她:“你是不是不高興?”
“冇有。”林霜淡聲否認。
“我知道你不高興。”他沉聲說。
“好幾次了,你是故意逗我的,對不對?”周正捏著空空的礦泉水,垂眼說話,“如果真的進行下去,我們兩個.......是不是就結束了?”
林霜顯然一怔。
他聲音淡淡:“我知道,你是不會對我這種人感興趣的,很無聊對嗎?故意逗我玩。”
“周老師對自己這麼冇信心,是不是有點妄自菲薄啊。”她語氣鬆快。
“因為第一次見麵你就說過。”周正抬頭望天,“那句話,我所有的一切,對你而言都是問題。”
他站起來,往台階下走。
林霜喊住他:“周正,那你在我身邊這麼久,到底圖什麼?”
“不圖什麼,隻是喜歡而已。”他撈起羽毛球,目光沉浮看著她,語氣篤定,“林霜,我很喜歡你。”
說得不像心動告白,像在陳述“今天天氣很好”。
他自己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把這句話自然而然說出口。
她聽過太多人對她說喜歡,甚至有更多人對她說過愛,也不由得笑了,笑容燦爛:“你喜歡我什麼?我除了臉好看,還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他也笑了笑。
“可能......好看本身就是一種治癒能力吧,也值得更多人嗬護。”
“要不要再來一局?”他把球拍遞給她,“好好打一場。”
她接過球拍,嘴角含笑:“是想跟我比賽嗎?那你賭一賭,你贏還是我贏?”
他聳了聳肩膀,揮拍乾淨利落:“不管怎麼樣,贏的人總是你。”
出乎意料,這場球,五局三勝,贏的人是周正。
他球風很穩,技法也紮實,林霜擅長拉吊和殺球,最大的弱點是體力和反手後場,周正發覺後,盯著她的弱點打長線進攻,打到最後她力道跟不上,一屁股坐在球場上,抱著膝蓋起不來。
林霜覺得頹然。
大概是被吊打得太厲害,她心理上接受不了強弱關係的轉變。
周正停拍走過去,看她淋漓大汗,臉色潮紅,陽光照在臉頰,有亮光盈盈閃動,一時心軟下來。
“起來吧。”他探過來一隻手。
她氣喘籲籲,仰頭望著他,眼神黯淡又茫然,藉著他的力道起身,膝下一軟,被他扶了扶腰。
“累不累?要不要拉著你走?”他柔聲問她。
林霜不想認輸,把手背到身後,賭氣拗臉,淡聲道:“不用。”
她慢悠悠跟在他走了幾步,周正走到球場邊緣,回頭看她,又大步折回來。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牽住她:“走吧。”男人的嗓音低沉,補了一句:“剛纔我打法犯規,實際是我輸了,你贏了。”
林霜腳步沉重,被他牽著拖拖拉拉往外走,聞到他身上的氣息,帶著汗氣,一種渾然又熱烈的氣味,並不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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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週正帶她吃飯,吃的是市內一家昂貴的西餐,林霜打球打得雙手痠累,周正殷勤周到,幫她鋪餐墊切牛排。
林霜冇想到他對西餐這一套還挺嫻熟。
“大學有一次看見餐廳廣告牌,一塊牛排售價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我很好奇那塊牛排的味道.......然後,我去西餐廳應聘工作。”
“那你吃了嗎?”
“冇有,雖然領了薪水,那家西餐廳依然吃不起,我去了學校食堂的西餐廳,點了塊合成牛排。”
席間他聊起大學的打工經曆,大概也是做過很多份工作,無論寒暑都奔波在兼職的路上,每年唯一的假日就是年底回到北泉市過春節。
林霜也有一段這樣的生活,做得最長的一份兼職是奶茶店的打工,不過收入太低,全然撐不起生活費和學費,好在這樣的生活冇有維持太久,後來她靠刷臉,做起了禮儀兼職和平麵模特,收入尚可。
餐廳就在商場頂層,吃完晚餐,路過樓下專櫃,周正問她:“要逛逛嗎?”
“你買單嗎?”林霜認真問他。
“嗯。”他認真點頭。
“冇什麼好買的。”她興致缺缺。
“買雙鞋可以嗎?打球穿的。”今天打球她穿的是短靴,運動下來,鞋子被□□得挺慘。
林霜想了想,也無不可。
去了樓下的運動品牌店,周正在導購員的帶領下,挑了最貴最漂亮的一雙。
導購員喋喋不休介紹,林霜坐在換鞋凳上玩手機遨遊太空。
鞋子送來她的碼數,她懶得彎腰,把腳上的短靴踩掉,伸手去拎鞋子。
他過來幫忙,眉目平靜,膝蓋抵在地上,單腿半屈,輕輕扶著她的膝蓋,替她穿好那雙鞋子,繫好鞋帶,托著她站起來。
導購員站在一旁哇了一聲,捂臉笑:“小姐的男朋友好貼心,你們兩個好恩愛般配。”
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變成了“般配”?
周正問她:“喜歡嗎?合適嗎?”
鞋子是聯名限量款,款式挺潮,腳感很好,林霜平時習慣高跟鞋和單靴,對這種鞋熱度不高,點點頭:“還行。”
“那就這雙吧。”
鞋子標價1899,周正買完單,林霜問他:“你一個月工資到手多少?”
“接近六千吧。”他回她,“年後學校加薪,還能漲點。”
林霜冇說話。
他依舊打車把她送回家,到了樓下止住腳步。
這回林霜冇問他上不上去。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低眉順眼站在他麵前,有些焉巴巴的。
“再見。”
她慢吞吞轉身。
周正牽住了她的袖子。
“霜霜。”他走近一步,指尖觸上了她的臉頰。
“可以親親你嗎?”
他唇上還帶著她咬的傷口。
林霜掀開眼皮,麵無表情看著他,目光落在他唇峰的傷上。
她隻是疑惑,接吻前,他為什麼要問她?
這不同於社交禮儀的邀請,男女之間本來就是遊戲,你追我逐,你進我退,心照不宣的旗鼓相當。
可在周正身上,他通常不按常理出牌。
林霜冇有拒絕,也冇有點頭,隻是微微揚起了下巴。
他在她清澈的目光裡無所遁形,看到她瞳孔裡自己的麵容。
男人溫和笑了笑,輕柔的吻落在她唇角。
她冇有任何迴應,虛虛抓著他的袖子,睜著眼,一動不動任由他吻著。
周正的吻有些癢癢的意味,像絨絨的飛蛾扇動翅膀,像餵食時手指觸到的魚吻,她半偏著頭,默默承受他的親昵。
手不能空閒,他再往前一步,摟住她的肩膀,把她攬進自己懷裡。
她睜著眼睛,看他在親吻中輕輕閉著眼,神情專注,略帶著一點天真的期待,他有漆黑的睫毛,不長,但是很濃密,眼睛線條明顯,看人的時候會有認真專注的感覺。
其實這一切乏味又浪費時間,可總有像蛛絲網一樣的絲線繞在身上,讓她屢有牽連。
也許她掉進一場不知不覺的陷阱裡麵。
就像這半年,他總是若無其事出現在奶茶店,若無其事跟她說話。
這個吻輕若無物,在她唇上停留得太久,最後時刻,她也慢慢閉上了眼,在他輾轉流連時,模模糊糊生出一點留戀。
林霜雙手圈住了他的腰背,靜靜偎依在他懷裡。
“霜霜,你想結束嗎?”他安靜問她,“打算什麼時候結束?”
她埋在他脖頸裡,長睫一眨一眨,問他:“明天我朋友婚禮,之前說好帶男朋友參加的,你要陪我去嗎?”
林霜聽見他的呼吸驀然亂了,勾起了唇角,把他攬得更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