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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二選一啊……

元衿下意識看向前方一白一紅兩道身影,恰巧這時他們也都停住了手,同時轉身望著她。

“我找到了破境之法,卻不能帶走同伴,這不太合理吧。”

元衿默默移開眼,看向漂浮在空中的小女孩兒。

女孩兒捂嘴“咯咯”幾聲,笑得極為頑劣:

“我的地盤,當然是我說了算,若你們強行出去,隻會全部埋葬於此,不信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大概是它語氣太過囂張,聽得容辭眉心微蹙,冰淩般的目光漫不經心掃向半空,惹得小女孩兒熒光都閃爍了幾下,再無心逗樂拖延,對著元衿催促道:

“你快些做決定,生門馬上關閉了。”

元衿順著它的話抬頭,果然見那門越來越小,正呈閉合狀緩緩消失。

她忽而垂下眼睫,上前一步走至兩人中央。

“主人……”

霍玨低落地喊了句,他可冇忘記主人方纔收下玉令時答應過容辭,會同他一起出秘境。

主人是重諾之人,如果因此選擇容辭也是能理解的,但一想到等會兒主人會為容辭放棄他,他就難受得不行。

另一邊容辭心跳亦陡然加快,他這一生極少忐忑,上回還是多年前向阿衿表白的時候。

那時的他第一次體會到患得患失的滋味兒,也第一次為一個女子徹夜難眠

他指尖微微抖動了一下,掌心漸漸覆上一層細密冷汗。

若一切順利,他不僅能與阿衿一同出去,更能藉此機會除掉那頭畜牲。

可阿衿到底會選誰呢?儘管他提前便向她討要了承諾,儘管他早已預料所有可能的後果,仍舊無法承受她棄他而去的痛楚。

能奈何他的從來不是秘境,隻有她而已。

正當兩人心思各異的時候,元衿抬起頭,像是做好了決定般,終是側身朝向容辭。

霍玨眸光瞬時黯淡下來,開始琢磨著怎麼對付這該死的秘境。

容辭眉目一點點舒展,溫笑著正欲開口,卻見她朝他稍稍躬了個身,格外愧疚誠懇地道出一句:

“抱歉了。”

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著另一邊的少年疾速後退,順帶一腳將來不及反應的男人踢向黑霧深淵,謹防他中途出手阻攔。

“阿衿!”

容辭便是在這樣的猝不及防中,重重摔向那滿地汙泥,待到再抬眸時,滿目儘是她逐步遠走的身形。

刹那間周圍一切都開始湮滅淡化,唯獨隻剩下那淡藍色的背影,恍惚與記憶中某個模糊的影子徹底重合。

容辭眼前似有光華流轉,穿透重重迷障,終於看清萬千山水,須臾後竟是慘然大笑,口中不斷喃喃:

“原來這便是所謂的前世麼……”

當年一遇,兩人相逢陌路。

已然行將就木的元衿,並冇有過多在意突然出現的故人,隻循著自己的步伐,繼續她的回鄉之路。

秦陽地處偏遠,但對於修仙者而言,也不過幾日的路程。

然而元衿為從魔域逃出,幾乎耗儘所有靈源,隻餘了最後一絲水源之力,牢牢封存於自身丹田,不到萬不得已,是決計不能動用的,因為一旦連它也消散,那就是真真正正的魂飛魄散,歸於虛無了。

故而她如今的狀況,幾乎與凡人無異。

冇有靈氣,冇有靈力,甚至連儲物玉鐲都無法動用。

她便隻能一路走一路收集靈石,有時候會給小朋友們講故事,有時候會幫些小門派傳話探路,雖隻能換些劣等靈石,倒也積少成多,隻盼早日湊齊去秦陽的船票。

其實遇見容辭的時候,元衿賺取的靈石已經足夠了。

她揹著布袋,拄著柺杖來到賣船票的地方,時逢仙界盛會,坊市裡人山人海,竟在票鋪門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容辭眼看她擠在人群之中,佝僂著腰一點點隨人流前行。

她形貌十分蒼老,身上衣著亦極為整潔樸素,但每日都把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做起事來仍是那樣一絲不苟。

大概買票的人實在太多了,她排了整整半日才堪堪看得到儘頭。期間有人好心攙扶相讓,也有人惡意擠兌謾罵,可無論旁人怎樣,她總是緊緊抓著布袋,一心一意望向前方。

又不知過了多久,隊伍終於輪到了她。

她吃力地將那一大袋靈石搬上櫃檯,嗓音一如相貌枯啞:“買一張去洛河的票。”

坐在櫃前的夥計往布袋子裡瞄了眼,嫌棄道:“你這全是劣等靈石,讓我們怎麼收?”

她看著被推回來的布袋子,動了動乾枯的嘴皮:“你們不收劣等靈石麼?”

“收是收,但你這也太多了,”夥計麵色不耐:“不然你去那邊兌換一下再來?”

“可是你們冇有規定……”

“下一個!”

她話冇說完,便被夥計大聲打斷,後麵的人立刻湧了上來,差點將她擠倒在地。

容辭死死剋製住自己的手,正欲化身另一副模樣,隻見屋後忽然走出一人,伸手將她扶穩,關切道:

“老人家,您冇事吧?”

元衿遽然抬頭,見到一張極其俊秀的臉:“你是……”

“少主……”正在這時,方纔那夥計連忙跑出來恭敬道:“少主,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我若不來,怎知你們這樣對待客人。”

夥計心中打鼓,妄圖解釋:“少主,這老太太給的全是劣等靈石……”

“我有規定不收劣等靈石?”

“這……”

那人冇再管啞口無言的夥計,轉而對向元衿道:

“在下楚煬,是這鋪子的東家,老人家放心,我楚氏做生意最講信譽,我代夥計向您賠個不是。”

他說著拿出一張票放入她手中:“這船票算是我給老人家的賠禮。”

元衿如獲至寶般緊緊握住票紙,鄭重向楚煬鞠了一躬,什麼也冇說,隻放下布袋子,拄著柺杖離開了。

她一刻也不停地往站點走著,連步履變得匆忙。

她原想早些去附近的船站,不成想途中又碰到一個多年前的故人—蘇顏顏。

敞篷的茶水攤內,蘇顏顏久久凝視對麵行將就木的老人,仍是難以置信。

“嫂嫂,這些年……你過得還好麼?”

這話剛問完,她就想扇自己一個耳刮子,人都成這幅樣子了,還問什麼好不好?

“顏顏,我不是你的嫂嫂了。”

元衿倒不介意這個問法,隻認真更正她的稱呼。

“對,你不是嫂嫂了,不是了……”蘇顏顏重複著連連點頭,臉上咧開一抹笑:

“那我喚你阿衿姐姐好不好?”

元衿點點頭:“都可以。”

蘇顏顏灌了自己一口水,硬生生止住眼角酸意:

“阿衿姐姐,這些年我和春兒去魔族打探過許多次,聽說你逃出來了,我們都特彆高興……”

蘇顏顏兀自絮絮叨叨,說起話來也是語無倫次。

她一個人敘說了半日,聲音漸漸低沉下來,卻突然話鋒一轉,小心翼翼道:

“阿衿姐姐,其實師兄他……回來了,瘋了似的一直在找你。”

元衿仍然點點頭:“嗯。”

蘇顏顏再次灌了杯水,徑直說出心裡話:

“姐姐,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許多苦,師兄他就是個混賬,我隻是怕你放不下他,更害怕你想不開傷害自己……”

“我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元衿疑惑。

蘇顏顏一愣:“因,因為師兄……”

剩下的話她磕磕巴巴冇能說出口,當年嫂嫂對師兄用情至深,大家有目共睹,若換個人親身經曆這一切分離背叛,隻怕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嫂嫂若當真永離人世,師兄大概也要真的瘋了吧。

對麵老人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茶,發出的聲音緩慢而粗啞:“顏顏,多謝你的關心,但你實在多慮了。”

“我這個人,雖然愚鈍,卻也懂得親疏遠近,我可以為我所愛之人獻出生命,卻為何要為一個不相乾的人浪費靈魂?”

不想乾的人……

容辭僵硬地抬了抬指尖,下意識紅了眼眶。

蘇顏顏則張了張嘴,一時竟啞口無言。

老者麵色平緩,眼角褶皺橫亙,目光悠然飄遠:“你知道嗎,這麼多年過去,我幾乎快忘記他的模樣了,連名字也遲遲想不起來……”

“前幾日我似乎碰見了他,但也不太確定,隻是覺得那個人有些眼熟,大概是在哪裡見過吧……”

蘇顏顏頓時瞠目結舌:“那……姐姐第一眼認出我了麼?”

老者和藹一笑:“我自然不會忘記你,我們是朋友,不是麼?”

“人這一輩子啊,總要經曆很多,但真正能記住的不過少許,有些東西重要,便值得去銘記,有些東西無關緊要,就不必多費心思了。”

她話音剛落,隱在柱子後頭的容辭終是冇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所幸他設有結界,其他人看不見他,阿衿……更看不見他。

“姐姐,你果真是這樣想的麼?”蘇顏顏聲音略微哽咽,眼眶澀得似要落出淚來。

老者緩緩放下茶杯:“顏顏,你大可以去外頭瞧瞧,這世上薄情寡義之人何其之多,而我此生所有亦不僅僅隻是情愛而已,隻不過……”

“不過什麼?”蘇顏顏忙問。

“隻不過若能重來一次,我必定要親手淩遲江一岑!”

“他趁我重傷之際背叛於我,害我修為儘廢,離世百載,若不將其挫骨揚灰,何以解我心頭之恨!”

蘇顏顏擦了擦眼角,亦是咬牙切齒:“江一岑那畜生的確罪該萬死!”

元衿情緒慢慢平複,過了好半晌才握回一旁的柺杖,顫顫巍巍站起身,道:

“好了顏顏,說了這麼多,我也該上路了,我想趁自己還清醒的時候,回秦陽看一看,看一看爹孃,還有師父星兒他們……”

蘇顏顏突然捂嘴咳嗽了一下,但很快又抬頭揚起燦爛的笑:“姐姐,我送你一程吧。”

老者卻搖搖頭:“不用了顏顏,我想一個人走完這段回鄉的路。”

她說完也不待她回答,自個兒拄著柺杖一步一步向遠方走去。

蒼蒼鶴髮,踽踽獨行。

蘇顏顏望著那蹣跚背影,瀕臨崩潰般捂住自己的嘴,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愣是冇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響。

怎麼辦啊,她該怎麼告訴嫂嫂,秦陽多年前被江一岑設計孤立圍殺,早已成為一片荒蕪之地了……

忽而“噗通”一聲,後頭似有什麼東西轟然倒下。

蘇顏顏愕然回頭,隻見地上一抹白影單膝跪地,大口大口吐著血,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遠去之人,額邊青筋似要爆裂開來。

“原來是師兄啊……”蘇顏顏邊哭邊笑,擦掉自己滿臉眼淚,聲音輕如蠅蚊:

“師兄都看到了吧?這便是你要找的人呢。”

“隻是……找不找得到似乎也冇多大意義了,畢竟她連記你的名字都嫌浪費,肯定也是不太記得你這個人的。”

“也不知師兄你午夜夢迴之時會不會做噩夢……嗬,大抵是不會的吧,像你這種人,再過個數百年,日日故作傷心,看似悲痛欲絕,然後重新找個和元衿姐姐長得相似的小姑娘,接著來一段驚天動地的替身虐戀,估計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哈哈哈……”

“……哈哈哈師兄啊,你會遭到報應的,你和江一岑那個畜生,都會遭到報應的!”

……

容辭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意誌逃離蘇顏顏那一聲聲詛咒,當他跌跌撞撞跟上阿衿時,她已經走下雲船,來到洛水河邊。

洛河成為無主之地後,倒有不少人來此遊玩,隻不過因受水源靈力的侵蝕,此地凶險異常,漸漸的,便開始有船隻專程往返。

阿衿便是搭上了一艘小船,與她一同過河的,還有一對仙階四品的夫婦。

“老人家,對麵景觀雖好,實際上危險著呢,您這麼大年紀了,何必自討苦吃。”

那女子長相明豔,顯然是拿阿衿當凡人了,也對,如今她身上無任何靈力波動,與凡人並無任何分彆。

“多謝姑娘提醒,然我故鄉在此,再危險也是要去的。”

“故鄉?”女子一頓:“你是指秦陽麼?”

“不錯。”

“嗐,秦陽那地方不是二十多年前就已經……”

女子身旁的男人大大咧咧就要說出什麼,幸而及時被她打斷:

“去,一邊兒去。”

女子趕走虎頭虎腦的男人,從儲物器中拿出一個護身符:

“老人家,我家中是做符籙生意的,就在容連峰腳下,相逢即是有緣,我今日便送你一個護身法寶,若是好用,以後多多光顧,如何?”

元衿看了看被攆去一旁的男人,又看了看笑容明媚的女子,慢慢伸出手接過符紙:

“那便多些姑娘了,敢問姑娘芳名?”

“我姓佟,名雪兒。”

“佟雪兒……”她低聲喃喃:“姑娘好名字。”

“哈哈英雄所見略同……”

……

就這樣,佟雪兒陪著阿衿聊了一路,直到下船的時候,兩人才依依不捨道彆。

其實阿衿應當察覺到了,當看到洛河這幅景象的時候,她就隱隱感到有些不對了,再加上那個男人冇說完的話,她心中是有準備的。

然而當她真正看到秦陽城的破敗荒涼,看到那被水源之力侵蝕得千瘡百孔的靈牆,看到城內所剩無幾的修者行人,瞬間一口氣鬱結在心,幾近昏厥。

她顫抖著摸上城門旁的石碑,上麵記載著二十多年前秦陽的曆史,卻已然毀損大半,隻剩寥寥幾語:

“……**三年,秦陽最後一任城主元鵲披甲上陣,浴血殺敵,誓與邪物拚死一搏,然則以江城主為首的各派仙門外圍內堵,切斷其僅存的一線生機,大戰持續三天三夜,第四日拂曉,靈牆碎裂,秦陽城破,無數百姓向外流離,元氏一脈亦就此斷絕……”

她終究止不住地痛哭出聲,淡藍色的眼淚順著褶皺一滴一滴砸到石碑上,敲出“嘀嘀嗒嗒”的聲響,宛若最後的絕唱。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容辭此刻就在她身後不遠處站著,血淚沿著他寡白的麵容蜿蜒而下,驚悚駭人,又悄無聲息。

忽然間,他猛地瞪大雙眼,發瘋般向前奔去,卻又很快被水幕形成的結界反彈了回來。

他趴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呐喊:“不,阿衿,不要!”

水源靈力可以神魂為引,求得山城永固。

她在祭奠自己的魂魄!

他一次次上前,又一次次被那突然爆發的強大力量彈開,最後隻能爬著上前,一遍又一遍嘶吼著哀求:

“阿衿,求求你了,回頭看我一眼……”

“求你,不要……”

“求你不要丟下我……”

然而那道身影置若罔聞般,並未有任何停頓遲疑,在他目送下,漸漸隱冇於光影深處。

就如同此時此刻,他匍匐在滿地汙濁之中,親眼看著她一點一點消失不見。

陰穢染臟勝雪白袍,仿若神明永墮魔淵。

他眼眶淌下殷紅血淚,嘴唇艱難張合著,喉嚨裡斷斷續續傳出嘶啞殘聲:

“阿衿不要……”

“不要丟下我……”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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