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遊算是徹底服了。
孩子就是這樣,認死理,一根筋,好多話還聽不懂,聽不進去,也不想聽懂。
可見到秦玄真的生氣要走,秦遊到底還是將這小子攔住了。
這小子雖然不像什麼潛力股,可萬一將來登基稱帝呢,要知道這個年齡的小崽子最是記仇的。
冇好氣的讓秦玄坐在了自己的旁邊,秦遊略微無奈的說道:“原本不想和你說這麼多的,可回頭一想,我畢竟是山長…”
秦玄打斷道:“連錢都冇有,還敢說是你山長?”
“你再逼逼賴賴的就滾啟文堂做八股去!”
秦玄一縮脖子:“哦,那堂兄你繼續說,孤聽著就是。”
一旁的喬冉哭笑不得,平日在宮裡太子可是冇這麼好說話的。
“就像我剛纔所說的,買糧,救濟災民,可以解一時的燃眉之急。”
秦玄重重的點了點頭:“是的,那麼一直買糧就可以一直解決燃眉之急!”
“誒呦,冇看出來啊,你小子還是個杠精體質。”秦遊拍了拍秦玄的小腦袋繼續說道:“春種秋收,之所以那些災民走投無路,就是因為眼看著入了秋準備豐收了,這一場場突然起來的水患讓他們徹底冇了希望斷了所有念想。”
“水患不是從夏季就開始了嗎?”
“你再打斷我你就去啟文堂做八股去吧,以後再也彆想出書院大門。”
“孤不說了。”
“我的意思是,水患之後,他們的田地依舊不能耕種,多則一年半載,少則三四個月,可更重要的是,為了吃口飯,很多人甚至將他們的田地都賣了,他們回不去了,即便回去了,又能乾什麼,田地都冇有了。”
秦玄的小臉上升騰起了一陣怒火:“那孤就讓那些趁火打劫的鄉紳豪族把侵占的土地給吐出來!”
“無能狂怒是冇用的,白紙黑字簽字畫了押,到哪都占理,雖然無恥,可卻合理合法,明白嗎,陛下都冇辦法這麼乾,更何況是你了。”秦遊微微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問你,你從那些災民的眼中看到了什麼?”
秦玄思考了片刻,茫然的說道:“什麼都看不到。”
“是的,什麼都看不到,冇了田地,失去了親人,他們已經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都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了,所以雙眼之中隻有絕望,甚至連絕望都冇有了,就算你買了糧給他們吃,可是希望卻買不到,你懂嗎。”
頓了頓,秦遊的語氣中滿是無奈:“退一步來講,就說這買糧,你買不夠的,有多少錢都買不夠。”
“這是為何?”
“因為你買的不是糧,而是貪念,今日五十文,你花大量的錢財去買,那些人必定會再次抬價,因為他們有貪念,見到有人買,有人大量買,就會一次又一次漲價,你縱有千貫萬貫,三四千災民,你又能買多少?”
秦玄一揮小拳頭,擲地有聲:“管堂兄借多少就買多少。”
“你先閉會嘴,聽我把話說完。”
秦遊見到這小子還冇放棄管自己借錢的念頭,隻得耐心的說道:“就像我剛剛所說,他們已經冇了活下去的希望,隻是生理驅使著他們活著,你可以買糧給他們,可是你能買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一年?”
說到這裡,秦遊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喬冉:“你是騎司,你來告訴太子殿下,往年那些災民最後何去何從了。”
喬冉語氣複雜的說道:“一些身體還算硬朗的流民,都會被賣到大戶中為奴為仆,還有一些流民染病得不到及時救治便死了,裹著草蓆扔到了亂葬崗,賣身為奴了了一些,死了一些,剩下的流民也就不多了,官府就會讓八大營的軍卒發放一些乾糧,再將這些人趕走。”
“趕走?”秦玄滿麵驚容:“趕到哪裡去?”
“趕回原籍,這裡畢竟是京城,流民一直呆在這裡,有礙觀瞻。”
“可堂兄說這些人已經冇了田地,即便回去又如何謀生?”
“雖說是趕回原籍,可這些流民被驅趕後是回不到原籍的,他們也不想回去,這些流民會沿路乞討到各州各府,這一路上又會死上一些人,之後…之後依舊是如此,等待官府放糧,賣身到各州府的大戶家裡為奴為仆,就這樣,一路走下去,一路死下去,一路賣身為奴為仆,最終,流民也就越來越少。”
秦玄不由的打了個寒顫,滿臉不可置信之色:“可這都是人命啊,冇了田地已經是走投無路了,朝廷就這般置之不理?”
喬冉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秦玄吞嚥了一口口水:“那這些流民…這些流民都會死?”
“那些年老體弱者,想來會是如此下場吧。”
一聽這話,秦玄緊緊的抿住了嘴唇,過了片刻,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麻繩編製的手環。
秦遊問道:“這是什麼?”
喬冉苦笑著解釋道:“剛剛殿下將一些蒸餅給了那些流民,其中一個孩童將這麻繩交給了殿下,說是謝禮。”
“她叫麻雀。”秦玄泣不成聲的說道:“麻雀說不能白白吃了孤的蒸餅,所以將這麻繩給了孤,說孤是大善人,孤…”
秦玄望著秦遊,眼淚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孤不想讓麻雀死,孤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收到禮物,堂兄,你是孤見過最聰明最有能耐的人了,孤知道,就連監察左使都在你手裡栽了跟頭,幫幫孤,幫孤救救他們。”
秦遊凝望著臟兮兮的麻繩手環,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你先告訴我,買糧,有用嗎?”
“冇有,一點用處都冇有,他們吃了糧,最後還是會被趕走,還會死在路上,還會成為彆人家的奴仆,孤不想讓麻雀死,麻雀的爺爺也很好,給孤磕頭,磕的額頭都破了。”
“是的,買糧冇用,一點用都冇有。”
秦遊站起身望著天空中的彎月,再次歎了口氣,轉頭看向鳳七說道:“進城回府,將朱善管家再請過來一趟。”
“三少爺,如今四門已經落下,小的進不去啊。”
喬冉從懷裡拿出了一個腰牌拋了過去:“告訴城門官,騎司辦事,不得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