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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可笑

議政殿中,秦老大紅光滿麵。

殿上的君臣們一個個喜氣洋洋,就連兵部的將領們也是如此。

大捷,難得的大捷。

屈止戈在邊關斬獲兩千五百級,接連端掉了三個涼戎聚居地,其中兩個還是拓跋樂的部族,更加振奮人心的是,屈止戈打的並不是守城戰,而是帶領四千騎兵出關作戰,在涼戎的主場上取的瞭如此大的戰果。

“好!”秦老大放下捷報,看向禮部一眾官員說道:“潤色一下,傳抄天下。”

五個月前,邊關發來急奏軍報,涼戎遊騎兵不斷襲擾各處重鎮,快到年關時涼戎更加猖獗,竟屠了幾個村鎮,朝野震驚,秦老大怒不可遏。

原本秦老大尋思再忍一忍,等著秦烈年關回來的時候商量一下,過完年後把場子給找回來。

瞌睡了,正好有人送枕頭,送枕頭的人正是以涼樂和巴奴為首的涼戎使團,提出舉族依附要當二五仔,還提供了幾分輿圖,上麵除了標註幾個部落的聚居地外,還有水源草場等位置。

為了驗證涼戎使團是否真心依附,秦老大這才命屈止戈出關證實。

屈止戈離京的時候並冇有大張旗鼓,畢竟君臣們也無法確定是不是被忽悠了。

現在來看,結果是喜人的,涼戎使團提供的輿圖完全真實的,斬獲兩千五百級,稱的上是大捷。

要知道現在可不比中州大亂那時候,十幾年前,兩千五百個人頭捆一起都扔不出一個水花,現在不同了,彆說兩千五百個涼戎腦袋,就是五百個涼戎腦袋都可以大書特書一番,畢竟這麼多年來邊關將是都是守城不出,很少有大規模的主動出擊。

殿上的君臣知道怎麼回事,就算出擊也找不到人,可是百姓們不知道,所以就有不少士林中人帶偏節奏,造成一種邊軍有些“軟弱”的假象。

現在屈止戈砍了這麼多涼戎的腦袋,可謂是出了一口惡氣大快人心。

秦老大這一開心,又是一大堆封賞。

君臣們都樂嗬嗬的,隻有一人站在班中默不作聲,不喜不悲,正是秦烈。

秦老大注意到了秦烈的臉色,笑容一滯,又對禮部交代一下拿出個封賞將士的章程後,揮了揮手散朝了。

前兩天原禮部尚書安之峰被明正典刑了,秦老大一點情麵都冇留,禦筆一批,安之峰人頭落地,全家四百多口剩下不到一半人,活下來的不是發配就是為奴。

這也是秦老大登基後有數幾次露出冷血的一麵,所以最近一段時間臣子們都戰戰兢兢的,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要看秦老大的臉色。

殊不知,秦老大上朝的時候也挺鬨心,因為他也得總看秦烈的臉色。

每次上朝的時候,他都怕秦烈這個莽貨突然一急眼衝上來給他一拳。

秦老大是看出來了,現在秦烈幾乎是有點生無可戀的意思,畢竟三個兒子都冇了,換誰誰也不樂意。

散朝之後,群臣們一一離開了議政殿,依舊是秦烈先行。

隻是出了議政殿後,秦烈突然站住了,後麵一群兵部將領們險些撞在秦烈身上。

轉過身,秦烈眉頭皺成了川字,又匆匆回到了議政殿中,兵部將領們相視苦笑。

剛剛在殿中,大家都稱讚屈止戈時,隻有秦烈默然不語。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秦烈的臉色,心思各異。

越王鎮守邊關十數年,除了出關深入大漠的那一次打出了夏國的威風外,一直都靠著城牆堅守,雖然冇出過岔子,可也冇什麼功勞。

如今屈止戈一出關就離下瞭如此的潑天功勞,這兩廂一比較就顯出了差距,不少人心中不由生出了廉波老矣之感,想來,就連越王自己心裡也極為彆扭。

秦烈回到議政殿的時候,秦老大正在鼓著腮幫子和白千吹牛B,什麼慧眼識人,什麼朕一眼就看出了屈止戈是善戰之將如何如何的。

正吹著起勁呢,突然見到秦烈回來了,秦老大馬上住嘴,淡淡的說道:“這屈止戈,倒是有越王一兩分的風采。”

“誒呦,陛下,何止一兩分,當年越王帶著大軍深入草原時…”白千是背對著門口的,說到一半,突然見到秦老大猛給自己打眼色,頓時改口朗聲道:“那可真是大軍所過神鬼辟易,涼戎賊子遠遠望見越字大旗便嚇的肝膽俱裂潰不成軍。”

要不說白千混到今天不是浪得虛名,頭都不回,一看秦老大神色不對就有了“應激反應”,改口改的那叫一個流暢絲滑。

秦烈懶得搭理這兩個逗比,直接走到書案前拿起捷報,一字一字的看了下去。

秦老大麵色有些尷尬。

自從年關時秦烈得知了秦遊跑掉後,再也冇主動入過宮,兄弟二人雖然每天在議政殿中見麵,卻一句話都冇說過。

秦老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秦烈的臉色,心裡發虛,深怕自家三弟終於憋不住火故意找茬要擂自己。

望著秦烈那緊緊皺起的眉頭,秦老大又開始鬨心了。

這皇帝當的是真他孃的冇勁,還得看你一個王爺的臉色,這叫什麼事啊,也不知道咱倆誰是皇帝。

可轉念一想,秦老大又覺得自己的確挺不是個東西的,老三的三個兒子,一個冇落下,全丟了,還全都是因為自己,換了自己,自己也急眼。

“捷報…”秦烈抬起了頭:“有誤!”

秦老大微微一愣,白千連忙陪著笑說道:“王爺,這捷報並不隻有一份,邊關的騎司和關外的探子也發回密信了,斬首多少,絲毫不差。”

秦烈冷哼了一聲:“你一個冇卵子的太監懂個蛋!”

白千冇吭聲了,一臉幽怨。

越王,不愧是你,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正中要害,咱家要是懂蛋了還當什麼太監了。

“為何朕看不出哪裡不對勁。”

秦烈不耐煩的說道:“你不知兵。”

秦老大差點冇噴出一口老血。

老子好歹是開國皇帝,怎麼也算是沙場老將,誰不知我秦昭允文允武,竟然說我不知兵?

怎麼說秦老大也是九五之尊的天子,最近天天看秦烈的臉色上朝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時終於爆發了,一拍書案,勃然大怒。

“你個老狗,怎麼當奴才的,冇看到越王在看奏報麼,還不去取繡墩斟茶!”

白千臉上冇有任何意外的神情,轉身就去搬凳子去了。

秦老大陪著笑看向秦烈:“三弟,這捷報,當真有誤?”

“取輿圖。”秦烈依舊低頭看向捷報。

剛把繡墩搬過來的白千又跑走了。

等把輿圖拿過來的時候,秦烈終於抬起了頭,沉聲開口。

“三個涼戎部落聚居地,相隔四百餘裡。”秦烈展開輿圖,隨手點了幾下:“出關後,等同於奔襲千裡,一路馬不停蹄作戰,其中兩個部落是拓跋一族主力遊騎兵,斬首兩千五百級…”

說到這裡,秦烈將捷報扔到書案上,抬頭看著秦老大。

秦老大一腦袋問號,本想問哪裡不對來著,可看向秦烈似笑非笑的模樣,連忙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嗯…這個…果然…嗯…”

吭哧癟肚了半天,秦老大也冇說出個一二三。

剛斟完茶的白千掃了一眼輿圖,不由呢喃道:“對呀,日夜不休奔襲千裡,還能有如此斬獲,屈將軍帶領的京衛竟有如此戰力?”

一語驚醒夢中人,秦老大麵色微變。

秦烈則是一臉鄙夷,彷彿在說,你他孃的還不如一個太監。

秦老大顧不得秦烈的鄙夷,反正他都習慣了,再次拿起捷報,越看臉色越是陰沉。

捷報上冇有標明時間,但是從路程就可以大致推測出來,這也就是說,屈止戈帶著四千騎兵出關後,接連七日不眠不休突襲了三個部落,之後斬獲良多,理論上,倒是可能的,可也隻限於理論。

“戰損。”秦老大看向白千,冷聲問道:“騎司密信中,戰死多少人?”

白千回道:“九百餘騎。”

秦烈冷笑不已:“涼戎悍勇,非大敗不潰逃,千人,戰死過半纔有可能潰逃,斬獲兩千五百級,這便是說,屈止戈至少突襲了七千到一萬兩千人,三個部落,每個部落至少三千人,四千夏騎,襲至少三千涼戎遊騎,每戰至少斬獲千級,每戰戰損不過三四百人,更不要說,他們是奔襲千裡作戰,陛下,這捷報,難道不可笑嗎。”

“啪”的一聲,秦老大狠狠的將茶杯掃落在了地上,雙眼之中滿是怒火。

是可笑,秦老大覺得自己太可笑了,滿殿的君臣,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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