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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 物是人非

晉昌,隆城。

一身長衫的藍良禾滿麵淚痕,駐足於城門之外。

城門之下,吊有五十餘人,男女老少皆有,其中大部分人都姓藍,所有人,都出自海田侯侯府。

這些人已被吊了兩日,滴米未進,秋風瑟瑟,其中幾個婦孺麵色蒼白出氣多進氣少。

藍良禾是三日前到達晉昌的,事實證明,這傢夥就是個倒黴催,自從遇到秦遊後,運氣就冇好過,在海上遇到了風浪,還迷了航,足足耽誤了七日。

到了晉昌後,也並不是由隆城登陸的,而是在惠通。

因為海麵上橫列著數十艘大艦,所以隻能在惠通登陸。

在晉昌,不叫戰船,叫大艦,用於海戰。

上了岸後,不義島群賊就駕著快船離開了,藍良禾翻越了高山,這纔來到了隆城。

隆城,已不屬於他這位海田侯了,準確的說,他已經不是海田侯了,而是投敵國賊人人誅之。

城門緊閉,城外滿是饑腸轆轆的百姓,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遊蕩在城外。

這些百姓都是隆城的居民,卻被驅趕了出來,如今城中都是晉昌的水師軍卒。

城門上吊著的五十餘人,都是海田侯府的家眷。

巫雪說的冇錯,藍良禾,已在晉昌再無立足之地。

城門之下的藍良禾無聲哽咽,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

百姓們圍了過來,一層又一層,沉默著,注視著。

藍良禾的指甲刺破了掌心,眼淚一串一串的掉在了冰冷的黃土上。

“本侯…”藍良禾的眼淚已經模糊了雙眼,抬起頭:“我…”

“我是藍良禾,晉昌齊國公藍韌山之子,我藍良禾…”藍良禾撕心裂肺的高喊著:“我藍良禾,從未叛晉!”

委屈的藍良禾痛哭出聲,即便心裡有所準備,依舊彷徨,無助,更多的則是委屈。

秋風吹過,城門上被吊著的藍府老管家似是聽到了藍良禾的聲音,虛弱不堪的睜開了眼睛。

老管家姓藍,伺候了藍家兩代人,藍良禾自小被老管家看著長大。

“侯爺。”老管家努力在人群中搜尋著藍良禾的身影,聲音嘶啞:“跑,快跑,莫要叫了,跑。”

那些被吊著的藍家人,痛哭著,齊呼著。

“跑,少爺,跑啊,快跑。”

一聲聲高呼,藍家人們,扭動著身軀,聲嘶力竭的叫喊著。

藍良禾站起身,擦乾了下巴的淚水,抽出了長劍,一步一步走向城門。

孤寂的背影極為蒼涼,藍良禾呢喃著,似是赴死一般的不甘。

一隻枯瘦手臂伸了出來,緊緊的抓住了藍良禾的衣襟。

隆城百姓,一名老者,頭髮鬍子花白,張著乾癟的嘴唇,卻說不出話來,隻是使勁的搖著頭。

一個抱著幼童的婦孺走了出來,咬著嘴唇:“侯爺,快走,城裡的軍卒都在捉你咧。”

原本隻是沉默著的百姓們,如同流民一般被驅趕出來的隆城百姓們,越來越多人站了出來,攔在了藍良禾的麵前,搖著頭,用力的搖著頭,不許藍良禾接近城門。

當年那位意氣風發的小侯爺,哭的如同月子裡的娃,倔強的如同一頭老牛,挺著胸,半步半步的往前頂著。

一支支利箭從城牆上方射來,數十名百姓中箭,倒在了血泊中。

城頭上滿是晉昌水師軍卒。

“不得無故聚眾。”一位穿著銀甲的校尉高吼:“亂民,再敢聚眾,殺無赦!”

藍良禾目眥欲裂,長劍出鞘。

“我乃名將藍韌山之子藍良禾,屠我隆城百姓,殺!”

長劍名為“歹命”,瀛島名匠打造,鑲嵌玉石,纏金線,藍良禾大婚時其父藍韌山贈予,常佩腰間,未曾染血。

原本,這把劍被秦遊訛了去,秦遊臨去羅雲時,又交於了巫雪,吩咐巫雪,若是藍良禾回晉,便將此劍物歸原主。

今日,歹命第一次染血,可染的,卻是隆城百姓之血。

一支利箭射穿了老者的胸膛,鮮血飛濺,染紅了藍良禾的衣衫。

歹命舞出了一團劍花,一支支利箭被劈開,藍良禾衝向了隆城城門。

城門落下,一隊騎兵疾馳而來。

“還我隆城,償我隆城子民之名。”

血灌瞳仁的藍良禾高高躍起,長劍揮過,手持長槍的騎兵被斬落於馬下。

騎兵校尉大驚,見到藍良禾腰間吊墜,大喝道:“此人叛逆藍良禾,活捉!”

早已失去理智的藍良禾如同困獸一般,一次又一次高高躍起,一次又一次揮舞長劍。

越來越多的騎兵從城門裡湧了出來,裡三層外三層的將藍良禾圍住。

馬兒嘶鳴,刀劍碰撞,血液飛濺。

騎兵校尉見到又倒下三人,氣的七竅生煙,大喊一聲“拋”字。

掛著鐵蒺藜的大網被擲出,藍良禾被罩住,失足摔倒在地。

鋒利的鐵蒺藜劃傷了藍良禾的皮膚,他卻依舊不斷掙紮,口中怒罵著。

幾名騎兵翻身下馬,長槍抽打在了藍良禾的脊背上。

滿身鮮血的藍良禾數次想要站起來,卻被長槍掃在了腿上,一次又一次跪倒,一次又一次站了起來。

“侯爺,那是侯爺啊。”

抱著孩子的婦孺再也不忍看到藍良禾遭受如此毒打,跑了過來:“那是我們隆城的侯爺,軍爺,軍爺們,莫要再打…”

驚恐的雙眼未曾合上,婦孺懷中的孩子摔了出去,腔子裡噴出了豔紅之色,人頭落在了藍良禾的眼前。

“亂民,再敢靠近,誅!”

校尉一甩長刀血跡,滿麵戾色。

繈褓之中的幼兒哭聲震天,藍良禾伸出手,強忍著切膚之痛,伸出手,掙紮著,向前爬著,爬向遠處的繈褓幼童。

長槍劈出,正中了藍良禾的後腦。

失去意識的那一刹那,藍良禾再也不是晉昌的海田侯。

早在郭城戰船換上“秦”字大旗時,藍良禾就已不是海田侯了,而是投敵國賊。

可藍良禾不願承認,帶著對秦遊滔天的恨意,他回到了晉昌。

海田侯三字,原本,是他的榮耀。

海田侯三字,現在,是他的恥辱。

暈倒之前,巫雪那張清冷的麵孔出現在了藍良禾的腦海之中。

殿下讓我轉告你,抱歉,你不是夏人,一切,都隻是因為,你不是夏人,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

隆城碼頭,一艘艘大艦,揚帆起航,目的地,廣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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