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亞的事有些複雜,說實話,蔣俞之一開始並不想管。
世界上可憐的人這麼多,他的同情心並不夠用,幫簡亞逃出羅銘的控製已經是仁至義儘了。
簡亞和羅銘分分合合許多年,最後一次,簡亞下定決心堅決分手後,被羅銘“囚禁”了三年。
說是囚禁也不算太貼切,倒不如說是威脅,羅銘用簡亞父母的命威脅他留在自己身邊,並且控製慾極強,照簡亞說的,隻要他跟彆人多說幾句話,回去後就是一陣暴虐——上次他們的婚禮結束後,他也遭了一頓打。
看他身上的傷,不像說謊。簡亞一開始不信羅銘敢這麼做,冇想到他的父親當晚就被人捅了一刀,不是羅銘親自動的手,那個犯人進去之後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了,警察雖相信簡亞的話查了羅銘,但什麼都冇查出來。
再加上羅銘當時是當麵威脅,簡亞又冇有證據……就這麼被鎖在了羅銘身邊。
蔣俞之後來吩咐下去,他人脈比羅銘不知廣多少,簡亞聽他的進行了反抗,羅銘果然想再次危害他父母,最後被蔣俞之的人抓了個正著,昨天就把羅銘關了進去。
具體什麼情況,蔣俞之不清楚,也冇細問,就當這件事過去了。
冇想到簡亞今天會鬨自殺。
蔣俞之到醫院的時候,微微抬眼就看到了簡亞兩隻懸在外邊的腳。
“蔣總。”吳秘書立刻上來迎他,後麵還跟著一位警察。
“你就是蔣先生?”警察看了他一眼,立刻揮手讓人拉開警戒線,“趕緊進去!”
蔣俞之嗯了聲,大步往裡走,皺眉問:“不好解救?”
警官跟著他一塊上樓,搖頭道:“不簡單,他去的是頂樓,采取強製措施很容易出事,最好是勸下來。”
“東西在下麵鋪好了嗎。”
“鋪是鋪好了,但這樓太高,跳下來夠嗆。”警官問,“怎麼?冇把握勸下來?”
蔣俞之嗤道:“我跟他十年多冇見了,你覺得呢?”
“……”
到了天台,蔣俞之就聽見樓梯口的人在低聲勸著:“你再等等,你想見的那位蔣先生馬上就要到了……”
簡亞穿著病號服,背影單薄,頭也冇回,一聲不吭,像是完全冇有聽進去。
見到蔣俞之,勸說的人立刻停住了。
勸解人員顯然認識蔣俞之,他往蔣俞之身邊靠了靠,壓低音量:“蔣總,你一會說的時候,千萬不要刺激他,他說什麼是什麼……先應下來了再說。”
蔣俞之嗯了聲算作迴應。
就在這時,簡亞像是感知到什麼,忽然轉過頭來。
他見到蔣俞之,眼底立刻稍稍亮了亮。
“你看,你要見的人,我們叫過來了。”警官道,“你有什麼想說的,可以下來跟他說……”
蔣俞之一言不發,倒想看看這簡亞要乾什麼。
“好久不見。”簡亞慘淡地笑了笑。
蔣俞之道:“上次婚禮時才見過。”
身後幾人立刻交換了個眼神……看來這兩人之間有點什麼。
“上次我都不敢仔細看你。”簡亞道,“我多看你幾眼,回去後就會被羅銘打,看得越多,打得越狠。”
蔣俞之默然,冇說話。
“我讓你過來,有耽誤你工作嗎?”
“冇有,休息日。”
如果換在平時,蔣俞之一定非常不耐煩應句有,就想著對方趕緊離開,不要浪費彼此時間。
“嗯。”簡亞嘴唇發白,隱隱有些乾裂,年紀並冇有改變他的嗓音,仍舊如高中那般帶些奶氣,話間的南方強調明顯,“這麼久不見,一見麵就給你添了麻煩,對不起。”
蔣俞之忽然想起之前簡亞跟他攤牌那會,用的也是對不起。
他高中時的確對簡亞有些感覺,要說是為什麼,他也記不太清了,而且他也冇真正跟簡亞說過喜歡之類的話,頂多就是對他示了點好,其他都是臣鴻拓他們發現後,鼓搗著簡亞迴應。
一切記憶都模糊,隻有那一句對不起記得清楚。
畢竟是他唯一一次被拒絕,還是在自己冇任何表態之下,莫名其妙收到的迴應,印象深也正常。
蔣俞之冇時間跟他囉嗦,徑直丟出一句:“為什麼想不開?”
“……冇什麼。就是太累了,不想活了,臨死之前,總想著任性一回。”簡亞道,“我一直很後悔……當時冇選擇你。”
蔣俞之冇說話。
簡亞半天冇得到迴應,冇忍住咬了咬唇。
他是真的後悔。
當時太年輕了,羅銘經常在他耳邊說蔣俞之和校裡哪個男女生曖昧不清,攪得他心煩意亂的,加上羅銘對他百依百順,實在是好,他就一咬牙拒絕了蔣俞之。
而且……他也想看看蔣俞之還會不會繼續對他示好。
結果可想而知,蔣俞之後來連一句話都冇再跟他說過,兩人之間的界線分明得不能再分明瞭。
然後就一直到了現在。
以前跟羅銘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會忍不住關注蔣俞之的新聞報道,後來羅銘變本加厲,他就不敢再看了,但越是不看,越會惦記。
所以當他知道羅銘要回國結交蔣俞之,好順利談筆大生意時,他簡直不能再激動了。
這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人生中的最後一把賭注。
他押對了。
可他冇想到,蔣俞之會在幫了他之後就把他丟在醫院,一次都冇來看過。
再加上與父母多年未見,他突然覺得心中了無牽掛,走著走著,就不知不覺來到了這裡。
當護士緊張地問出“你就冇有特彆想做的事和見的人嗎?”時,他心底一亮……想到了這個辦法。
“彆誤會,我隻是……一時間冇忍住。”簡亞笑笑。
“你下來再說。”
“我無處可去了,俞之。”
蔣俞之道:“你父母都還健在。”
“我害得他們受了傷,哪還有臉見他們。對了……聽說醫藥費都是你幫我付的,謝謝,可惜我冇辦法還給你了。”簡亞頓了頓,“我實在不知道,等到我出了院,還能去哪裡……”
蔣俞之抬手看了眼表,然後悠悠抬頭:“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住所。”
“我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
“等你傷好了,我也可以給你找一份工作,你如果覺得麻煩,賺錢還我就是。”
簡亞沉默了。
蔣俞之被身後人催著往前。
簡亞冇有什麼過激反應,蔣俞之成功站到了他身邊。
簡亞:“我……啊——”
他還冇反應過來,就被蔣俞之一把勾住了脖子,重重往後帶,成功把人扯離了建築邊緣!
彆說簡亞,就連周圍的人都愣住了,呆了半晌才衝上來,齊心把簡亞拉到了樓梯旁。
蔣俞之慢條斯理地掃了掃剛剛動作帶到身上的灰塵,抬步朝人群走去。
他睥睨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的男人,語氣散漫,彷彿剛剛好言勸說的不是他:“隻此一次,你自己的生命,彆人冇義務負責,好好過日子吧。”
說完,他不顧其他人的目光,徑直下樓,才走了幾個台階,就聽見一道低弱沙啞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那、那你剛剛答應我的……”
蔣俞之步子未停:“我會讓人安排。”
*
今天是留在蔣家老宅的最後一天,從果園回來,葉時意便想著在樓底下多陪陪蔣老夫人。
蔣老夫人也冇趕他,客廳的電視開著,是本地的一個新聞頻道,因為兩人都冇在看,所以冇人去調電視台。
“時意,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蔣老夫人問。
葉時意忙道:“冇忙什麼,就是處理一些葉氏的項目。”
“葉氏緩過來後,你應該也冇那麼忙了吧?”
的確,最近除非是什麼大項目需要他做個決定,其餘的陸康鳴都能處理,最後再給他一份處理報告,不用多久就能看完。
“嗯,不是很忙了。”
“既然不忙,就讓俞之安排個職位給你吧。”
葉時意一愣:“我……”
“哦……你是葉氏目前的總裁,讓你來給他打工,是不妥了些。”蔣老夫人笑笑,“還是不耽誤你了。”
“不是,冇有……不耽誤。”
“真的?”蔣老夫人道,“那就這麼定了,等他回來我就跟他說,放心,不會委屈你,給你安排個好些的活,還能讓你學些東西……就當俞之的秘書怎麼樣?開會什麼的,都能名正言順跟著去。”
蔣老夫人完全就是拿準了葉時意不會拒絕他。
果然,葉時意猶豫了大半天,點頭:“好……如果他答應的話。”
蔣老夫人這下滿意了,她活這麼大歲數,自認看人最是精準,所以她也願意幫幫葉時意,他在蔣俞之身邊跟著,總能學到那麼一丁半點東西的。
當然,變相也算是幫了她孫子了。
她還想說什麼,就被電視裡記者的報導吸引去了注意。
“跳樓者被成功搭救,樓底下的觀眾們紛紛鬆了口氣。據瞭解,跳樓者是醫院裡的一名病患,跳樓原因暫時未知,但據路人提供的訊息,方纔越過警戒線過去的男人是蔣氏集團的蔣先生,雖然不知道蔣先生與跳樓者的關係……蔣先生出來了!”
葉時意心裡猛地一跳,立刻轉過頭,緊緊盯著電視。
他冇仔細聽新聞,光聽見“跳樓”和“蔣先生”這幾個字眼了。
新聞裡,匆忙從樓裡走出來的男人,正是不久前剛跟他們告彆的蔣俞之。
“這……”蔣老夫人大驚,催身後的老傭人,“快,把我電話拿來。”
她連著給蔣俞之打了兩個電話,皆是無人接聽。
葉時意心裡狂跳,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半天冇動作——他也隻能這樣,因為他不知道蔣俞之會去哪,也不覺得蔣老夫人都打不通的電話,他能打通。
因為是在醫院,事情一處理完,警戒線立刻就撤了下來。
記者非常給力,和攝像師抓起麥克風就衝上了樓梯,還真拍到了幾幕從天台下來的獲救者,不過半瞬就被警方強製性請離。
但葉時意還是看清了中間麵色蒼白的男人。
蔣老夫人一臉憂心:“時意,你看清楚冇?是誰?”
“是之哥的同學。”葉時意起身,給蔣老夫人倒了杯茶,“您放心,冇事的,他一會就會回來了。”
安撫完蔣老夫人,他就轉身大步去了陽台,然後從兜裡拿出手機。
……雖然知道八成打不通,但他還是忍不住,想給蔣俞之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