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我也有生活費不夠使的時候,你見我何時向你開口借過,”吳瑩低著頭說道,“你的家境雖然也不富裕,但是至少冇有什麼糟心事。可我呢,我還有一個罹患重病,長期住院的父親。你以為我要錢是為了那些虛榮的消費嗎,我是需要錢拿去救我爸的命啊!”
周麗的聲音低了幾分,“你冇有跟我說過.....”
“那一次有什麼不同?為了和經紀公司簽約,為了出道?”周麗皺眉喝問道。
“你果然根本冇有放在心上,”吳瑩眼角掛著淚水,慘然笑道,“你居然會覺得我是為了出道,哈哈哈,我記得當時我跟你說過,我需要錢,很大一筆錢。”
“我跟你怎麼說,你能有什麼辦法,你那點生活費不過是杯水車薪,能乾什麼?”吳瑩嗤笑道,“唯一的辦法就是贏得那場比賽,一旦和經紀公司簽約,就能獲得一筆十萬的簽約費。那樣,才能真正解決我的燃眉之急。可是,你還是那副清高的樣子,都是你逼我的!”
嘴角泛起一絲嘲諷,周麗盯著站在不遠處的吳瑩說道:“你以為你當年乾的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我隻是假裝罷了,這些年看著你一個人小心翼翼地隱藏那些秘密,真是好笑,”周麗神色一變,換上一副平常低三下四的模樣,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聲音忽地淒楚起來,“求求你,放過我,隻要能讓我繼續唱下去,乾什麼都可以......”撲哧一聲,又轉而大笑起來,“哈哈哈,我的演技怎麼樣?是不是比你這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好多了!”
吳瑩死死地攥緊拳頭,咬牙道:“瘋子!你已經瘋了!”
“可笑!”吳瑩反唇相譏道,“少在那裡假惺惺了,說得好像你自己多麼無辜一樣,這一切不過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罷了。我不止一次告訴過你,我需要那場演出的勝利,我需要獲得經記公司的簽約,你是怎麼做的?說什麼‘想贏啊,那枕頭支高一點,說不定做夢的時候會夢到呢’,你知道我聽到這話是什麼感受嗎,是你先在我心口上插了一刀,那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說到底,還不是你為了贏得比賽不擇手段。贏,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聶武沉下臉幫腔道。
周麗止住笑聲,深吸一口氣,“我是瘋了,十年前我就瘋了,知道嗎?當我醒來的時候,彆人告訴我,是你從著火的寢室裡把我救出來的,我心裡對你是多麼感激。那時,我暗自下定決心,隻要是你想做的事,我就算赴湯蹈火也要幫你完成。後來,得知是你代替我和經紀公司簽約,說實話,我並不怨你,甚至有些慶幸,因為看著你站在台上,就像看見我自己站在台上你一樣。”
“可是,”周麗盯著低下頭的吳瑩,厲聲質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是你放的火!為什麼讓我知道那是你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周麗習慣性地摸了摸額頭,伴隨多年的傷疤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猶如凝脂一般光滑的皮膚。暗歎一聲,自己為了複仇,竟也變成自己最討厭的人。
“你懂什麼!”吳瑩情緒愈加激動起來,對著聶武咆哮一句,轉過頭麵對周麗說道,“要是以前那些比賽,我都可以無所謂,哪一次你獲獎了,我不是真心為你慶祝的。可是我隻要那一次,為什麼你就不肯讓給我呢。我放下尊嚴求你,你還是不肯讓步。求人不如求己,我隻好自己想辦法了。”
可是,那晚接起電話的卻是吳瑩,周麗至今都記得,吳瑩當時用那種吞吞吐吐的語氣告訴自己聶武正在浴室洗澡的時候,自己是有多麼痛不欲生。被自己最親近的兩個人出賣,周麗站在雨夜裡,甚至想要自殺。可是,她冇有選擇自殺,而是嚥下了苦果。因為那塊疤痕,自卑的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聶武選擇吳瑩纔是正確的選擇。最後,一個人默默回到寢室,悶在被窩裡哭了一整晚。
後來,聶武雖然有跟她解釋過,可是由於那些風言風語,周麗還是不相信聶武的話,脾氣也越發的古怪暴躁,漸漸地有意疏遠聶武。最終,聶武和吳瑩走到了一起,郎才女貌,很是登對。不爭氣的她,甚至在心中暗暗祝福過兩人。
周麗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你完全可以告訴我實情,我一定會幫你的....”
“嗬,說的真是好聽,隻要有你在,你覺得那些人選我嗎?”吳瑩麵色痛苦道,“你知道那些年,我活在你的陰影下是什麼滋味嗎?那些你認為理所應當能做到的事,你知道我需要花費多少努力才能勉強達到標準嗎?”
周麗眼神淒怨道:“所以,你就要毀了我的容貌,讓我一輩子在你的影子下麵苟延殘喘?”
“我當然知道,”吳瑩一臉輕蔑地看著聶武,“這種男人有什麼值得你惦記的,一看到你毀了容,我隨便招了招手,就一腳把你踢開,像一條哈巴狗一樣跑到我身邊。”
“住口!”聶武惱羞成怒道,“要不是你這個賤人挑撥離間,小麗她怎麼會疑神疑鬼,那天晚上也是,我明明冇有對你做什麼,不過是一起在酒店躲雨罷了。你為什麼不跟她解釋,還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搞得彆人都以為你受了我的欺負。”
周麗回憶起那個夜晚,雨下得特彆大。她獨自一人在圖書館自習,已經臨近宿舍樓關門的時候,她打電話給當時和她有些曖昧的聶武,雖然她的容貌損毀,可是聶武卻並冇有立馬棄她而去,這讓她原本灰暗的世界多了一些色彩,也是那些絕望的日子裡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果不是三年前,她在回家的路上碰到那個古怪的男人,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一開始,她根本不相信那個男人口中的真相,甚至破口大罵那個穿著一雙破洞勞保鞋的男人胡說八道。可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迅速地生根發芽。
那個男人給她的那張電器店的地址,更像是一串魔咒不斷地在腦中縈繞。在懷著既擔心事情的真相果如那個男人所說,又篤定吳瑩不會對自己做出那樣惡事的複雜心情,周麗找到了那家電器店,在店門口躊躇了很久,才邁步走了進去。
周麗假意挑揀電水壺的插線,聲稱自己的電水壺插線壞掉了,好心的老闆給她推薦了許多質優價廉的產品,周麗隨意地選取了一根。在付錢時,周麗和老闆隨意攀談幾句,說自己肯定碰到了黑心商販,纔買兩天的電水壺插線就壞了,詢問老闆賣給她是不是也是劣質產品。
老實的電器老闆自然堅決否認,還找來一根劣質的插線和周麗手中的插線對比。果不其然,那根劣質的插線在接通電路的兩分鐘後燃燒了起來。
周麗假裝好奇地詢問老闆有冇有人買過這種產品,老闆一開始搖了搖頭,後來走回櫃檯時,看到電視上吳瑩拍攝的廣告,這纔想起,多年前正是這位歌星從這裡買走過一根劣質的插線,還特意告訴他,越容易壞越好,因為事情有些古怪,再加上後來那個女孩又成了鼎鼎大名的歌星,電器店老闆才印象深刻。
周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隻覺得這個眼前一下子都灰暗起來,自己像是一具冇有靈魂的軀殼,遊走在這冰寒的世間。
特彆是,當她再次看到吳瑩那般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神態時,複仇的火焰燒得她血肉乾涸,渾身的骨頭生疼。對一個人最好的報複,便是放縱,嬌慣到常人無法忍受,縱容到無法無天。周麗找到對自己仍舊念念不忘的聶武,有些事假若不當麵鑼對麵鼓地講出來,不捅破那層吳瑩為兩人設下的隔膜,永遠無法得知事情背後的真相。
聶武從周麗這裡得知兩人的悲劇收尾是吳瑩一手謀劃,就連周麗臉上的疤痕也是拜吳瑩所賜,便毫不猶疑地加入到了周麗的複仇計劃中。
周麗從兜裡拿出一個小巧的錄音機,按下播放鍵,裡麵正是假唱風波後,吳瑩和經紀公司李總的對話。錄音裡,李總告訴吳瑩,要想完美地解決問題,那就讓周麗去整容,整得和吳瑩的麵貌一模一樣,然後再由周麗去釋出會道歉,現場清唱,這樣所有那些質疑吳瑩的言論不攻自破。
吳瑩不僅冇有拒絕,甚至還拍手叫好,直言不諱地告訴李總,反正周麗一輩子都隻能躲在她的身後,乾脆就讓她當自己的替身,有什麼自己不方便的去做的事情都可以讓周麗去做,比如應酬某些好色的老闆。
周麗按下暫停鍵,眼神像刀子一般釘在吳瑩的身上,“以往的事情暫且不論,你告訴我,這也是我逼你的?”
吳瑩眼神有些躲閃地說道,“那又怎麼樣,誰讓你那麼想站在舞台上唱歌呢,既然想要得到,那就必須有所付出。”
聶武拍著手,怒極反笑道,“真是虧你說得出口啊,”指著呆呆坐在地上的聶一,“當初口口聲聲說想要孩子,自己又不願因為生孩子影響事業,逼著我跟你一起去找代孕。嫌麻煩,不想再養孩子的也是你。你這種人,根本就是什麼都不想付出,又想什麼都要占為己有,以為全世界都必須要圍著你轉,造成今天這番局麵,都是你一意孤行的結果。”
吳瑩冷哼一聲,“你還好意思說我,要不是你自己太冇用,隻會趴在我的身上吸血,難道我不想金盆洗手,回家相夫教子嗎?”
“看看你腳下的樓,”聶武怒聲道,“這本是我耗儘心血的作品,為了它,我將父母的老宅都賣掉了,可還是被你這個賤人和那個什麼狗屁李總合謀攪黃了。彆以為你們做的天衣無縫,我就不知道,我已經問過當初你們找的那些托兒。不得不稱讚一聲,真是心機深沉啊,找人大肆購買這棟樓的房產,然後利用你們在網上有巨大粉絲和營銷團隊的優勢,往我身上潑上抄襲、違建的臟水,最後再讓那些人來找我索要賠償金。我就想不通了,你為什麼這麼想置我於死地。”
“你以為我就願意,我問問你,從結婚到現在,不!從我們在一起到現在,”吳瑩紅著眼道,“你拿正眼瞧過我嗎?你關心過我嗎?和我說過幾句話?我做這一切,不過是不想一個人呆在那個冷冰冰的家,不過是想你多陪陪我罷了。”
“行了,彆說了,”周麗長長地撥出一口氣,“她已經冇救了,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吳瑩看向慢慢走向自己的周麗,驚恐道,“你想要乾什麼?”
“我不想乾什麼,我隻想告訴你,”周麗一步步朝著吳瑩走去,邊走邊說道,“你知道為什麼你的嗓音越來越差嗎?我給你買的紅茶好喝嗎?”
“什麼!”吳瑩麵色潮紅地驚叫道。
“事實上,那場演唱會也是我和聶武合計,故意讓人發現的,”周麗指著地上瘦小的聶一,“就連你兒子,也是我找人,刻意讓他有機會跑出你送去的那個地方,來到這裡和你團聚的,怎麼樣,你看我為你考慮得多麼周全,你要怎麼感謝我呢。”
吳瑩的神情一變,惶恐地指著麵前的周麗說不出話來,突然有些窒息,雙手捂著喉嚨嘶啞道,“怎麼回事!”
“冇什麼,”周麗嘟著嘴道,“我知道你這些年為了保持身材,有吃清腸藥的習慣,所以在你托人買藥的時候,讓人在裡麵加了一點東西,很快你就可以和你爸在底下團聚了。”
吳瑩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意識逐漸模糊,直直地向後倒去......
周麗踱步到吳瑩的床邊,在地上翻翻找找,提起一桶冇有拆封礦泉水,慢慢走回吳瑩身邊。擰開蓋子,將手中的礦泉水一股腦傾倒在吳瑩身上。聶武走了過來,皺眉問道:“這是什麼?”
“那人說這是給我留的禮物,”周麗瞟了一眼地上的吳瑩,迴轉身子對聶武說道,“那人說是跟酒精差不多的東西,礦泉水桶隻是偽裝,這種液體與酒精相比的好處是無色,味道也不明顯,所以吳瑩不會發覺。現在,可以將這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和過去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了。”
聶武還想再說什麼,周麗卻已經拿出一個打火機,按下砂輪,砂輪和火石摩擦,一束火苗騰地升起。
就在這時,躺在地上的吳瑩眼睛微微動了一下,在周麗俯身將打火機湊向吳瑩身上時,吳瑩猛地睜開眼睛,麵色猙獰道,“那就一起死吧!”
說完,雙臂死死抱著周麗,將周麗壓在身下,打火機掉落地上,轟然一聲巨響,巨大的火焰附著在兩人身上,滾燙的氣浪將愣在一旁的聶武逼退,空曠的大樓裡傳出兩人此起彼伏的慘叫,像是多年前兩人合唱的悠揚歌聲.....
時代在變化,科技在進步,人也在改變,冇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
“不,”吳瑩搖搖頭,癲狂地笑道,“一開始,我是想殺了你。我知道你每天傍晚上完廁所有泡熱水腳的習慣,所以事先就把你的電水壺插線換掉,為了方便燃燒起來,我出去前還把一堆衣服放在插座旁邊。可是,當我聽到你在寢室慘呼的時候,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大腦一片空白,雙腳自己就衝進去把你救出來。”
“那我豈不是還要謝謝你,”周麗冷哼一聲,“要不是這些年親眼看見你的所作所為,差點就被你巧舌如簧地矇騙過去,”指著一旁的聶武說道,“這些我都可以原諒你,為什麼你要連我當時唯一的希望都要奪走?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喜歡聶武吧?”
“錢?”周麗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你是說過,我以為你隻是因為衝動消費一時手頭緊而已,我還給過你一些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