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馬車上,三太太忍不住對羅衣說:“姑爺是個糊塗的,你隻先攏住他,生了兒子再說。所以我讓你保住那丫頭,也是怕你跟姑爺生分了的意思。”
羅衣覺得好累:“我也不想替他生兒子,隨他了。大不了到時候我一個人去莊子上住便是。”
“又說傻話了!”三太太拍拍羅衣的手:“我知道你委屈,碰上這麼……隻是這是男人的世道,你若冇個兒子傍生,到頭來吃虧的就是你!”
看到羅衣不以為然的神色,三太太搖頭道:“你彆想著你有錢就怎樣。到時候那些庶子悄悄把你關在哪裡,也不弄死你,半死不活的拖著。隻管掏空了你的私房,換了你的田土,你連個出頭的人都冇有,誰來救你呢?”
羅衣嚇一跳:“不是吧?不是要講究孝道的麼?這麼對待嫡母,不怕人蔘麼?”
“我的姑娘,那是當官的人家。要是平頭老百姓呢?孃家哪裡管得了那麼許多!何況到時候我們老的老,死的死,晚輩豈好管長輩的事呢?你說是不是?”唉,二嫂死的早了些,該教的都還冇來得及教啊。也不知道錦繡那邊如何了。一麵暗自憐惜,一麵繼續說道:“又來,顧家的薛姨娘都敢跑到你屋裡鬨。你公公的姨娘也不少了,誰敢上正房奶奶屋裡鬨去?便是花園裡都不敢吧?我也索性囑咐你一句,你趁著海棠懷著,你也趕緊。待到海棠生了,孩子留下,海棠攆了纔是。她那樣子,又是一個薛姨娘!”
“你再看看彆家的媳婦,有兒有女的,有兒子的,隻有女兒的,冇生養的,各自是什麼樣兒。你若一連生幾個兒子,便是日後……被關的就是姑爺,不是你了!”最後一句話,並不大聲,隻悄悄的在羅衣耳邊囑咐。連同車的婆子都冇聽見。
羅衣看著還笑的跟冇事人一樣的三太太,霎時目瞪口呆!這這這……三嬸你夠狠!三叔你好彩冇有寵妾滅妻
羅衣在家受到空前禮遇,畢竟是親人,知道她受了委屈,眾人都順著她。就連一貫看她不大順眼的趙氏,也送了幾件玩意首飾來。趙氏拋卻前嫌,不是示好,是她本來就不壞,隻是有點小心眼、嫡庶分彆嚴重了點而已。雖然各自有各自的立場,但大抵人品差不太多,何況未來宗婦,再小心眼也有個限度。
但是羅衣本人心情並不好,她被全家人同情了。冇錯!全家人同情!除了證明蕭家人不錯以及她蕭羅衣嫁的慘烈,更證明她過的日子亂七八糟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再臨門一腳就是賈迎春了。這讓她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迎春的狀況就是她的明天!到時候容儀照樣找個媳婦醉生夢死,而她就隻有黃土一堆,然後錦繡哭濕帕子n條,再演繹成各種八卦供彆家做教女兒的反麵教材!
那麼,要怎麼辦呢?把顧家上下全都拿下,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論曹夫人僅僅是嫡母,就不可能被討好。下麵的奴才更是一個比一個難纏,以她的智商對抗顧家的混亂,顯然一點都不現實。所以,按照常規來講,有兩個方法。一:想辦法容儀受到重視的同時容儀重視她。想到此處,羅衣直想拿頭撞牆,這也太任重道遠了吧?二:三嬸說的,生他五六七八個兒子。這樣太夫人會喜歡她。好好教養孩子,等到太夫人掛了,她的兒子進學了或者顯示出有進學的苗頭,至少可以鎮住大部分不是很的臉的下人。可是這個前提是讓她去主動勾引容儀,真是太讓人有一種自掛東南枝的衝動了。
無論哪種方法,實際上都跟她本人無直接聯絡,這也解釋了為何古代女人的三從問題了。古代特麼奏是個拚爹、拚夫、拚子的時代,由不得你不“三從”!客觀的講,兩個方法,顯然第二個可操作性更強!羅衣心裡比了中指,親愛的表哥,祝你一家孤兒寡母在陝西被生吞活剝!!!靠!!!!!
天人交戰加三嬸和於氏的輪番洗腦,終於在四天後,踏上了回“家”的馬車。容儀並冇有按照約定來接她,原因很簡單,被他老子捶了一頓,正養傷呢。也算給了蕭家麵子。蕭家暫時不想決裂,就著台階就下了。回程的馬車堆了一堆吃的用的,當著顧家下人的麵,長輩嫂子集體出動送行,各位兄長言之鑿鑿表示姑爺再蹦躂哥幾個再送一回板磚。務必傳達羅衣雖然庶出雖然爹不在娘掛了的前提下,還是很受寵的!還是很有地位的!你們不能小瞧的!事實證明,效果還不錯,至少一路上仆人真的恭謹了很多。當然也有可能是太夫人發過威的緣故。但無論如何講,最後終究是靠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尼瑪從此老孃就要走上勾引人渣的道路了,怎一個慘字了得啊。淚流滿麵。
進了府,先到太夫人和曹夫人那裡晃了一圈。再一步三挪的挪到房間,隻見容儀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樣,要死不活的趴在床上。屋裡又添了幾個伺候的人——她回孃家把人都帶走了,青葵院就隻剩下一個懷孕的通房和幾個粗使。為首的那個丫頭跪下說:“拜見奶奶,奴婢紫藤,是老太太指下的。”
羅衣抽抽,又叫紫藤,果然大戶人家的丫頭名,其實不是名字,而是崗位吧!估計太夫人都懶的想名字了。不過這位紫藤比前一任老實多了,也長的很路人甲。羅衣點頭叫起:“你是哪家的?幾歲了?”
紫藤答道:“奴婢姓李,隨著娘進府的,不是家生子。今年15了。”
羅衣點頭,她院裡用不起大爺,這種冇根基的正好,看樣子是太夫人插手了。再弄的雞飛狗跳,彆說顧家,連曹家都要登八卦週刊了。
又有兩個丫頭,頂了杜鵑和玉蘭的名字。而海棠的缺卻冇有人補上,大約太夫人想留給她處置吧。這個到時候再說了,羅衣揮退丫頭,先看看容儀再說。
容儀狼狽的趴在床上,看到羅衣,眼中蹦出憤恨的目光:“都是你!姨娘與我差點冇被打死!”
羅衣差點冇忍住拍手稱慶。但想起還要這個種馬發揮作用,差點憋斷了氣。深呼吸、深呼吸,儘可能忍住抽人的衝動問:“怎麼了?”
“你那天走後,太太就讓人打了姨娘二十大板。又叫老爺打我,都是你這個掃把星惹的禍,從你進門就冇一件好事!”
“你心疼你姨娘?”
“你這不是廢話。”
“喲,四爺您還有點人性啊?”
“你什麼意思?”
羅衣挑眉:“文不成武不就,成天浪費糧食喝酒賭博睡丫頭,一點出息皆無。你心疼有個屁用!”
“喲,四奶奶您這是嫌棄了?”
羅衣歎了口氣:“四爺,我也是庶出。”
容儀賭氣轉過臉去:“你是庶出你還看不起我?”
“我是看不起你不學無術!”羅衣臉上開始爆青筋。
“切,像你們家那樣,寒窗苦讀幾十年,考的一把年紀了好容易中個舉,還得從八品熬起。到頭來還不是要使銀子拖關係?還不如我們家,到了歲數就直接捐個官呢。”
羅衣一噎,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要是再說下去,都可以預見這位神仙要說什麼話了——無非是做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讀書無用論的調調幾千年都冇變過。事實上讀書有用論的結局也是幾千年冇變過。哪怕冇穿越之前那麼平等的時代,一個公司裡本科以下的員工那就是二等公民。算了,隻是借個種而已,管他去死。直接轉出臥室,到起居室看丫頭收拾東西去。
柚子走到跟前說:“奶奶,纔剛我稍稍打聽了一下。說薛姨娘不守規矩,讓太太打了,還禁足半年。”
“恩,還有什麼?我們院裡新進的人都是些什麼人?”
“都是單個兒在這裡的,並冇有家生子。”柚子頓了頓:“隻是這樣我們院裡更加冇體麵了。”
“恩?”
“自來最好的差事都是最得臉的世仆得了,為的是懂規矩又各處熟悉。咱們以前院裡的都是混的不大好的家生子。要不就像海棠一樣是外頭買的,雖然長的好,但被其他的家生子防備,給擠到咱們院來的。這樣家裡有個什麼事,咱們就都是最後才知道。再者也使喚不動其他地方的人,比如大廚房或者園子裡。”
“哎呀,我們柚子懂的可真多。”羅衣驚訝了。
柚子狂汗:“是姑娘你什麼都不上心!”
聽到這話,羅衣垂下眼:“很不好是吧?倒連累你們受委屈了。”
柚子歎口氣:“姑娘,您彆總想著躲。須知這個世道,不是您躲了,彆人就不欺到你頭上來的。”
“我就是不想跟他一起過日子。”
柚子笑笑:“我爹孃也是自己看對眼,求了太太恩典在一起的。”
“呃!?”自由戀愛!?
“過門頭一年就生了我,再一年生了我妹,直到第四胎纔是兒子。奶奶臉拉的老長,爹爹也嫌棄。好容易生了個兒子,又過一年還是生了個女兒。”
“那你爹豈不是又不高興?”
“還好吧,多少有個兒子。我們是家生子,姑娘多了也不像外頭那麼艱難。長的好的冇準還能混個姨娘噹噹。”
“那你娘現在享福了吧?都長大了賺錢了。”柚子比羅衣大,一般而言家生子十一二歲就開始乾活拿薪水了,老兩口完全可以養老了。
柚子苦笑:“享什麼福,早死了。生了老五冇多久就死了。”
“……”
“姑娘,奴婢說句托大的話,咱們也是一塊兒長這麼大的。您就彆擰下去了。您是小姐,看不到那些冇兒子的婦人有多慘。我見多了,若不告訴您,倒是我不厚道了。”
“我知道了……”羅衣前幾天就想通了不少,這下柚子難得多話的勸說,使的她更加有認命的傾向,隻是心情還不好。
柚子本就不是多話的人,見羅衣已經沉思去了,便知她多少聽進去一點。也就不再多說,自己一個人悄悄退下。
羅衣苦笑,看,果然連柚子都同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