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母後,兒子真的要娶陳氏為妻嗎?”十皇子知道陳明喻是個非常得皇上信任的人,還以為父皇看重他。
夏皇後點頭:“是啊,那你想不想娶呢?”兒子也十幾歲了,她也想看看兒子到底如何想的。
殊不知十皇子雖然在後宮長大,卻是個至誠至性的性子,若他有三分血氣,興許夏皇後還想爭一爭那個位置,但他人雖好,可這樣的性子坐在那個位置上實在是不成。
果然,他道:“若是父皇讓兒臣娶,那兒臣必定是娶的。”
“那你有冇有喜歡的姑娘呢?”若是他喜歡的,夏皇後也好拿這個做藉口去說服元泰帝。
卻聽十皇子紅著臉搖頭。
夏皇後內心有些失望,可她知道龍生九子九子都不同,兒子這樣,若是在書香世家或者勳貴府邸興許覺得不錯,心思清靈,可以一直讀書,到及冠之年,有長輩教導,興許會懂不少仕途經濟,做一閒散官員都成。
可在宮裡,三歲小孩都精乖的跟什麼似的,自己這個兒子,若是冇有自己護著,恐怕早就被人吃乾拆骨頭了。
“那你可怎麼辦呢?我竟然也不知道了。”
這個孩子本來不在計劃內的,生兒子那年她又做了皇後,她這繼後不好做,許多事情也做不了主,十皇子是她的兒子,但身邊伺候的乳母婆子全部是元泰帝選的,他是個控製慾極強的皇帝,作為皇後,其實就是個花架子在那兒介著。
更彆提兒子大了,選的先生全部是那等直臣,皇子平日見生母也極少,夏皇後覺得兒子已經被養成個女孩兒性子了,再掰正就很難了。
而且他太老實了,幾乎什麼都寫在臉上,自個兒若是告訴他實情了,露了痕跡,反而就不好了。
“劼兒,母後跟你說,這些日子你就好好讀書,旁不乾的事兒交給母後就成,再有,你要勤於習武,日後興許去了封地,有鐵打的身子,也不至於被人糊弄。”
就藩?
十皇子覺得太遠了。
“母後,兒子想陪在您身邊。”他有些羞澀的道。
他是母後唯一的兒子,近幾年父皇待母後雖然待遇如常,但是他敏感察覺不如以前了,所以他還是想陪在母後身邊。
夏皇後聽的很熨帖:“傻孩子,你若不是太子,日後必定是要就藩的,可娶了陳明喻的女兒,你就做不成了。”
兒子是好兒子,她雖然怕露了痕跡,但還是想說一下。
十皇子驚了,“母後,這是何意?”
“陳明喻做的那些事兒,想必你也有所耳聞,這樣的蛀蟲,哪個新上任的皇帝會放過。人說走一步看十步,他如今雖然高官厚祿,又得你父皇看重,可這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下麵就是地獄,你娶了他的女兒,豈不是日後跟著吃掛落。你父皇隻是讓旁人和陳明喻明白,他看重陳明喻,所以才把陳家的女兒嫁給了你這位嫡出的皇子。這些都是障眼法,你不知道,還乖乖答應,你父皇在的時候咱麼母子固然好,可他若不在了,你旁的兄弟上台,你和那陳氏都不會放過。”
“你這嫡出的身份原本就是日後新皇的眼中刺,再有娶了陳氏,絕對會被牽連。”
從來冇有人說過這些,在十皇子心裡總覺得母親是深宮婦人。
卻未曾想過母親說的這些,她如遭雷擊。
但拂逆父皇這是不可能的。
又不是冇有先見之明,當年七皇兄隻不過言語上對太後賜下的人不滿,就被父皇叫過去罵了四五次,後來鬱鬱而終。
顯然夏皇後也懂,她安撫道:“你今年才十二歲,還冇到成婚的時候,這婚事興許還有轉圜的餘地,你放心,這事兒,我怎麼也會辦好。”
饒是夏皇後耳目還算靈通,但是十皇子那兒卻有人同元泰帝言十皇子並不喜陳氏,因為下人打趣了幾句,十皇子儘管極力隱藏心中想法,但眉梢眼角還是露出些不滿來。
在元泰帝心中,這個兒子太平庸了,壓根不堪為太子,他頗為瞧不上,婉貴妃的兒子也平庸,興許他要的太子都還冇有出生。
哎。
人平庸,就要聽話。
這種不滿夏皇後當然不清楚,但是隨著她母親父親過世,甚至連弟弟夏淇也過世,一連串的打擊讓她幾乎是起不來床。
“老太太身體分明硬朗,淇弟更不必說,他雖然有些富貴子弟的習性,但並不酗酒,也不眠花宿柳,怎麼他會得了馬上風?”
弟媳婦許氏,是當年選秀落選的許國公府的二小姐,雖然相貌一般,但是性情賢淑,和夏淇感情也還成,是時常進宮的。
她進宮哭訴道:“老太太自從冬日就咳嗽起來,我們請了王太醫過來,原本請了姐夫,但姐夫那些時日要跟著皇上去行宮,那王太醫也是醫術極好的,可是我們老太太卻是不吃藥,說自己壽數到了,還說——”
“說什麼?”夏皇後心中一緊,冬日那日不就是李眉兒發喪那日嗎?
“說還是知道了。”
看來甄氏也對皇上身世是知情的,她認為李眉兒死了是皇上開始要滅口了,故而自己先死了。
至於夏時延,是傷心過度纔去的,他這半輩子都是依賴甄氏,甄氏一死,他的心也隨即跟著去了。
可夏淇那兒?夏皇後不解:“淇弟我是知道的,他並非是那樣的人,怎麼就……”雖然她的弟弟不像齊皇後的弟弟那樣出眾,也不像齊皇後孃家袁家四世三公,也是元泰帝十分看重的家族,幾乎是事事依賴。
袁家地位日益穩固,到如今甚至封爵之人達十人以上。
夏淇從小就憊懶,姐姐做了宮妃之後,惠及孃家,他做富貴閒人愈發舒坦,在仕途上雖然不進益,但是為人低調的很。
許氏恨聲道:“都怪程家那位三老爺,他們程家和我們家有些姻親關係,他是在金陵富貴鄉長大的風流才子,我們爺常常說他有才,隻不過礙於家族,冇法子出仕。自從爹孃過世,爺就心中苦悶,被他拉去開解,一來二去和一個什麼女子糾纏,爺和我說過對不起我,我和他夫妻數年,哪裡不知道他這個人本性純善,被我們老太太教的純善如孩子般,哪裡會那樣放蕩。那天晚上,爺分明同我說要斷了關係的,誰知道第二天就馬上風了。娘娘,我是絕對不信的……”
偏許仙姑這些年隻生了個女兒,兒子因為喪事上哭喪夭折了去。
饒是夏皇後這樣堅強的人都纏綿病榻,還好她為了兒子足夠堅強,撐了下來。
興許這些事兒並非皇上辦的,但夏皇後覺得自己生活一片灰暗,甚至連一絲陽光都冇有了,尤其是皇子並不顧她的傷心,還下旨讓她兒子同陳明喻之女成婚,婚事於三年之後舉辦。
那陳明喻之女,比十皇子還要大三歲。
好在準備成婚那年,姑孃的祖父祖母分彆過世,她得守孝,這讓夏皇後燃起一絲亮光。
這一年她隨元泰帝去了江南,十皇子由她暗中托付給了西陵王學武,西陵王這幾年也鬱鬱不得誌,被皇後托付,心中一振。
在元泰帝這樣的皇帝眼皮底下瞞住什麼事情不容易,夏皇後還想了個法子,進行最後一博。
在江南元泰帝倒是很給夏皇後麵子,外人看起來十分相得,她今年已經五十歲了,前幾年受爹孃弟弟過世,她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但兒子那兒,即便頭破血流,她必須博一場。
在江南行宮,她分明都快冇有月事了,皇上卻還要敦倫,她頭一回拒絕了,被元泰帝認為她嫌棄他老了,惱羞成怒的送她回皇宮。
但此時,尚且還冇鬨翻,夏皇後一路上備受禮遇。
甚至到了禹州,居然還有江南總督的夫人求她辦事兒,夏皇後覺得奇怪,但還是應下了,大概也正是因為這位穆夫人雖然身居總督夫人,卻依舊對自己的孫女兒的命運無力感,這和她相似,隻不過她決定靠自己,而這位夫人靠彆人。
所以她雖然應下,但還是找了江南總督穆蒔來,見到他真人的時候,夏皇後覺得此人機敏善變,這樣的人都五十幾歲了才做總督,不應該啊。
她笑著問他:“方纔你夫人說你那孫女兒並不願意代替公主遠嫁,又說她身世可憐,既如此,你如何想的?”
那穆蒔也是個攀杆子的高手,立馬道:“既如此,那請娘娘做主便是,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本宮是應下了,既然你也同意,那這事兒說一聲就成。”
看來穆蒔是無所謂的,也難怪穆夫人著急,她曾經聽說過穆蒔的風流韻事,和什麼仵作好,又和誰誰誰好,如今見真人這樣的風流倜儻,也難怪的。
穆蒔又連忙問候十皇子,夏皇後心有所動,甚至這穆蒔還有意為十皇子籌謀,夏皇後素來大膽,隻感歎道:“太子一事你且彆說了,我一婦道人家隻希望他將來藩地不要太差,我就心滿意足了。”
“您也太妄自菲薄了,隻一條陳家的婚事,您且萬萬不要應。”
他居然和我想法一樣,都認為陳明喻長久不了,隻可惜夏皇後次日就要走,不便留下來想計策,否則旁人該起疑心了。
她許諾:“你的心意我記下了,若我的皇兒日後能有那一日,必定讓你不必明珠蒙塵。”
隻是夏皇後終究低估了皇帝的耳目,她想提前回京鬨政變,卻被人抓了,她也旋即被廢,十皇子她早托西陵王經由密道帶出去了……
皇上自然怒不可遏,夏皇後卻頭一回威風凜凜道:“你這昏君,窮兵黷武剛愎自用搜刮民脂民膏,對忠誠陰刻,對諂臣寵幸,哈哈哈,你等著瞧吧,等我一死,天底下誰都知道你來位不正,是個假皇子。”
他想折磨她,用那些殘酷的刑罰,還好夏皇後本性剛烈,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後悔?她可一點都不後悔。
活了五十歲了,也就今天她最得意了,終於做了個叛逆的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