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曰, 中都大金皇宮。今天,大金皇帝完顏長之在這召見宋朝的使臣範成大。
範成大進見,施禮己畢之後,完顏長之道:“範成大,這一次你們宋朝皇帝可是真心有誠意想與我大金議和嗎?”
範成大道:“自然是真心,若是冇有誠意,我大宋皇帝又何必遣外臣不遠千裡來到貴國呢?”
完顏長之尚未回答,一邊侍立的尚書左丞相仆散忠義己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即是真心,那麼你們宋朝為何在國書之中要求我大金割讓南京、京兆、山東之地,簡直就是豈有此理,這般條件,那裡是真心想和我大金議和?”
他這一說,滿殿的金國大臣也都立刻對範成大怒目而視。
範成大側過身來,看了仆散忠義一眼,正定自若道:“仆散丞相,山東、中原、秦鳳諸路本來就是我大宋的土地,不僅如此,就連河北諸地也是我大宋固有國土,隻是當年被貴國強占而去,我大宋要回自己的土地,又有何不可。若說議和是否真心誠意,仆散丞相可曾記得,宋金兩國之間有過幾次議和,其中貴國毀約幾次,而我大宋又毀約幾次。誰有誠意,誰無真心?自然可知。”
“這……”仆散忠義一時語塞,答不上來。
領土的事情暫且不說,但在宋金兩國七年前的那次議和之前,還有兩次議和,分彆是在宋紹興九年(1139年),宋紹興十二年(1142年)。而這兩次到確實都是金國首先毀約,前一次是完顏宗弼在紹興十年毀約舉兵征南,結果被嶽飛打得大敗,差一點連開封都放棄了。後一次是在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海陵王完顏亮毀約,禦駕親征興軍伐宋,結果同樣是在釆石被虞允文打敗,結果完顏雍在中都舉兵作反,奪取了皇位,完顏亮也被敗軍所殺,死於非命。
雖然這二次的年代都以經久遠,最近的一次也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但這兩次確實都是金國理虧在先,無從狡辯。仆散忠義隻好免強道:“貴使所提,都是年代久遠之事,又何必再論。”
範成大冷笑了一聲,道:“就如丞相所言,年代久遠之事暫且放在一邊,就說近期的事情,宋金兩國自我大宋建興元年(1171年)議和以來,以有七年,這一次難道不又是金國率先毀約嗎?”
仆散忠義立刻分辯道:“這番分明是你們南朝進攻西夏而引起來的,怎能說是我金國背約嗎?”
範成大淡淡道:“我大宋進攻西夏,又與你們金國有何乾,為何金國要援救西夏,這難道不是背盟棄約嗎?”
仆散忠義道:“西夏仍是我大金屬國,人儘皆知,你們宋朝進攻西夏,更是進攻我大金。我大金為西夏宗主,出兵援救西夏,乃是理所當然之事。要說背約,也是你們宋國首先背約。”
範成大放聲大矣,道:“西夏是金之屬國?丞相莫非以大話欺人,西夏一直在宋遼金之間首鼠兩端,朝秦幕楚,怎會是金朝的屬國呢?西夏國主可是由金國策封?西夏又可曾遣子入質?”
完顏宗政見仆散忠義答不上話來,立刻介麵道:“貴使所說,都以是我大金前朝之事,與我朝無關。但天下土地本無定主,唯能者得之,南京、京兆、山東之地為大金土地以有近五十年,以是事實,豈能隨意割讓。南朝提出這樣的條件,又豈見誠心。”
範成大又道:“好,就如平章所言,彆的是是非非再爭執也無益,但總歸一句,議和的條件我大宋以經說得清清楚楚,絕不容更改。”
仆散忠義也勃然發怒,道:“貴使既然這樣說,那麼我們兩國之間恐怕難有和好之曰,看來南宋這一次是要執意與我大金為敵了?”
範成大道:“我們兩國早己為敵,在西夏一戰,不是我宋軍大獲全勝嗎?”
仆散忠義道:“勝敗仍兵家常事,你們南宋偶有一勝又能如何?何況我大金還有百萬雄兵,戰將千員,隨時還可以舉兵南下,收取江南地。到那時隻怕是你們南人悔之晚矣。”
範成也毫不示弱,道:“我大宋東有長江為塹,西有山川為廓,帶甲之士亦不下百萬,七年之前,尚能擊敗你們,如今縱然一戰,又有何懼?”
眼看著雙方越說越僵,好像馬上就要打起來一樣,完顏福壽急忙出來打圓場,道:“貴使,仆散丞相,你們都消消氣吧,凡事都當以國事為重,兩位還是心平氣和的說話為好。”
其實仆散忠義和範成大都是久經官場的人,那能這麼冇有控製力呢?剛纔那番對話看似**味十足,但大部分都是故作姿態,都想先在語言氣勢上壓到對方。現在有人來打圓場,雙方都是明白人,立刻順梯下牆,態度都緩和了不少。
這時完顏長之才道:“今天先且議到這裡。宋朝使臣請先回館驛休息,等到明曰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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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鵠回朝之後,和完顏長之的一番交談,使完顏長之理清了頭緒,也開始逐步實施治國大計。
現在金國要做的,首先還是要穩定住南北的邊境,如果邊境上不安寧,那麼其他的一切也就無從談起。而在南北之間,完顏長之還是首選安定北邊。
這是因為現在己是六月中旬,馬上就要入秋了,秋高馬肥,馬力足備,也正是北方的蒙古搔擾邊境的最好時候,因此如果不在秋季到來之前修好界壕,佈置好防禦安排,是很難應付蒙古的劫掠戰術。而目前南宋國為疲備,也不太可能大舉進攻,在南方還有完顏陳和尚坐鎮,就算兵少一點,完顏長之也比較放心,同時南京、京兆、山東之地本來就是南宋的舊地,居民多為漢人,因此南宋也不可能釆用蒙古式的劫掠戰術。
正是基於這些原因考慮,因此完顏長之先抽調出六萬人馬北上,增加北線的兵力,然後又任命紇石列誌寧為北京留守使,付責臨潢府至上京一線的防禦,楊沃衍為西京留守使,付責宣德、大同、桓州一線的防禦,並且同時監管修膳界壕等事務。
同時完顏長之又正式任命張鵠為太子師傅,付責教導太子完顏承麟,並且準備策劃清丈土地,稅收製度的變革事宜。而就在這個時候,宋朝以範成大為使,出使金國,商談兩國之間的重新議和。
因為在此前,金國曾兩次派遣使臣去南宋商談議和的事情,第一次是一次試探,看一看南宋是否有意和金國重新議和,很快就得到了宋朝的答覆:議和到是可以,但條件必須在宋金上一次議和的基礎上,重新製定。
這時完顏長之正在與蒙古交戰。由完顏福壽在朝中主持大局,因此收到宋朝的回覆之後,完顏福壽立刻招集群臣商議,定下了幾點條件:兩國地位依然對等,不分彼此。兩國的國界先暫時以目前各自實際占領為準,然後重新劃定彊界。兩國間的互贈可以取消,但金國希望在邊境重新開通榷場,並按宋朝的榷場模式進行交易。
其實金國商定的條約內容與上一次議和的區彆並不大,完顏福壽等人也知道宋朝對此絕對不會滿意,不過談判就是一個互相討價還價的過程,誰都不願率先亮出底牌,而且完顏長之又不在朝中,冇有他拍板決定,即使是完顏福壽,也不善自作主,對宋朝做出一些實質性的讓步。好在這一次議和的時間充足,可以多談幾個來回。於是完顏福壽又立刻派人帶著這份協議再次出使宋朝,商談議和。
完顏長之回京之後,完顏福壽也曾對他彙報過這件事情。完顏長之也冇說什麼,隻是等待宋朝派出使臣來再說。因為金國以經連續派出了兩次使者,如果宋朝真的要表示出議和的誠意,那麼就該派使臣迴應大金了。否則那就就不用再談了,一心準備開戰吧。
果然在一個月之後,宋朝也回派了範成大為使臣,並帶來了國書,正式提出了自已的議和條件。宋朝的條件大致有兩條,一是金國必須交還黃河以南的土地,即包擴山東、中原、關中的全部地方,二是開通商路,兩國商人可以自由入境經商。而且這一次使臣範成大的態度十分強硬,大有如果金國不答應下來,宋朝也決不退讓的意思。因此與金國連談了三次,但每一次雙方都不歡而散。這一次金殿麵談,也是同樣的結果。
其實金國的群臣也知道,南宋提出的條件,是絕對不能答應的,如果把黃河以南的土地都交還給宋朝,那麼大金不如就直接亡國算了。因為雖然山東、中原、關中的全部地方加起來,隻占大金全部土地的二成多,但不僅全都是戰略要地,也是重要的稅收來源地區,根本不可能交還給宋朝。
當然這一點宋朝也未必就不知道,但仍然之所以開出這樣苛刻的條件,還是一個目地,那就是漫天要價,等著金國就地還錢。不過有一點是很明顯,這一次宋朝是希望借議和逼金國做出一些讓步,這也很好理解,畢竟在西夏的一戰是宋朝打蠃了,而且還與蒙古連盟,南北夾擊金國,可以說正占上風,想在談判桌上取得一些好處,也是理所當然的。
金國的群臣也都各有盤算,有人主張,雖然不可能把山東、中原、關中的全部地方都割還給宋朝,但也應該對宋朝做出一些實質性的讓步來,因為現在大金的國力也不足,一定要儘量避免雙線同時作戰的局麵,雖然讓宋朝占點便宜,但至少可以暫時穩定住南方,騰出一段時間的恢複準備期來。
而在具體的讓步地點上,在南京、山東一線是基本冇有太多退讓的餘地了,但在西南邊,可以把整個鳳翔路包括平涼府、鳳翔府、慶陽府、秦州、鎮戎州、徳順州、隴州、涇州、原州、環州、寧州、邠州、乾州等十三個州府都交還給宋朝。
因為在宋朝吞併了西夏之後,整個鳳翔路以經陷入了宋朝的三麪包圍之中,易攻而難守,一但開戰,就會被宋朝從左右夾擊,立刻切斷與大金的聯絡,極難守住,因此還不如全部放棄,把西境的整個防線後撤,依托延安府和京兆府這兩座城來駐守,而且駐守的兵力也能夠集中。而且相信能夠得到這十三個州府,能夠讓宋朝感到滿意了。
但也有大臣則認為,南宋的舉動不過是在虛張生勢,目前大金的國力固然不足,但南宋經過了收取西夏的戰爭之後,國力也好不到那裡去,大家不過是半斤對八兩。而且大金以經擊敗了南侵的蒙古大軍,北方的壓力也以經減輕了不少,在這種情況下,冇有必要再向南宋示弱。
而從另一個方麵來說,金宋之間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即使大金是割地之後,也不能就使南宋從此就放棄對大金的敵視態度。而且自從大金立國以來,一直都是攻占彆人的土地,那有退還土地的道理。因此還不如索性就對南宋釆取強硬的態度,直接了當的拒絕割地的要求。如果南宋一定要開戰,那麼大金也就奉陪到底。
為此大金文武官員也是議論紛紛,各持己見。那麼現在大金是否讓步,又將做出那些讓步,就隻能等著皇帝完顏長之來定了。但一連等了好幾天,連宋使範成大一行也早己離開了大金,返回南宋去了,但皇帝卻還一直冇有表態。文武官員們也都覺得莫名其妙,不過皇帝不表明自己的態度,誰也不敢輕易發言,以免說錯了話。
就這樣又過了好幾天,朝廷突然下旨,任命參知政事張鵠為使臣,出使南宋,再度商談兩國議和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