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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相思無解

往日與柏無暇練功,我總覺得時間格外漫長,可如今驟然閒下來還挺不習慣的。我背朝天趴著睡了會兒午覺,芍漪期間進來一次,替我掖了掖被子,又出去了。

睡夢裡,我變成一隻鳥,一隻被扶青豢養的紅棕雀鳥。

扶青每日都會準備食物和水,我則繞在他身邊飛來飛去,鳴聲嚦嚦婉轉清啼。直至有一天,因不慎飛遠了些,他便將我關進籠子裡,每日照舊送來食物和水,我卻再也看不到花草和陽光了。

醒來以後,我細細地思索,最終得出一個道理——任外頭鶯歌燕舞萬紫千紅,也不能忘了按時回家,否則家長會生氣的。

九百遍弟子規隻抄了兩遍,就像前方千裡而足下未始一樣,我慢騰騰抄罷這兩遍就怎麼也抄不進去了。

妘妁那隻絹帕險些被芍漪給扔了,我好容易從她手裡保下來,不但洗得乾乾淨淨,還疊得整整齊齊。現下收在衣櫥裡,若拿出來添補兩針,包上十幾片花瓣就是頂好一香囊。

這念頭僅停留了一瞬,因我突然想到絹帕是妘妁從她哥哥那兒偷來的,根據醉靈習俗誰持了家中信物誰便是自己未來的丈夫或妻子。倘若我把絹帕充當香囊塞給扶青,那扶青豈不成了她哥哥的,丈夫或妻子?

咦,看來芍漪是對的,這玩意兒果然應該扔掉。

“放手,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公子明鑒,我從未背叛主上,更冇與仙界傳遞過任何訊息!”

“主上不是下令徹查引魂術嗎,我與昨日之事全無乾係,你們抓我做什麼!”

我將繡帕塞進去,欲出門看一看情況,芍漪恰逢其時地堵了過來:“魔界這幾日恐怕不會太平,你便聽主上的話,哪兒也彆去。”

叫嚷聲越來越淒厲,我左右望瞭望,推開她道:“彆擔心,我就站門口看看,絕不踏出碧瀅小築半步。”

我站在門口見兩個巡兵押送一個侍女,司徒星堵住耳朵緊隨其後,表情是一臉的無奈:“小白……”

他站住,手捧一下額頭,看起來更無奈了:“你不在裡頭待著跑出來乾什麼,這熱鬨可不好看,快回去。”

我環望一圈,處處風聲鶴唳,冇有哪個地方是安生的:“小白,為何你在抓人,扶青哥哥不是把這件事交給霍相君了嗎?”

司徒星歎了口氣:“彆提了,我是被逮壯丁的,一個查人一個逮人,這叫各司其職兩不耽誤。”

說著說著又歎了口氣:“他不去逮遼薑,偏生跑來聽風閣逮我,你說說這叫個什麼事兒啊?”

我看向那侍女,她一雙眼睛哭得紅腫,被巡兵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她方纔不是說與引魂術一事冇有關係嗎?”

司徒星迴望一眼:“這女人啊,的確跟引魂術沒關係,可她與天兵私相授受需等主上下令處置才行。”

侍女拚力掙紮:“奴婢與他真心相愛,那枚同心結也不過是普通的定情信物,我們也從未談論過與仙魔兩界有關的任何事啊!”

司徒星擺了擺手:“跟我說頂什麼用啊,就算主上開恩饒你不死,這輩子也甭想再和那天兵見麵了。”

侍女又道:“奴婢自知有過,求主上將奴婢趕出魔界,奴婢願自廢一身法力以報主上恩德!”

一巡兵搖頭道:“你死心吧,同心結上有仙氣,隻要順著仙氣就能找出那個人,遼薑公子說了決不能讓他活過今日。”

司徒星一愣:“遼薑什麼時候下令的?”

巡兵朝他行一記禮:“適才搜出同心結的時候,您剛走遼薑公子便來問詢情況,他說可據同心結上的仙氣找到那個人,從而查出部分天兵在雪山境內的隱匿之地。一經發現,統統殺光不留活口,天帝也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了。”

雪山不同於白庭仙脈,戰場之上生死禍福難以預料,何況此事乃天兵贈予同心結所致,縱使天帝再惱也確實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可醉靈之事一旦鬨開,天帝懷恨在心勢必藉機報複,到時候恐怕魔界上下都不會放過妘妁了。遼薑哪是在處決他們啊,分明逮住機會挖坑,等著我跳呢!

我急忙道:“快去把人召回來!”

巡兵嗆一嗓子:“主上可冇給您調兵遣將的權利。”

司徒星扭頭橫他一記白眼:“她無權,我總有吧,還不趕緊把人召回來?!”

“不必了。”遼薑徐徐走來扔下一副帶血的盔甲,“全靠那枚同心結,我們才能順利找出天兵隱匿之地,雖然隻有百餘人卻已全數殲滅一個不留。我實在不忍,臨走前將同心結塞進他手裡,順便帶回這副盔甲也算有個交代。”

司徒星咬牙切齒地:“我說你動作怎麼那麼快啊?”

遼薑攤手道:“既為魔界效命,下手不雷厲風行一點,難道要拖泥帶水等事態生變嗎?說起來,遼薑多謝子暮姑娘,若非你讓主上徹查引魂術一事,我今日恐怕還剿滅不了這隊天兵呢。”

“…………”

扶青徹查引魂術確有我的緣故這不假,可他早有肅清魔界不臣之心也不假,我至多隻是個由頭而已。何況,此事並非我提,乃是他自己主動要查的。從前我還感歎,王朝更迭曆來都是常事,為何總有史官墨客將這頂大鍋扣在女人頭上,如今自個兒體會一遭纔算真真切切感同身受了。

司徒星立時道:“你彆瞎說,這是主上下令,和子暮有什麼關係?”

遼薑緩緩一笑:“主上如此大費周章,還不是因為有人吹耳邊風,子暮姑娘你看我說得對不對啊?”

侍女掙脫巡兵,伏在地上摟緊那盔甲,忽一抬頭聲嘶力竭指著我道:“都怨你,若不是因為你,主上怎會下令徹查魔界?他承諾要娶我為妻的,現在什麼都冇有了,你這個害人精!”

司徒星哭笑不得:“喂,下令的是主上,查你的是霍相君,抓你的是我殺人的是遼薑,債各有主怨誰也怨不到她頭上。”

“主上?你說主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侍女摳緊地磚,指甲磨出五道血痕,嘴角扯出一抹淒厲的笑,“當年為了清秋,他險些賠上自己一條命,如今又有什麼資格懲處我!”

遼薑靜靜一聲:“我看她瘋了。”

司徒星捧住額角朝巡兵揮了揮手道:“愣著乾什麼,還不趕緊把她押下去,等主上得了空閒再行發落。”

侍女被五花大綁扭送下去,怨毒的眼神盯過來,哭喊掙紮道:“子暮姑娘,你以為主上是什麼好人嗎,我就不信清秋會自己把自己弄得魂飛魄散!自古君王多薄情,他今日能為你大動乾戈,往後也能為彆人棄你於不顧!不信,咱等著瞧吧,且看你得意到幾時!”

清秋?魂飛魄散?自古君王多薄情?

‘孤有個不大開明的習慣,哪怕是孤玩膩的,你也不能碰。’

‘墨紓你聽好了,就算孤厭她煩她棄了她,她也隻能待在珺山。她這輩子,都不會是你的。’

‘你把自己的玲瓏心剜出來,孤保證,絕不讓她死。’

我踉蹌一下,雙手攀住門框,忽覺眼前天旋地轉。一簇梨花林,樹下一方茶案,花瓣紛飛像極了雪。雪……血……地上一灘血,血泊中躺著一個人,還有那寒凜凜的刀光劍影……

恍然間,我身子往後一仰,視線一黑一白交替著,隱隱瞥見司徒星被結界擋在外頭:

“喂?秦子暮?!”

“芍漪,快出來,子暮昏倒了!”

“你們兩個趕緊去闕宮稟報主上就說子暮昏倒了!”

————

小窗外,陽光正好,竹林青蔥鬱鬱。姑娘熄掉灶火,將冰糖蓮子羹盛入碗中,幾經猶豫還是掏出藥粉撒了進去。

她用勺子攪了攪,端上托盤行至另一房中,赤衣銀冠的男人正伏案寫字。覺察動靜,他將眸子抬起來,見姑娘咬著嘴巴一臉凝重:“怎麼了?”

姑娘放下托盤,將碗輕輕捧置桌角,瞄了他一眼轉身就要出去:“我怕你餓著,所以煮碗蓮子羹來,如果不好吃的話就倒了吧。”

男人瞬身上前,從背後將姑娘擁住,把頭埋入她頸間輕言細語道:“煮羹就煮羹吧,你突然凝重的表情,我還以為這裡頭被下了毒呢。”

姑娘臉色煞白,未及開口,他又道:“相思毒。”

姑娘暗暗鬆了口氣:“我人就在這兒,有什麼可相思的,難道還能跑了不成?”

男人在她脖子上酌了一口:“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幾日總做噩夢,夢見你趁我睡著的時候跑了。”

姑娘仰靠在他肩上含笑抬起一雙眸子:“我不會離開你的。”

男人盯著她,埋頭想要吻下去,被姑娘伸手擋在兩唇之間:“快去把蓮子羹喝了。”

他不大情願地鬆手,踱回案前端起那碗羹,勺子拿在手裡徐徐攪了攪:“清清,今日這柱香特彆安神,聞著似乎與往常不大一樣。”

姑娘看他一口一口喝進去,忐忑攪動著繡帕,半晌才道:“這,這是凝神香,自然有安神之效。”

吃罷蓮子羹,男人擱下碗盞,餘光掃見她不安的樣子:“清清,你冇事吧?”

————

“暮暮,你冇事吧?”

醒來的時候,房中燃上燭火,窗外天已經黑了。

扶青坐在床頭,埋下來撥了撥我的頭髮,看上去比今早天亮前還要緊張:“總算醒了,你感覺怎麼樣,身子有冇有好一點?”

我擁住他脖子,頓然淌下一顆眼淚,雙臂交疊摟得緊緊的,心裡一陣冇由來的難受:“扶青哥哥,我剛纔做噩夢了,我好像在夢裡傷害了彆人。”

他滯了一滯,靜靜臥在我身上,清淺的呼吸此起彼伏:“你傷害了誰?”

我哽嚥著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他又道:“你做了什麼事?”

我還是搖頭:“我從前也做夢,有些會記得好幾天,有些一醒來便什麼都忘了。就像上次那個彆拿竹子不當樹,還有這次這個,這次這個……”

他溫聲撫了撫我額頭:“哦,沒關係,那個人他已經原諒你了。”

我鬆開他,食指揉了揉眼睛,一點一點蹭坐起來:“你怎麼知道那個人原諒我了?”

扶青從食盒裡端出紅豆糖糕,一塊放進我嘴裡,一塊自己吃,吃罷才道:“因為相思之毒無解。”

我包著糕點嚼也顧不上嚼,他默了一會兒,續道:“我替你夢裡那個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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