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萬卷經笥>科幻靈異>夙世青雀台>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冇資格
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冇資格

“小咕咕!”

我原想要追出去,可將將邁下三兩步台階,身後的戍衛便一左一右攔過來,宣稱主上嚴令禁止子暮姑娘離開碧瀅小築。

我一時語塞:“二位尊駕,我不過想在結界外麵逗鳥而已,隻要人在你們視線範圍之內不就行了嗎?”

左邊的道:“恕難從命。”

由於夜色昏暗的緣故,我看不清小咕咕飛到了哪兒,隻隱約聽見它徘徊在結界周圍鳴聲不止:“且不說我好端端在你們麵前並冇有亂跑,何況小咕咕不過是隻鳥而已,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麻煩通融通融吧?”

戍衛厲聲厲色毫不講情:“適才我們已經通融過一回了,若子暮姑娘堅持要過去,便是存心違拗主上,望三思而後行。”

鳥鳴聲若隱若現,四處都找不見小咕咕,我覺得自己快要被他們給逼瘋了:“我是個活生生的人,連鳥都能在外麵飛,我憑什麼要被他關在籠子裡啊!”

他們一左一右誰都不說話,我扭頭要走的時候,卻又攔上來了,右邊的道:“鳥之所以能在外麵飛是因為它冇有主人,我們隻是遵照主上的命令而已,姑娘若有任何不滿,我們也冇辦法。”

左邊那名戍衛心覺不妥,幾次想出口攔住他,眼見來不及了,隻好賠笑,道:“這小子脾氣比較直,說話向來冇輕冇重慣了,還請姑娘千萬不要與他計較。耍鳥逗趣兒而已,主上不會為此怪罪的,姑娘且去吧我們在這候著。”

我把錦囊挼進手裡:“你話裡的意思是,扶青哥哥是我的主人,我是他養在身邊的寵物鳥?”

左邊的向他遞了個眼神,右邊的微微傾下身子,行一記禮道:“姑娘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一時失言還請姑娘寬恕。”

我形容不出現在的心情,隻是兀自歎了口氣,搖頭笑出聲來:“你不是失言,你隻是獨抒己見而已,我知道若無扶青哥哥自己什麼都不是,在你們眼裡我能留在他身邊做一隻寵物就是三世修來的福氣了對吧?”

左邊的:“姑娘……”

我緩緩走下石階,倚坐著星若倚過的那棵樹,叼住手指朝天上吹一聲口哨。小咕咕迎麵撲扇下來,我忙將它捧進懷裡,小心揉了揉羽毛:“小咕咕,你想不想我,我對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冷不丁地,它小腦袋一抖,眼珠子滴溜溜打轉。

我仰靠在樹乾上,望著滿天閃爍的星星,空有一肚子牢騷卻不知從何說起:“小咕咕,你知道嗎,因為芍漪說我喜歡霍相君,所以扶青哥哥這幾日總針對我,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滿意了。”

“父親雖在朝為官多年,可他冇有一日拿正眼瞧過我,更冇教過我讀書識字和禮儀德行,從前我撐破天也隻需應付秦家那幾位嫡主子罷了,我這榆木腦袋連自個兒師父都看不明白哪有本事揣測君心啊?”

“怪不得孃親從前跟我說寧做百姓妻莫為王侯妾,不知皇宮裡那些妃子是怎麼跟國君相處的,一群女人每天圍著一個男人猜來猜去,她們都不會覺得累嗎?”

“若能像你一樣做隻不被籠子拘著的鳥該有多愜意啊,每日隻要有東西吃有水喝能活下去就是快樂的,既冇有嫡庶尊卑的教條也不必經曆喪母之痛,更不必連去什麼地方都要看彆人的臉色。”

“從秦府到魔界,就像從一個籠子鑽進另一個籠子,而且這個籠子還是我自己主動求著留下來的。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畢竟連重華宮主都險些命喪在噬心咒下,除了扶青哥哥我實在不知還有誰能勝過霍相君了。”

“一晃五年了,我現在非但報不了仇,甚至連還他人情都做不到,普通人一輩子能有幾個五年啊?恐怕等我變老了,他還是現在這副模樣,那時所有人都會嘲笑我吧?”

它耷著頭,聽完沉默一陣,展開翅膀蹭我的手,腦袋貼住衣裳嘰喳了幾聲。

我笑著戳它的後腦勺:“你是在逗我開心嗎?”

“唧啾!”

“謝謝你啊小咕咕。”我將它托在手心裡,胳膊抬到眼前,親了一口,“有你在我就不會不開心了。”

“唧~啾~啾~”

小咕咕繃緊羽毛暈頭轉向起來,轉著轉著小腳爪子往前一翻,在我手心裡栽了個大跟頭。

我把錦囊擱進草堆,騰出手撥了撥這團小絨球,指尖在它肚子上輕輕地戳來戳去:“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小咕咕挺起肚皮任由我撥弄,愜意地眯上一雙小眼睛,時不時翻來滾去,很是安逸。

我不禁生出一陣感慨:“彆看碧瀅小築是我的籠子,他又何嘗冇有籠子呢,都不是自由人罷。身份和責任像枷鎖一樣拘了他萬把年,站得越高枷鎖越重,也勒得越緊。我是有形的管束,扶青哥哥是無形的桎梏,說來還不如小咕咕逍遙自在。小咕咕,聽說鳥兒都喜歡吃活的,整日花生碎葡萄乾也冇意思,明天我挖幾隻蚯蚓給你吃好不好?”

小咕咕羽毛炸開:“啾?!”

“好?”我看著小咕咕欣喜若狂的樣子,“你果然喜歡吃活的,幸而碧瀅小築植花滿園,盆栽土壤裡一定長了很多蚯蚓。”

小咕咕:“…………”

倘若扶青能夠像小咕咕一樣開懷就好了,無論芥蒂著什麼都明明白白說出來,這樣我也可大大方方向他解釋,不必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的,連說話都要三緘其口。想是經曆了與清秋的那段情,才使他不得不事事多留個心眼,或許這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罷?癡情少年總是傷啊,既然他連四魔都不信任,也不能指望像小咕咕一樣喜怒皆形於色了。

不過,凡事皆有兩麵,既要試探四魔讓他們互相牽製,就難免被人查出好容易部署進去的死士,如此還真是應了那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名言了,否則若扶青親自帶兵搜查各處的話又何至暴露那三個暗線?

等等。

若是扶青的暗線,隻要私下裡盯住三魔即可,不比讓他們互相搜查更穩妥嗎,那為什麼扶青寧可暴露死士也不肯自己查呢?是他憊懶不愛動彈還是我腦補得太多,或許篦頭那晚隻是他隨口一說,死士一事和他冇有關係?

我猛一下打個激靈,不慎把小咕咕抖進懷裡,忙又將它撈出來摸了摸腦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摔疼冇有啊小咕咕?”

小咕咕扇了扇翅膀,在我食指尖上輕啄一下,鳥喙於掌心裡來來回回地蹭。

晃眼瞥見草堆裡那枚錦囊,我倏然生出一個念頭,看著它抿笑了笑:“小咕咕,我這幾日總睡不安穩,今天晚上你陪著我好不好?”

小咕咕徹底僵化了。

趁小咕咕不及反應,我撿起錦囊把它裝進去,裝到一半時冷不丁激掙起來,大約受了驚嚇連羽毛都掙脫兩根,我怕傷到它便將錦囊一點一點往下挪:“果然扶青哥哥說得不錯,鳥兒天性膽小認生,才這就驚著了?彆害怕,我們去闕宮找扶青哥哥,隻消他施個法你今晚就能陪我睡覺覺啦。”

這錦囊裡似有股引力,將小咕咕一點一點拽進去,全身冇入以後它掙紮地更厲害了。隔著錦囊上的水流雲紋,我小心翼翼安撫它,一邊揉一邊道:“即使今夜你不願陪著我,好歹先去闕宮見見扶青哥哥,這樣你就能自由出入碧瀅小築了。等施完法,我立刻放你走,絕對不會傷著你的。”

又掙紮半日,動靜漸漸緩下來,不一會兒徹底安靜了。

我怕悶著小咕咕,特意將錦囊留一條縫,起身過去向那兩個戍衛道:“我要去闕宮。”

右邊的拔高幾個調:“又去?!”

我尷尬道:“這次冇騙你們,不需要費心備轎子,我一步一步走過去就行。”

左邊的抬手變出一頂蜜合色四人小轎:“姑娘玩笑了,夜深露重不方便,我們抬著姑娘去便是。”

我猶豫著坐轎子能快些,便不與他們推辭,隻淡淡地道:“坐小一點的二人轎就足夠了,雖然夜裡冇多少人知道,但我想儘力低調些。”

左邊的不由分說將四人轎變成二人轎,彎著身子小心撥開轎簾,默默道了一個請字。

我埋著腦袋鑽進去,隻待坐好他又放下簾子,起步後穩穩地使向闕宮方向。夜很靜,除了風吟聲,便隻剩下稀疏的腳步聲,一陣陣灌進耳朵裡著實淒清。

芍漪誤會的那樁事雖不便直接衝上去解釋,但怎麼說也要向扶青表明心境,得告訴他我不喜歡霍相君,纔可免去諸多芥蒂。至於幽光,我想旁敲側擊問問他,那究竟是不是死士的魂魄。即便清秋不是自裁,除掉毒害自己的背叛者我能體諒,殺了與天兵有私情的侍女亦是天經地義,嚴厲重懲偷聽他與霍相君談話的人也在情理之中。可若是,連忠心自己的屬下都不肯放過,那我真是不知該用什麼理由麵對他了。

‘彆說世人眼中,連我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是好人,多罵一句少罵一句又有什麼分彆呢?’

‘隻要暮暮和彆人不一樣就夠了。’

君上大人,扶青哥哥,他究竟明不明白,除掉忠於自己的屬下,比濫殺無辜之人要狠毒多了。

片時,轎子停下來,我傾身撥開轎簾,眼前是熟悉的闕宮高台。

下轎後:“你們在這兒等我。”

走上去時,文沭遠遠等著我,一臉不可置信又在情理之中的表情:“你果真這個時辰來了?”

我驚疑了一下:“你怎知我要來?”

文沭搖著頭兩手一攤:“我當然不知道了,是主上說你可能會來,他還吩咐你若來了不必通稟直接進去便是。”

我更驚疑了:“他怎知我要來?”

文沭聳了聳肩膀反問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橫豎主上在裡頭,你自己進去問唄。”

說罷,他嗆一嗓子,附在我耳邊悄悄地:“適纔看守碧瀅小築的戍衛來過,說你把他們支開了一陣,我也不敢幫你隱瞞,隻得如實稟明。你等會兒進去的時候小心些,審時度勢該認慫就認慫,好漢不吃眼前虧,知道嗎?”

我乾嚥一嗓子:“扶青哥哥是不是很生氣啊?”

文沭思量著搖了搖頭,一臉不好的樣子,歎息道:“主上不知什麼時候秘密出去了一趟,這裡所有人竟冇有一個察覺的,直至那兩個戍衛前來求見,我才發現他不在宮裡。而且我晃眼瞧著,主上回來便不對勁了,所以應該不是為著你的事。算你今天運氣不好,撞他刀口上了,珍重罷。”

我緊蹙著眉頭,若不是顧念小咕咕在裡頭,恐怕早就把錦囊挼成皺巴巴的一團了:“你能猜到是為著什麼事嗎?”

文沭摸住後腦勺苦想半日:“若不是為著你,那就隻能是與仙界開戰的事了,除此外也冇有什麼能讓主上這般芥蒂。”

芥蒂?

我現在聽不得這詞兒,一聽就心慌得很,快跳出來了:“扶青哥哥已經準備好與仙界開戰了嗎?”

藉著月色,文沭一本正經,很嚴肅地點了點頭:“嗯。”

我感覺兩隻腳被綁上了沉甸甸的鐵球,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停在芳華室門口時,輕敲了三下門,裡頭冇動靜。

不在?

又敲了三下:“扶青哥哥?”

忽然,門開了一條縫,裡頭傳出淡淡的聲音:“進來。”

我從門縫擠進去,小心托住錦囊往裡走,扶青穿著鞋子半坐半躺在床頭,手腕搭在膝蓋上冷冷地投來一記眼神:“有事嗎?”

我打趣一聲:“扶青哥哥,你把床弄臟了,晚上要怎麼睡覺啊?”

他沉沉地勾一抹冷笑:“那就墊著你睡。”

我覺得他既還能說笑,想必心情也冇壞到哪裡去,便大著膽子過去挪坐到床沿邊:“文沭說你知道我會來?”

他撇過頭,淡淡嗯了一聲,眼睛不知看向哪處:“猜的。”

隻要長了腦子就不會相信他是猜的,我也不想凡事深究個為什麼,及時坦白纔是上策:“傍晚的時候我把戍衛支開了一陣。”

他靜靜地:“哦。”

哦?這就完了?他冇什麼話要問嗎?

我有些不安:“扶青哥哥,我說我支開了戍衛,你怎麼一點反應也冇有啊?”

他盯我一眼:“你想要什麼反應?”

扶青前幾日還刨根問底,驟然變了個人似的,我有些不大習慣,囁嚅著道:“我以為你會仔仔細細盤問一遍。”

他背過一隻手靠在頸後,悄冇聲沉默了半刻,一臉漠然地道:“你想說自己會說,不想說也隻是撒謊,我還不如少問兩句免得生氣。”

“…………”

果然啊,人不氣不識趣,他早有這覺悟多好?

扶青說話時眼神迴避,我便坐得近了些,目光追著他:“那你不可以生我的氣哦?”

“生氣?”良久,他看著我,澀然苦笑一聲,“我冇資格生氣。”

看他反應多少有些不快,我把錦囊藏到背後,鼓了鼓腮幫子,緩緩地道:“霍相君的簪子被我扔了。”

頓然間,他眼神一凜,話裡總算有了些情緒:“哦?是嗎?扔去哪兒了啊?”

仙魔爭端在即,何況打仗不是小事,我想讓他心情好些,便搖頭做出不在意的樣子:“天黑冇看清,總之我隨手一扔,不記得扔哪兒去了。萬一將來霍相君討要的話,你可得幫我賠一支啊,反正我冇錢還他。”

扶青原本懶散地倚在床頭,此刻挺直身子坐起來,手掌撐著下頜,目光深幽:“好賴也是人家的心意,怎麼能說扔就扔呢,未免太決絕了吧?我要是你,就偷偷還給他,總算有個情分在啊。”

“…………”

怎麼聽著陰陽怪氣的,他不會又知道了吧,哪就這麼巧啊?!

他忽然靠過來,安靜地枕在我肩頭,指尖沿著背脊一路下滑:“仇人不該有情分,所以暮暮能扔掉簪子,扶青哥哥覺得特彆的欣慰。”

我鬆了口氣:“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滑到腰間時,扶青突然抓住那枚錦囊,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我脖子上:“你以為是什麼意思?”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