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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漫漫一夜(二)

要麼是扶青在套我的話,要麼是有人存心變成霍相君,好讓扶青以為霍相君看到風箏赴約來了?我坐在轎子裡將白天發生過的事前前後後回憶了一遍,從碧瀅小築到掌夢亭再從掌夢亭到碧瀅小築,沿途這一路扶青曾兩次神色有異。

一次是在亭子裡,我們坐著喝茶吃點心,扶青喚我起身過去並說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話。那時候,他旁敲側擊地問我,暮暮為什麼不想讓那隻風箏飛在天上?

一次是從掌夢亭回去時,扶青正在走路卻忽然停下來,並冷冷瞥向芍漪背後的某一處說道,你不敢揣測沒關係,暮暮聽不明白也沒關係,有人敢揣測也能聽明白就是了。

我需想想。

‘有件事忘了說,從你起身的那一刻開始,霍相君就一直在外麵站著呢。不過因為我提前布好結界,所以他進不來也聽不見,自然你也看不見。’

‘可剛纔那個士兵……’

‘此結界隻針對霍相君一個,誰都可以暢通無阻,唯獨他不行。’

起身?結界?士兵?

假使此結界隻針對霍相君,那麼即使真有誰變成他的樣子,氣息不同結界也不應該起作用纔對。我既能看到士兵,論理也該看到那個人,但事實是扶青說霍相君站在外麵而我根本什麼都看不到。足想見,第一次是他裝的,因為霍相君並冇上當,所以扶青便套我的話以作試探。否則若真如他所言,霍相君從我起身便一直在結界外站著,緣何解釋扶青喚我過去時還能笑顏相對卻等我坐到他身上才漸漸變了臉色?至於回去的路上 ,扶青已然試探過一次,冇必要再故技重施第二遍。由此可知,第二次確有人假扮霍相君,甚至一路跟到了碧瀅小築附近。冒充霍相君的人必定知道我們去過掌夢亭,是以纔會半路緊隨好讓扶青產生誤會,可去之前我屏退仆從獨留下芍漪,且芍漪一路跟著並冇離開過,唯一泄露行蹤的東西,便是那隻風箏了。

我幾近咬牙地捏住拳頭:“若真有人假扮你就需提前知道掌夢亭放風箏的那件事,可即使算上你算上我再算上聽書也才三個人而已,連扶青哥哥都是撞見以後才疑心的,究竟誰訊息這麼靈通?”

他想到一個人:“流嫿?”

我淡淡地瞥向他一眼:“你怎知是流嫿?”

霍相君揉了揉額角:“那天傍晚流嫿送來一碗銀耳湯,我三言兩語把人打發走了,難不成她又中途折返?”

我不明白:“中途折返的意思是?”

霍相君眉宇凝成川字,指節抵在唇角邊,心思沉沉道:“想是她折返後跟蹤我到縈夢之境偷偷聽見了?”

…………

我嗆白他一句:“原來是尊駕的桃花債啊,你修為遠在她之上,竟也發現不了?”

霍相君尷尬清了清嗓子,竟一副心虛的表情,小聲道:“對不起,我一路分心,所以冇留意到她。”

忽然,我想起什麼,立時心道一聲不好:“若真是流嫿,那晚我們可說了不少,她會不會把聽到的告訴扶青哥哥?”

霍相君靜靜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可天帝送來戰書,主上已然獲悉醉靈之事,此刻深究流嫿告訴與否已經遲了,當務之急是趕緊把妘妁的母親救出來。這些日子搜遍魔界各個角落都找不到醉靈的蹤跡,司徒星在映月樓也不曾查出什麼,那最後就隻剩下一個地方。”

說罷,他一陣沉默:“便是行雲居內遼薑臥房裡的那個紫檀櫃。”

我的確在清虛鏡中發現遼薑臥房裡有一個紫檀八寶紋的立櫃,且霍相君正要檢查立櫃的時候,隻看遼薑神色緊張的樣子,便知那兒一定有問題。

小軟轎裡晦暗無光,他默不作聲地垂下眸子,兩指摩挲間抬頭看了我半刻:“朔月之夜迫在眉睫,無論如何也要把人救出來,可難就難在遼薑臥房外另有一道結界。若要打破結界則必然驚動遼薑,得先想個法子把他支出去,這樣即使他有所警覺,等趕回行雲居時,也來不及了。”

我不帶感情地說道:“支開遼薑談何容易?”

“其實很容易。”他淡淡地道,“思琴一直貼身照顧紫虞,我可在她身上施一道隻對紫虞有用的咒術,一旦紫虞靠近思琴便會觸發咒術陷入短暫的昏迷。不明就裡的人或許會以為紫虞**散毒發,這樣一來遼薑必然趕去映月樓守著她,隻要遼薑不在救人就容易多了。”

我猶豫了:“紫虞身子不好,倘若貿然施法的話,會不會弄巧成拙反而引發**散之毒?”

霍相君一頓:“這……我冇把握。”

我搖了搖頭態度堅決:“既然冇有把握,就不能行冒險之事,否則紫虞有個什麼好歹,我便是萬死也不能原諒自己。”

霍相君柔聲細語:“這是支開遼薑最好的辦法。”

我幽幽歎了口氣:“我幫醉靈是不讚成用彆人的命換紫虞的命,若為支開遼薑而拿紫虞的性命做賭注,豈非違背了救人的初衷?何況她是為救扶青哥哥纔會中**散之毒,扶青哥哥這些年也一直待我不薄,要是紫虞因為我而有個好歹,屆時我在扶青哥哥麵前,當如何自處?”

霍相君有些吃味:“你一口氣提了三次扶青哥哥。”

“…………”

“對不起!”

他十分滿意這聲對不起,當下挑了挑眉,笑著說道:“好,你不願傷害紫虞,我另外再想辦法就是了。”

…………

…………

…………

半晌的沉默。

兩相無言,我甚覺不自在,輕輕地往頭髮上抓了一把:“這些便是你要說的話嗎?”

他忽然肅目起來:“還有,主上今日處置了一名死士,那死士說出了你去過百笙軒的事,可主上像早就知道一樣冇說什麼便讓我離開了。”

我亦肅目起來:“你什麼意思?”

霍相君遲疑一陣:“你可知那是誰的死士?”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正不是扶青哥哥的死士。”

他反問:“你就這麼篤定?”

心裡有底氣自然要篤定,我悶悶地哼一聲,坐正了身子:“扶青哥哥親口說的還能有假?”

霍相君目光微微一縮:“我記得曾經讓聽書轉告過你,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切勿輕信任何人。無論什麼時候,心裡要有自己的思考與判斷,隻有這樣你纔不會被假象所矇蔽。”

我越聽越窩火:“說完了嗎,說完就請回吧,否則孤男寡女坐在一頂轎子裡,要是被外麵那兩個發現了恐怕毀我清譽啊。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動,女兒出嫁前絕不能與男子有接觸,這些可都是人界的禮儀規矩!”

他輕喊了一聲:“暮暮……”

繼而沙啞道:“暫且等等吧,適才我進來的時候,轎子忽然變重已經惹他們疑心了,這會兒離開,轎子再一變輕,豈非坐實了有問題?你放心,等外麵落轎以後,我會即刻消失絕不讓他們覺出異樣。”

…………

…………

…………

又是半晌的沉默。

我餘光斜瞟了他幾眼:“你的傷不要緊吧?”

霍相君噙著笑嗯了一聲。

他這抹笑就像刀子刮在臉上讓我很失顏麵:“你可彆誤會,我這不是關心你,隻是怕你養不好身子冇法幫我救醉靈而已!”

霍相君溫聲道:“不要緊,今晚調養調養,明天便可恢複如常了。”

我揶揄一聲:“常聽說奉虔叔叔殺伐決斷,我冇目睹過不大相信,今日算長見識了。定是你犯了錯,亦或哪裡做得不夠好,要吸取些教訓才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霍相君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冇好氣地道:“看什麼看,莫非被戳穿了,所以覺得很冇麵子?我又不傻,連遼薑都奈何不了你,除了奉虔叔叔還能有誰啊?奉虔叔叔絕不會無故傷人,若不是你辦事不利,那就是他瘋了。”

霍相君沉了沉:“或許他原本就是個瘋子,隻是這些年藏得太深,看不大明顯罷了。”

“…………”

不一會兒,我覺著快到了,便撥開小窗簾子往外一瞧,清冷朦朧的月光下碧瀅小築的輪廓若隱若現:“雖然我從人界來,可打小便成了冇娘教的孩子,何況這些年一直待在扶青哥哥身邊再未踏足過人界半步,所以那套非禮勿言非禮勿聽的規矩我印象不大深早忘得差不多了。長兄為父,我儘聽扶青哥哥的,他說誰可以親近我便與誰親近。”

霍相君悶悶地:“他可不見得拿你當妹妹。”

鬆開簾子,我回望他一眼,語氣驟然冷了許多:“再有,一碼歸一碼一事論一事,我不會忘記孃親當年是怎麼死的,彆以為幫忙救了醉靈便可將過往恩怨一筆勾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將來把欠你的都還清了,我定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你以慰孃親在天之靈!”

他聲音有些發澀:“不惜一切代價是什麼代價?”

我眼睛盯著轎簾心思卻飄回了當年那座秦府,大雪鋪滿了四四方方的小院,院子裡站著一個小女孩,和一個玄衣哥哥:“哪怕豁出我自己。”

這七個字,語氣格外平淡,卻抽儘了我所有的力氣。

霍相君冇說話,也根本來不及說話,戍衛這時把轎子放下來,他將自己散作薄霧與結界一併消失了。

幾乎同時,戍衛壓下長竿,並緩緩地撥開帷簾:“姑娘,請下轎吧,碧瀅小築已經到了。”

等片刻,我輕跨出去,走到簷下站了站,他們隱去轎子一左一右並肩而立,如兩尊威武石獅壁壘森嚴地守在大門口。忽然一陣狂風大作吹得樹枝颯颯作響,我回到屋子裡關上門燃上燈,再搗碎白天剩下的花粉,漸漸有些犯困了。風越刮越大,我將花粉收起來,熄掉燭火趴上床睡覺。

半夜,窗外照進閃電,我被一陣轟響的雷鳴驚醒了。寒氣森森,暴雨傾盆而下,伴著幾聲磅礴震盪,嘩嘩砸在頭頂的瓦片上。

半夢半醒時,我彷彿看到房中站著個人影,便揉了揉眼睛一點一點撐坐起來:“芍漪姐姐你這時辰到我房裡來做什麼呀?”

說完話,我這纔看清,眼前的黑影身形高大絕非女子。頓時嚇得汗毛倒豎,摟緊被褥蹭坐到床角邊,身子猛地一顫險些暈厥了過去:“你,你是誰啊,你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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