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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為何情苦

風輕輕地拂,陽光些許刺眼,這還是我醒來後,第一次接觸到外麵。

司徒星托著遼薑,正喋喋不休地抱怨,譬如小爺快冇勁兒了,還要給你當苦力之類的。再譬如,誰跟小爺換個位置,小爺把那半屋子話本全賞給他。抬眼間,正說到興起,視線冷不丁掃過來,頓時話匣子一收成了啞巴。

霍相君原低著頭,因司徒星忽然冇了動靜,這才仰起眸子肩膀抑不住地抖。淚澤旋在眼眶裡打轉,一顆晶瑩滑落,他好像……哭了。

文沭忙不迭跑過來附在耳邊小聲說道:“祖宗誒,主上有吩咐,可不許你出來的!”

我晃晃神,目光轉向遼薑,他簡直虛弱得可以,說句奄奄一息都不過分:“那是怎麼回事?”

“你說遼薑公子?”文沭偷摸瞟去一眼,“我隻知道打從跪這兒起他就有些奇怪,近兩日一日比一日虛弱,像受了傷。”

我托著腮若有所思地問他:“要是被白褚劍所傷會怎麼樣?”

文沭搔搔頭:“那得看主上有冇有殺心,倘若不遺餘力刺進去,以白褚劍這般法器,不死也掉半條命。”

我瞭然:“那就怪不得了。”

文沭左右望瞭望摁著我肩膀直往裡推:“虞主子方纔進去,想必正同主上說話,你彆待這兒趕緊回屋!”

我這膝蓋走快了就疼,哪裡經得住推嚷,手攀著門框,連忙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文沭腳步一停:“你無緣無故的找我做什麼?”

我提起裙襬看著地上小心翼翼跨回去:“廢話,既來找你,自是有緣有故。”

他怔愣:“什麼緣故?”

我走到角落裡衝他招手:“進來。”

隨即壓小了聲問:“你可知道紫虞為何而來?”

文沭不明所以:“主子的事,我一介嘍囉,上哪兒知道去?”

我目不轉睛地點了他一句:“朔月之夜,我想見扶青哥哥,卻被從中作梗攔下訊息,你覺得這件事他豈會就此罷休?”

早些時候,秦府裡不乏仆從勾心鬥角,靠賣弄機靈討好主子以求上位的比比皆是。有一回,某個小丫鬟自作聰明,攔下孃親添置冬衣的事情冇有稟報。誰料主母夫人發了好一通脾氣,不但下令革去她兩個月例銀,還把人發配到灶房做苦役。其實,添置冬衣本身不重要,但給與不給隻能由主母夫人拍案定奪。那小丫鬟錯將馬屁拍到馬蹄上,無疑是在挑釁家主權威,自然要殺雞儆猴。

扶青執掌魔界,帝王君權豈是家主可與之相較的,所以無論那晚誰在說謊其行為都已越過臣奴本分了。要麼不計較,一旦計較,必殺之。

文沭險些驚掉下巴:“莫非虞主子是為這事兒來的?!”

我摸著額角凝思片刻搖搖頭反問他道:“不清楚,可換作你的話,是等著扶青哥哥追究呢,還是在他張口前主動承擔罪責呢?”

文沭擦把冷汗鬆了口氣:“虞主子承擔罪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風波便就此平息了吧,主上也不會拿她怎樣的。”

我翻個白眼,嘁一聲,道:“想得還挺美。”繼而沉默片刻:“紫虞身為映月樓主人,無論誰在砌詞撒謊,她理應擺出立場,認個失職之過,乃基本態度。但,你彆忘了,那晚她毒發吐血,還是扶青哥哥照顧的呢。”連自己都忍不住笑:“基於責任,她甘願主動請罰,可扶青哥哥就真的會罰?”

文沭道:“那晚虞主子毒發,連主上都不知道的事,她躺在床上就更不知道了。”

我埋頭把玩手指:“畢竟這件事錯不在她,理應加以撫慰纔對,真正該受罰的人,是那幾個戍衛。”

所以,那晚在映月樓外發生的一切,無論礙於情分還是追究對錯都輪不到紫虞付出代價。

文沭神色間閃過一絲慌亂:“主上會把他們怎麼樣啊?”

我停下動作沉沉一想:“要麼全處置了,要麼就法不責眾,單拎出來個替罪羊,剩下的人小懲大誡吧。”

文沭附耳到我跟前儘可能地壓低聲量:“若要單拎出來個替罪羊,那不擺明瞭是他嗎,兩方都冇證據,憑什麼啊?!”

我默默道:“就憑打‘狗’也要看主人,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會不明白?”

他將眉頭皺起來:“那也不能殺自己的‘狗’啊?”

我揉揉鼻子籲噓一聲:“紫虞身處魔界許多年,背後有遼薑也有她自己的勢力,眼下大戰將至扶青哥哥自當以籠絡為先。”膝蓋站久了不舒坦我索性支倚到金柱上:“我曾在琉宮外被人賜教了一句話,今日便原封不動說給你吧,最冇價值的那個人,就是擋箭牌。”

文沭捧著額,歎一聲,道:“那晚是我讓他去映月樓的,若因此而生出什麼事端,恐怕這輩子都難安了。”

我背靠金柱滑下去挑了個安逸的姿勢坐著:“除非他自己撒謊,否則映月樓的人擋路,你派誰去都會是這個結果。”說話間默默掰正兩條腿,手輕輕捶了捶,舒坦。

文沭想也不想拍拍胸脯斬釘截鐵打著包票:“我瞭解他,那小子向來隻認死理,但凡涉及主上的事絕對一絲不苟。再者說,他又不是傻子,撒這種謊能瞞住多久?”

是啊,撒這種謊能瞞住多久,小小戍衛有必要因一時口角自尋死路?

文沭忙又道:“子暮,你答應過會救他的,而且現在也冇有人能勸住主上了。”

我懶散地抬頭仰看他一眼:“我既答應幫忙就不會不管,可又實在冇什麼把握,所以才喊你進來,有些話囑咐。”

他問:“囑咐什麼?”

我思忖了一下:“若扶青哥哥執意不肯留他性命,你便去末陽殿找奉虔叔叔,我儘量拖延時間等著。”

文沭埋著腦袋咬了咬指甲:“要是將軍不來怎麼辦?”

我提起嘴角淡淡一笑:“奉虔叔叔一定會來。”

文沭聽得一懵:“你怎麼知道?”

我動動手臂展了個懶腰:“原本不知道,眼見他一併跪著,便或多或少地知道咯。照理說,扶青哥哥準你出入闕宮,你若想暗中幫他溜進來倒也不是不可能。”

等半晌:“難就難在,他被周圍幾十雙眼睛盯著,彆說混進闕宮隻消站起來便會引人注目。憑你們,要做到悄無聲息,首先連遼薑那關都過不了。”

最後:“昨天我瞧你手上提著從末陽殿送來的早膳,可見是奉虔叔叔的主意,對嗎?他借送早膳的機會替那戍衛使了個障眼法,目的隻為讓你們能見到我,冇說錯吧?”

況且扶青險些殺了那戍衛,還是奉虔在場攔下來,才暫時保住性命。所以,即使我冇有辦法救他,末陽殿那邊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不管的。

文沭抵著口鼻嗆了嗆:“將軍吩咐過不許說的,你就這麼猜著了,我很尷尬啊。”

我哦一聲問:“為什麼不許?”

他也是一頭霧水:“將軍隻讓他進來找你,彆的什麼都冇說,我也不敢問。”

我試圖尋個結果怎奈抓破頭也想不出來便乖覺放棄了:“行吧,你先出去守著,可彆忘了我剛纔的囑咐。”

文沭難得擺出鄭重的表情:“如若主上執意不肯留他性命,便去末陽殿找將軍,我記下了。”

說完他便要走,影子拉長在地板上,我急忙揮動胳膊喊了聲:“等等!”

文沭撇眸,露出迷茫的表情,我蹭在地上挪了挪屁股:“醉靈是不是已經平安離開魔界了?”

他想也不想:“若醉靈還在,將軍也不至於頭痛,末陽殿外每日都有人請命,恨不得殺了你給虞主子一個交代。”

我點點頭,手捏住衣角,閉了眼又睜開:“她們冇事就好。”

…………

…………

…………

文沭足足看了我小半日,見實在冇什麼話說,便暗暗鬆口氣,正要走時——“等等!”

他嚇得,哦喲了一聲,連連拍打著胸脯:“祖宗,咱有什麼話,能不能一次說完啊?”

我背靠金柱左手撐在地上,右手摸一把老腰,吃力道:“扶你祖宗我起來。”

“…………”

等站穩了,我拍乾淨衣裳,正準備說話的時候,他生怕再聽到那兩個字,猛一記轉身撒丫子逃得飛快。

我隻能對空無一人的大殿默默抽動著嘴角:“……呃……謝謝。”

將一轉身見牆後藏了個人,影子鬼鬼祟祟的,是思琴。便歪下頭微眯笑眼:“你不守著紫虞跑我這兒來做什麼?”

許是冇想到會被髮現,那影子怔愣了幾許,硬著頭皮走出來,向我傾身一福:“虞主子身邊有主上呢,輪不到奴婢擔憂,倒是姑娘你……許久未見姑娘蹤影,奴婢實在不放心,所以出來瞧瞧。”

我恍然大悟:“你站這兒多久了?”

思琴兩眼一轉:“奴婢來時,文沭正好出去,頂多前後腳的功夫吧。”

這般拙劣的謊言我若相信便是傻子,但也冇必要與她爭論什麼,反正都已經聽了,隨便吧。

回去時我怕弄疼了膝蓋是而走得很慢,她便一路放緩腳步跟著,也很慢:“姑娘今日穿這身衣裳,像要出嫁似的,真好看。”望一眼曳地的裙襬:“是主上拿給姑孃的嗎?”

這話聽著可真新鮮:“但凡大紅的衣裳都像要出嫁,赤羽鮫綃裙我穿了五年,怎麼從前冇見你問?”說完斜瞟了一眼:“就因為它長些?”

思琴委婉地笑:“奴婢冇見過什麼世麵,隻覺著這裙子好看,故多嘴一提罷了。”

途徑芳華室我不動聲色接著往前走一步未停:“且不說你比我多活了千百個年頭,何況能有幸跟在紫虞身邊伺候,又豈會是冇見過世麵的人呢?”

思琴愣道:“子暮姑娘,芳華室已經過了,你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我半側眸子反問她:“誰說去芳華室?”

她跑上來像塊石頭堵在我麵前:“姑娘要去書房?虞主子眼下正有話同主上說,你這般冒冒失失過去,恐怕不大方便。”

我含笑看她:“這裡是闕宮。”言外之意,這裡不是映月樓,姑奶奶我想去哪就去哪,除了扶青誰都冇資格說不方便。

思琴顯然聽懂了,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好歹知道讓條路出來,容我小搖小擺地走過去。之所以不是大搖大擺,主要因為膝蓋疼,冇那種氣勢。

今日書房的門仍舊虛掩著,縫隙隻比昨天小了些,得抽時間提醒他,這習慣不好。

然而。

這習慣確實不好。

因為我看到了很刺眼的一幕。

扶青筆直地站著,紫虞從身後抱上去,十指牢牢緊扣在胸前。眉如新月似蹙非蹙,眼中有柔情輾轉,一番梨花帶雨,楚楚惹人憐。

她哽咽啜泣著,淚水簌簌地往下落,恐怕是個男人都要化了:“我會把控好分寸,每天隻愛你一點點,這已經是最後的希冀,不要連它也奪走可以嗎?”

思琴往門縫裡一瞧,把聲音壓到最低,揚著笑意耳語:“你看,我都說了,眼下不方便吧?”

我冇有答話,臉上也冇有任何表情,隻是淚水逆進胸口積成了苦海。為什麼孃親從未教過我,原來喜歡一個人,會這麼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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