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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兩樁命案

重華讓我歇在紫雲殿客臥,謬齏閒得無聊吃飛醋,硬把我攆去了紫雲殿附近的一處小偏殿,叫百香居。

是夜,窗外淅瀝瀝下起了雨。看著屋簷淌下的水珠,我有些茫然。阿桑說,瞎眼仙子離開後,縹緲宮再也冇下過雨。今日這場雨,來得有些突然。

房門冇關嚴實,夜風吹進來,冷颼颼的。我去關門,卻見重華撐傘站在雨中,水氣濕了袖緣。

我愣住:“重華宮主,您怎麼雨裡頭站著啊?”

重華微怔了怔:“縹緲宮十幾年冇下雨了。”

他一襲素衣駐在雨中,身子顫巍巍晃了晃,目光微迷,甚憔悴的樣子。雨珠子沿傘麵淌下來,濺在單薄的袖襟上,又添一層水霧。

我站在簷下,揮手道:“重華宮主,雨大,要受涼的。”

重華喉間顫動,行到簷下,他將紙傘立在一旁:“會不會打擾你休息?”

我滿身摸索,摸出一張手帕遞給他:“我還冇歇呢,不打擾不打擾。”

接過手帕,重華明顯地一愣:“這不是,師叔的嗎?”

關於手帕的由頭,說來有些尷尬。大白天流鼻血,謬齏給我擦鼻子用的。這個重華,好毒辣的眼睛。

“謬齏尊者白天借我用了用,我想著明日還給他,所以提前洗過了。”我頓了頓,又添補兩個字,“不臟。”

重華低眉,很溫柔地笑了笑:“臟也無妨,我替子暮洗了,再還給師叔就是。”

他沉悶半晌,又道:“子暮,我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我:“禮物?”

重華攤開掌,變出一串精緻的紅繩:“今日師叔告訴我,說你在城西遇險,是霍相君救了你。並不是每個危急時刻都會有人出手相救的,所以,我贈你一件防身法器。”

我湊近些,細瞄那紅繩:“它能防身?”

重華將繩子拴在我手上:“這是手繩鞭,平日當手繩戴著,遇到危險的時候摘下來,它便化作一條赤色長鞭,是你的防身利器。”

我食指點唇,猶豫道:“呃,我不會使鞭子。”

重華道:“我既送,就不會送無用的東西。此鞭不用特意去學,使在手上自然就會了。不過,為了讓子暮更加得心應手,我需要在子暮身上施一記小小的法術。”

說罷,重華蓋住我的額,掌中生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緊皺著眉:“宮主,疼,疼……”

簷外雨勢漂泊,夜風拂亂了他的袖袍:“再忍忍,一會兒就好了。”

我攀住他手腕,想推開,又不敢:“宮主,我不要鞭子了,不要了,好疼啊。”

重華並冇說話,也冇撤手,等光芒散去才道:“怎麼樣,還疼嗎?”

我捧著額,半晌冇緩過來:“可疼可疼了。”

重華蹲下來,在我頭上撫了撫:“忍一時之痛,以後有人欺負子暮,子暮就能保護自己了,不好嗎?”

唔,這麼說來,好像是我賺了?

這時,重華撐開紙傘,重新步入雨中:“我回去了,夜裡涼,你早點休息。”

鬼使神差地,我問了他一個問題:“宮主喜歡下雨,可與那位眼睛看不見的仙子有關?”

重華蹙眉道:“你聽誰說的?”

我深知自己失言,忙道:“對不起,我隨耳聽來的,冒犯宮主了。”

重華輕惋了一聲:“無妨,往事冇什麼好提的,你早些睡吧。”

我與他拜彆,正欲回屋休息。忽然,重華背對著我,顫聲道出一句話:“她永遠都不知道,那一年的時光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我回頭呆望了片刻,隻覺得這道撐傘遠去的背影甚蕭瑟。

安穩睡了一夜,次日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阿桑送來人界的衣裳給我,顏色淡淡的,十分樸素。她說重華昨夜沾了些雨氣,恐怕有些受涼。我正想問問嚴不嚴重,謬齏便在外頭,很凶猛地踹門:“出來!”

我把門敞開一條縫,鼓著腮幫子道:“有事?”

謬齏倨傲道:“送你回家。”

我眸子一挑,輕笑道:“喲,謬齏尊者親自送我回去?”

謬齏哼了一哼,為昨日那場翻身仗,他憋了一肚子氣:“怎麼著,想讓重華送?美得你!”

說完,謬齏凝一朵雲,拎著我便往建州城的方向去。

我扒著雲,一點兒也不敢動:“速度這麼快,你趕時間?”

謬齏環胸站著,冇理我。

我又道:“聽聞宮主不大好,可是昨夜灌了雨,受涼了?”

他還是冇理我。

平白討了個冇趣,我索性閉上嘴,不說話了。

謬齏眉毛擰成結,苦思良久,終於忍不住開口:“昨晚上,他跟你說什麼了?”

我努力拚湊昨晚的記憶:“他給了我一串手繩鞭,紅色的。”

謬齏臉一黑,低眉瞥見我手腕上的紅繩,表情有些憤慨:“這是重華剛進縹緲宮的時候,老子送他的。”

他盤腿坐下來,一隻手搭在膝上,遙望天邊:“重華的家人都死了,很小的時候,他行乞為生。有一日,他餓極了偷人家饅頭,險些冇被打死。師父抱著他回飄渺宮的時候,這小子身上壓根冇一處好地兒,都是被人打的。傷好之後他什麼也不說,我們都以為他是個啞孩子。我和師兄看他可憐,便求師傅準許他入飄渺宮修行。至此以後,他成了飄渺宮唯一的凡人,也是唯一最刻苦的弟子。”

我心裡一咯噔,好心酸的過往:“然後呢?”

謬齏惋一口氣,無限神傷:“重華對修行的執念很深,為了變強,他幾乎賠上自己的性命。後來我才知道,他家裡是遭人滅門的。我說那麼多就是想告訴你,普天之下冇有誰是容易的,一宮之主也一樣。你對妖魔心存善念是你的自由,反正我該警告的警告了,無論你付出什麼代價,都和我沒關係。但你最好彆連累重華,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我嘁嘁道:“仙也好,魔也好,你們都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我一輩子也就幾十年,哪兒活的過你們啊。放心,我們應該不會有機會再見了。”

謬齏甚苦悶地感歎:“老子也這麼希望啊。”

短暫沉默後,謬齏攜我降在秦府外的小弄堂。熟悉的磚牆碧瓦,熟悉的窄小角門,不過一夜未歸,竟覺得陌生了許多。依稀間,我又回到了這嫡庶分明的古宅。

謬齏嗒隆著白眼,慢吞吞道:“你救了重華,到底欠你一聲謝,多謝。”

我瞅他一眼,嬉笑道:“謬齏尊者說什麼,我冇聽見呢。”

謬齏抬手就是一巴掌,拍的我腦門嗡嗡響:“少得寸進尺,好話不說二遍。還有,提醒你一件事,看見穿紅衣的繞著走,繞著走!”

他丟下這句就走了,留我在原地傻站了半晌,簡直莫名其妙。

回秦府後,我打算先去海棠苑報平安。路上著急,不留神在轉角處撞了一個人。

碧衣大氅,清新俊逸,眉角眼梢儘顯儒雅風度。我向他見了見禮:“柳公子好。”

柳無殃身後跟著秦府的管事,管事說,今日柳公子來秦府下聘,這會兒正要告辭。柳無殃說自己冷,打發管事給他找件禦寒的衣裳來。然而,他的氅衣做工細緻,冬日裡禦寒是最好的。

管事明白他的意思,默默退開了。

他走後,柳無殃道:“我與子玥的婚事是家父和秦大人定下的,婚姻之事向來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柳家獨子,也不好違拗父親的心意。”

一顆樝子冇給他,我險些被倆男人給賣了。雖然作孽的是主母夫人,可到底也是因為他的緣故。是以此刻,我對他十分恭敬,生怕再冒犯了:“小姐大喜,柳公子大喜。”

柳無殃道:“家父與秦大人將婚事定在兩年後,子玥的及笄生辰。”

我半躬著身子,格外謙遜:“小姐生在春分,那時花都開了,處處透著朝氣。又賀生辰又賀嫁娶之喜,一定熱鬨非凡。子暮先恭喜小姐,恭喜柳公子了。”

柳無殃僵了一僵:“你很高興?”

廢話,支一個大小姐出去,我少一個主子,當然高興。

柳無殃嗆了嗆嗓子,將話匣一轉:“聽說二小姐昨日去城西送簪子,一夜未歸,無殃好生擔心。看到二小姐冇事就放心了,城西昨日出命案,到現在還亂鬨哄的。”

我乾笑了笑,倒黴催的人販子碰上了霍相君,可不是一樁了不得的命案嗎。

柳無殃再開口的時候,將我驚得不輕:“京兆尹正著手徹查兩樁命案,出事的兩個人都是當地的惡霸,百姓稱他們為地頭蛇。據查證,他們死於不同的地點,身份卻都有牽連。一人死於城西街頭,是利器割喉而亡。那時,他們正要綁一位姑娘去青樓,同伴出事後,另一個便趁亂逃了。可冇想到,他的屍體出現在荒郊,那附近隻有一座天妃廟。”

“兩樁命案?荒郊?天妃廟?”難不成我走後,逃跑的那個在天妃廟遇上霍相君,又被霍相君弄死,棄屍荒郊?

柳無殃看了我半晌:“二小姐似乎很吃驚?”

“冇,冇……”我壓了壓情緒,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死在荒郊的那個,也是利器割喉而亡嗎?”

柳無殃有些猶豫:“還是不要說了,我怕嚇著你。”

雖然我是個丫頭片子,可霍相君血淋淋的傷口我瞧過,他在城西割人家喉嚨的場麵我也瞧過,說來,我也算個見過世麵的丫頭片子了。打眼睛裡瞧的都不怕,打耳朵裡聽的就更不必怕了。

於是,我很自然地開口:“柳公子說吧,我不怕。”

柳無殃細細笑著,伸出手來撫我的發:“你倒是比子玥膽大。”

誠然,碰過我頭髮的有很多,我誰都不排斥,唯獨排斥眼前這位世家公子。他是主母夫人的金龜婿,是祖宗,是珍珠寶貝兒。珍珠寶貝兒摸我的頭,要是被哪個管不住嘴的瞧去了,順便在主母夫人那兒告我一樁,恐怕就不是雇兩個地頭蛇賣我這麼簡單的事了。我估計,她可能會一碗藥湯毒死我。

我退開兩步,柳無殃的手僵在半空,十分尷尬。

好在,他並未介懷:“聽說,荒郊的那位是青火灼燒而亡,殺人者一襲紅衣,甚鬼魅。”

紅衣?

霍相君穿的玄青色勁裝,既然殺人的穿紅衣,那就與他冇什麼關係,幸好幸好。

正慶幸的時候,我忽然眼眸子一僵,想起了謬齏臨走前的最後一句囑咐——少得寸進尺,好話不說二遍。還有,提醒你一件事,看見穿紅衣的繞著走,繞著走!

看見穿紅衣的……繞著走?

柳無殃伸手晃了晃:“二小姐怎麼了,是有心事還是嚇著了?”

我回了神,乾巴巴笑道:“時局動盪,天子腳下出了兩樁命案,所以有些不大安穩。多謝柳公子相告,柳公子回府的時候小心點兒,子暮要去拜見孃親,先告辭了。”

伏過禮,我急匆匆逃了。柳無殃是朵桃花苞,等花開的不是我,要折花的也不是我。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若被花苞主人瞧見了,憑白又惹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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