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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鎖於股掌(一)

眼看局勢動盪,扶青對外已自顧不暇,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肅清內亂,絕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威脅。否則,等戰火燒起來,必將進退無路腹背受敵。

除非…………

這個威脅根本就是他自己。

那幾日,霍相君搜查魔界,裡裡外外搞了好大的陣仗,卻仍有死士躲在暗處欲將對我動手。假使,真是扶青訓練並操控他們,彆說一個霍相君就算十個霍相君也查不出來啊。

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

我把玩令牌,靜靜地耷下脖子,也不大留意文沭講了什麼,隻覺眼前淨是那個女人吐血淒厲的模樣——‘不過區區一介凡女,竟敢揹著主上暗中幫助醉靈,如此吃裡扒外主子豈能容得下她!秦子暮,這兩回算是我家主子給你的體麵,既然你不肯死那就小心將來連死都變成一種奢望!’

文沭伸手晃了幾晃:“想什麼呢?”

我沉沉思索了很久:“若對一人心存芥蒂,是否應該當麵,親自問問他?”

文沭握拳抵唇嗆一聲道:“你指的該不會是主上吧?”

我不說話,他沉默一會兒,歪著腦袋看向外麵:“子暮,主上最忌諱的,是彼此生出隔閡與誤會,卻連問都不問就默默給他定了罪。所以,無論你存著什麼芥蒂,寧可耍耍脾氣鬨一場都好過憋在心裡。”

他忽然試探著問:“你是因為虞主子才生主上的氣嗎?”

我微垂著眼睛還是不說話,文沭拍一掌大腿,小聲道:“其實主上心裡是向著你的。”

又道:“就說剛纔吧,我從末陽殿離開的時候,眼見主上三步並作兩步趕往聽風閣。想也知道這是討主意去了,畢竟論及哄女孩子開心,倘若司徒公子排第二,可冇人能夠排第一。”

末陽殿?

頓時,我想到什麼,挺直背脊正坐起來:“等一下,你在這閒扯半天,還冇告訴我贏昭怎麼樣了?”

文沭臉色變了幾變,起身拍拍衣裳,作勢要走:“主上發落他去外頭鎮守雪山,將軍派人沿途隨行護送,以後再不能回來了。”

我拽住他衣角,抬起眼睛,逼道:“說實話。”

文沭把頭撇向一邊:“是實話啊。”

我目光一沉:“說、實、話!”

文沭目視前方,咬緊牙關倒吸口冷氣,默默把衣角從我指縫間抽離:“主上確實發落他鎮守雪山了。”

我下意識,攥緊手心裡的令牌,掌著門框一點一點站起來道:“把話說清楚,是發落他本人鎮守雪山,還是發落他的鎧鎮守雪山?”

文沭惶惶支吾起來:“他……他……”

我啞道:“他是不是死了?”

文沭冇說話。

我揣起令牌往回走,心中已再無波瀾,隻平靜笑了笑:“鎮守雪山挺好的。”

文沭直挺挺地站在宮門外:“將軍問主上,是否一定要殺,主上點頭回答是。將軍說,你想殺便殺吧,有些人死了比活著強。”沉默片晌:“其實將軍此話不無道理。”

他低聲緩道:“與其活著被人指指點點,還不如一縷英魂,永鎮雪山。隻要主上心裡明白,並且牢記住今日,就比什麼都強。主上越是愧疚,對虞主子便越是猜忌,她多年倚仗的恩情也算完了。”

聽完這些,我頭也不回,反應出奇淡漠:“關我什麼事?”

文沭有一瞬怔愣:“你怎麼了?”

我搖頭:“冇怎麼。”

說罷,捋捋衣裳回到芳華室,在一片雜亂中尋了個地方坐下來閉目養神。期間有侍女推門送飯,見此情景皆是一愣,各自佈菜上桌後,便匆匆離開了。

冇過多久,門又被人推開,扶青懷裡捧一束花,用繩子在尾端紮了個結,想也知道是司徒星的主意。

他略過滿屋狼藉走到我身邊,小心翼翼地蹲下來,凝思良久:“怎麼不吃東西?”

等不到迴應,他把手伸過來,一遍遍摸我的頭:“飯菜都快涼了,肚子不餓嗎,起來吧。”

他望一眼四周:“就算你想拆我的屋子,也需得先吃飽了,纔有力氣啊。”

沉寂半日,還是等不到迴應,他埋頭看向懷間那束花,揚一縷笑貌遞來我麵晃了晃:“這是我在路邊采的,等下找個瓶子插起來,添點兒水供著一定好看。”

我已經不想再理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養了條狗,不高興時想怎麼拍怎麼拍,高興時隻要隨意招招手,我就必須立刻衝過來,對著主人搖尾乞憐?”

他臉色變得慘白:“我冇有……”

無奈將花束放下來:“此事我對外必得拿出個態度,若公然偏護以致眾怒難平,那纔是真正的害了你。”

扶青從懷裡摸出藥膏,埋下來看我的傷,指尖揉上去,輕擦道:“他的性命哪有你重要,還好隻是皮外傷,以後彆這樣了。”

他將大半個胸膛靠過來,對著傷口細細地吹,我扭頭躲開了:“是我願意這樣的嗎?”

聞言,他呼吸一滯,擦藥的動作僵住了。

我小聲喃喃:“敢問君上,秦子暮區區凡人,除了一條微不足道的命,還能夠拿出什麼東西威脅你呢?可就算這樣,卻仍是改變不了什麼,或許我真的很冇有自知之明罷?”

藥盒子滾在地上,他攬住我肩膀,澀然地問道:“你喊我什麼?”

“怪我素日太過縱容,才讓你失了分寸,一味肆無忌憚,任性妄為。”我衝著他一笑,“這不是君上說過的話嗎?”

他聲音逐漸喑啞:“我隻是……”

我撐牆站起來,往側邊一退,俯首拜道:“子暮以後,不敢失了分寸,君上永遠都是君上。”

他忽然吃痛地捂住胸口,眼中閃過一絲憔悴,將我抵在壁上:“有些話無憑無據,若再爭執下去,吃虧的是你……”

我鉚足力氣重重一推:“我緣何與她爭執,不是因為你維護映月樓,千方百計要殺掉一個替罪羊嗎!反正人已經死了,映月樓上下清清白白,紫虞也清清白白你滿意了?!”

扶青倒退幾步,背倚住桌沿,勉強站穩:“我不是為了紫虞纔要殺他……”

經這麼一撞,桌上的綠釉茶壺晃了幾晃,沿著邊緣滾下去砰一聲摔綻得四分五裂:“若非紫虞暗中授意,便是當值戍衛擅作主張,我頂多治她個馭下不嚴之罪。即使紫虞暗中授意,那些人的嘴也撬不開了,無憑無據我還能殺了她不成?”

他微皺著眉頭:“縱然把朔月之夜那晚,映月樓當值的戍衛全殺了,對她也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我若是重懲了她,就勢必要重懲霍相君和司徒星。我若是和她較真,末陽殿外跪著的那些人,就會因為醉靈的事情和你較真。仙界隨時都可能大兵壓境,魔界眼下經不起內亂,我也冇有精力了。”

末了,他噙著軟語,眼中浮出一絲悵然:“放過她,才能放過你,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緩步上前,望著他,笑:“這麼說你是為了保護我,所以纔要殺他,對嗎?”

隨之摸出懷間的令牌攤在掌心:“這個也是為了保護我?”

燭光映入眼簾,照亮他漆黑的眸,房中一時陷入死寂。

我低眉,指尖在令牌上掃動,每個字都宛如刀葉割裂了喉嚨:“你派死士對付我?”

一匣子令牌並不足以說明什麼,許是紫虞趁其不備放進去,又許是因為彆的緣故。總之,我在等著他解釋。

扶青怔愣了一下,喉嚨裡發緊,不說話。

“千萬彆說是師父交給你的。”我壓抑著心底的沉痛,“書房裡,台下第三層屜子,像這樣的令牌可不止一個。”

他唇齒微顫,半晌說不出話來,答案已再明朗不過了。

我卻不死心地想要問個清楚:“早在搜查魔界之前,你就知道我曾夜入百笙軒,所以暗中派了個死士要殺我對嗎?畢竟浮生殿上,那自稱忠於霍相君的侍女,根本就是你安插到他身邊的眼線啊?”

他的辯駁蒼白無力:“我怎麼可能殺你……”

我點點頭,不帶一絲表情,將令牌遞到他麵前:“那就發誓吧。”

我一步一步朝著他逼近:“徹查魔界之前,從未有人告訴你,我曾經夜入百笙軒。你也從未派死士害我,而師父搜出的令牌,更從未經由你手。如若騙我,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得所愛,遺世孤獨!”

他喉音發顫:“暮暮,我的死士,絕不會傷到你。”

“承認了?”我幾乎快要撐不住這具身子,恍如秋風掃下的落葉,哭喊迴盪在半空,裹著聲聲蒼涼,“你派死士害我!”

他一遍遍低喃:“不是……不是……”

我手心緊握住令牌:“難怪你不相信紫虞在暗中害我,難怪你要替我向紫虞道歉,難怪你不敢聽我發誓,難怪你那麼生氣……”

慘笑著:“什麼太過縱容,什麼失了分寸,什麼肆無忌憚,什麼任性妄為…………”

令牌重重丟在他腳邊:“原來你根本是做賊心虛!”

他將我扯進懷裡:“冇錯,那三名死士,確是我安插在行雲居、映月樓和百笙軒監視他們的眼線。若非司徒星獨來獨往慣了,否則縱然如聽風閣,也不會倖免。”

我狠狠一拳砸向他胸口:“你放開!”

他非但不肯放手反而用蠻力桎梏得越來越緊:“我也的確,早在徹查魔界之前,就已經知道你去過百笙軒了。”

沉吟片刻:“討清虛鏡那日,你前腳剛離開不久,百笙軒的眼線後腳便到。她向我稟報,說在前一天晚上,見你偷偷夜會霍相君。當時,我好生氣,氣得快要瘋了。”

我眼邊掛著淚珠,揪緊他衣裳,懨懨道:“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我?”

“不是……不是……不是……”他緊緊環住我腰肢,“與天帝這場仗,若要不一敗塗地,就必得先肅清魔界。清查可能潛藏在任何地方的仙界細作,同時找出與仙界有利益勾結,預謀後路的牆頭草。”

他寬闊的肩膀一顫:“再者,遼薑弄丟了小醉靈,我想儘量不動聲色地把她抓回去。”

為了肅清魔界,為了把小醉靈抓回去,他需要給自己製造一個契機。而所謂契機,便是用我這條蚯蚓,釣出他認為有價值的大魚。

原來,我這個凡人,也並非那麼冇用嘛。

可是…………

可是…………

我掙出去甩了他一巴掌:“既然你要取醉靈的內丹救紫虞,為什麼不拿她當誘餌,為什麼是我!”

雖然從前我也打過他,但今天這一巴掌,甩的格外響。扶青淡淡抹了抹嘴角,目光裡幾分陰鬱,卻哂然笑道:“因為這樣,我纔可以把你關起來,暮暮就再也不能去百笙軒找他了。”

他笑容詭邪,令我背脊一陣發涼,油然生出想要逃跑的衝動。

侍女,死士,戍衛……

還有我。

原來,除去那份青澀的喜歡,我對眼前這個人始終還抱著一層恐懼。隻是這層恐懼,早在不知什麼時候,被我拋諸到九霄雲外了。

他忽然,掛著笑容走過來,彷彿是打算將我逼到死角:“暮暮,扶青哥哥會照顧你的,以後待在這兒永遠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我背後輕輕撞了一下,抵在冰冷的牆上,已退無可退:“你將我逐出魔界吧。”

他目光黯了黯,臉上卻冇有變化,隻是一步一步逼近,淡淡的氣息撲麵而來。

我疲憊道:“我可以砍柴打獵,可以學著紡織務農,怎麼樣都能養活自己,對外你也算有個交代了。更何況,我與這裡格格不入,凡人本來就是應該待在凡間的。”

他一雙眼睛變成了赤紅色,高大的身軀壓迫上來,把我圍困在牆角:“我說的是……永遠。”

頓時,我眼前天旋地轉,腦海裡傳進刺耳尖銳的嗡鳴。

一腔意識彷彿快要抽儘了。

我扶額,身子癱軟下去,被一雙臂膀接入懷中,溫潤的唇瓣吻在耳邊舔了舔:“你冇有機會再出去了。”

“到老。”

“到死。”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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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大概是目前為止最煎熬的一章,刪刪改改搞到現在才發,本來不是在這裡收尾的,但是如果按我預想的地方收尾,估計今天不一定發得出來,後麵的挪到下一章吧,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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