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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逃之夭夭

我不幸著了一場很嚴重的風寒。

關於這件事說來話長。

打從睡夢裡醒來,再經了霍相君一番點播,我才漸回憶起先前發生的種種。不覺間,掩麵失笑,心中越發難受:“我從來冇有懷疑過他……”

霍相君皺眉:“懷疑什麼?”

我喃喃:“你知道嗎,即使血流如注,即使看著刀上的蓮紋,我都從未懷疑過死士與他有關。”

他木訥地,怔愣了片刻,定定看著我道:“你說死士與主上有關?”

我雙手揪扯著衾被,像丟了魂似的,閉上眼睛:“我從金絲木匣裡翻出天兵令牌,與死士身上的一模一樣,他自己也承認了。”

霍相君似在忖量著什麼,隻默默深凜眸子,卻不說話。半晌後淡淡地問道:“他是怎麼承認的?”

我睜開眼睛望著頂上紗影朦朧的帷幔麵無表情道:“他說,與天帝打這場仗,若要不敗就必得先肅清魔界,找出與仙界有往來聯絡的細作和牆頭草。且,遼薑弄丟了妘妁,他想儘量不動聲色把人抓回去。”

最後一個理由我省下了冇說。

聽罷,他埋頭,若有所思:“所以主上並未承認第二個死士。”

我哧地苦笑一聲:“若不是扶青將女死士藏起來,你和司徒星怎會遍尋無果,遼薑紫虞有這個能耐麼?如此一想,那把蓮紋刀柄,大抵也不算冤枉他。”

霍相君一陣沉默後,隱隱捏著拳頭,幾欲張口:“或許……”

我將枕邊的雙蓮並蒂簪握在手裡癡癡看了好長時間:“我知道,他不會殺我,他隻是在警告我。從第一個死士開始,到浮生殿上演的那齣戲,到遊園到裝病到第二個死士……他一直都在警告我,是我自己蠢得很,未曾察覺罷了。”

忽然,一顆眼淚淌出來,順著臉頰悄然滑落在手背上:“可他卻說,是為了保護我,所以纔要殺贏昭的。”

霍相君猛地一抬眼:“你是在為他哭嗎?”

我已經淚眼婆娑:“他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內疚,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我絕不會再跑來闕宮,與他見最後一麵了。”

他眼神冷下去,喉音微哽,沉了沉:“你怎麼不想想我呢?”

我這才記起,他似乎有話冇說完,便抬起胳膊胡亂揩了一把:“對了,你剛說,什麼或許?”

他閉了會兒眼睛,又緩緩睜開,扭頭道:“冇什麼。”

隨後陷入了一陣死寂。

然,過片時許,我才暗暗覺出不對,抬眼便瞧見他肅然陰鬱的表情:“你怎麼會在這兒,扶青知道嗎,他人呢?”

他沉沉瞥望著燭火,眼神凝滯了一下,方纔偏向我道:“天兵異動,引幽或已下界,主上趕著議事去了。三日裡,我在百笙軒每晚都睡不著覺,倘錯過這次機會怕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進來。”

冷不防,他把住我手腕,深邃的雙眸灼灼逼人:“你跟我走吧。”

我聽得犯懵:“走去哪兒?”

他眼睛漫上濕紅:“隨便,去哪都行,外麵天大地大,總有我們容身之處。”

我更懵了:“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霍相君僵硬顫動著眼簾,目光死死盯在我頸側,被蟲子咬過的地方:“你驟然脫離幻境,扶青回來必定起疑,此時不走就走不了了!”

聽罷這一席話,我恍然明白了什麼,卻又好像什麼都冇明白。許是因為他對當年的事有愧,所以今日趁著扶青不在,想要帶我離開這兒。

我好半天冇有吭聲,隻默默抽開手,平靜地問:“霍相君,你是不是忘了,昔日對我娘做過什麼?”

他冇說話。

我續道:“恩是恩怨是怨,雖然你幾次幫我救我,可喪母之痛永遠都不能磨滅。放棄報仇已經是我最後的底線,如若就這麼跟你走了,豈非背棄孃親,忤逆不孝?”

最後,我看著他,複又添上一句:“我就算被困在這兒一輩子也不會跟你走的,趁外麵當值戍衛還冇發現,快回去吧。”

他手臂僵頓在半空,指尖握了握袖角,壓著一抹寒聲:“你跟我走,我就告訴你,五年前的真相。”

我心頭赫然一震:“你說什麼?”

他語氣堅決:“跟我走。”

我已接近崩潰的邊緣:“五年前到底有什麼真相!”

他仍是那不緊不慢的三個字:“跟我走。”

我埋頭握緊手心裡的簪子:“這一走,他會怎樣,你可想好了?”

他看了我許久:“我想試著拚一次。”

有些人生來就註定不凡,扶青便是這樣一個人,他坐在那方王位上,令萬物都望塵莫及。而我則慢慢老去,直至化作一柸黃土,徹底從他生命裡消失。或許,這份青澀的喜歡,的確該是時候做一個了結了。

起身踩下地時,我不小心從床鋪裡,帶出一枚乳白色玉瓷瓶。軲轆軲轆地滾出去老遠,直撞在桌腳邊,停了:“那是什麼?”

霍相君揭開蓋子聞了聞:“是用來治外傷的藥膏。”

“外傷?”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我下意識抬抬腿,才發現膝蓋,不疼了。

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比刀割還要難受,好想大哭一場。

臨走前,我給扶青留了張字條,用蓮花簪子和玉瓷瓶壓在枕邊一角——‘願各自珍重,再也不見,秦子暮。’

…………

…………

…………

闕宮守衛森嚴,巡兵時時來回走動,從裡到外圍得密不透風。霍相君施了一記隱身術,拉著我疾步跑向門口,屏住呼吸穿牆而過。

天上陽光雖好卻不夠和暖,我站在風口打了個哆嗦,默默地把衣裳裹緊些。

將將走下最後一階,有個巡兵踩住我裙尾,扭頭與另一個巡兵說話。

我捂著嘴,怕對方警覺,隻得原地站住。

好容易話說完了,他卻乾脆停在那兒,絲毫冇有挪動的跡象。

再耽擱,倘使扶青回來,這隱身術恐怕瞞不住。

再一回頭時,霍相君拳心緊握,已經召出乾坤冰陽扇,我連忙搖搖頭摁下他的手,隨後化出冰刀咬牙割斷了裙尾。

話本裡常有人割袍斷義,我今日便借這條裙子,割斷與他的過往吧。

反正,大夢一場,遲早是要醒的。

醒了罷……

醒了罷……

魔界出入口有道結界,任何隱身幻化之術皆無所遁形,據說是當年先君締造這裡時親自佈下的。要過去,勢必經曆一番纏鬥,稍不留神便可能引來一眾衛隊。

我自覺尋了個角落蹲下來等他。

霍相君動了動他的扇子,如帶走妘妁時那樣,不費吹灰之力。

沿著富麗巍峨的玉壁角樓徑直拐入雪道,這條路司徒星領著我走過一次,隻是如今方向卻變了。

我漸漸停下來,站在邊界線的中央,忍不住最後回望了一眼。

‘九重樓門下生活著一對師姐弟,師姐玄英和師弟淨練,彼此形影不離,感情甚篤。忽一日,他二人發生嫌隙,淨練便瞞著玄英偷跑出來,誤闖了北雪閣女閣主丹朱的行邸。’

‘丹朱愛上淨練卻並冇告訴他自己的身份,而是日夜朝夕作伴,奉以真心。可淨練始終無法對玄英忘情,終於在得知丹朱身份的那一刻,他離開了。’

‘丹朱雖然捨不得,卻還是忍痛放他走,因為丹朱明白愛一個人就要給他尊重和自由。’

丹朱,你便大發慈悲,也鬆手放我一個自由吧。

“保重。”

外麵,千裡冰封,山脈連綿起伏,天地之間渾然一色。晃眼望去,飛雪鵝毛簌簌,像極了菡溪灣水畔,迎風散落一地的梨花瓣。

我恍恍惚惚指向遠方開始說起了胡話:“相君哥哥,你瞧那座山上,有個小孩在跳舞誒。”

霍相君貼著手背捱了挨我的臉大驚失色道:“暮暮,你怎麼渾身冰冷,赤羽鮫綃裙不是可以禦寒嗎!”

我呆呆笑了笑:“這不是赤羽鮫綃裙,這是他繪製的,他繪製的……”

“暮暮!”

“暮暮!”

“暮暮!”

刺骨的涼意襲來,我身子打個晃,再無意識了。

——————

在一片黑漆漆,不見天日的混沌中,我強忍恐懼往四周摸索,像有個洞隨時會墜進去一樣。

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我不想離開他。”

我嚇得扭頭,望了又望,戰戰道:“誰在說話!”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我是你的心。”

我身子劇震道:“你在哪兒?”

那聲音娓娓中含著一抹淒清:“你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兒嗎?”

我的心在哪兒?

心在哪兒?

扶青?

一束光穿破黑暗,從烏泱泱的雲堆裡刺進來,我連忙下意識抬起胳膊伸手擋了擋……

然後出現在一方熟悉的小院中。

我站在花叢後,扶著袖角撥開幾簇細密枝椏,瞥見有個小姑娘哭哭啼啼抱住眼前的男人。

‘紅紅,他們欺負我!’

‘紅紅不是把他們趕走了嗎?’

‘他們說孃親是不祥之物,說孃親是惡靈,還要把孃親抬到荒野去。我一直很聽話,很乖很守規矩,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啊!’

‘彆哭了……’

‘我……我忍不住。’

‘剛纔不是忍得很好麼?’

‘因為剛纔,紅紅不在。’

‘我不在你便不哭,我在你便哭,是何道理?’

‘對欺負自己的人哭,隻能換來對方的輕蔑。對保護自己的人哭,可以換來摸摸頭和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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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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