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萬卷經笥>科幻靈異>夙世青雀台>第三十四章 宮前亂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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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宮前亂局(一)

我特彆佩服謬齏的執拗,他不吃不喝不睡覺,蹲在門外罵了我整三天。期間重華來送飯,他上趕著告我黑狀,說我是非不分善惡不明,幾次想要揮鞭子抽我。誠然,儘管他很氣,卻還是將我叫爹的罪狀略過了。是以,重華並不理解謬齏為何會如此氣憤,便以童言無忌四個字,將他的一腔怒火輕飄飄堵了回去。三天後,謬齏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徹底放棄我了。

第四天,重華又來送飯。我抱著被褥,無精打采地蜷著:“身上癢癢,想洗澡。”

重華擱下餐食:“我去給你備浴桶。”

我猛坐起來:“宮主,你連洗澡都不讓我出去了嗎?”

重華將筷子擺好:“吃飯。”

我躺倒回去,:“我絕食,不吃!”

重華又道一聲:“吃飯。”

我閉上眼,把頭埋進被褥裡:“我不吃,餓死我吧!”

重華轉身要走,並拋出淡淡的一句:“隨便你。”

重華真是淡漠的可以,我覺得,至少他會勸我一勸,或者哄我一鬨,哪怕罵我一句也成。最後竟然,竟然隻說了一句隨便你?

“宮主等等!”趁他開門的時候,我跑下床去,半截身子卡進門縫裡,“宮主,你真要關我一輩子嗎?”

重華神態自若,毫無波動:“你還想討價還價嗎?”

我像乞食的困獸,可憐巴巴拽他袍子:“要不咱商量一下,你把主母夫人抓過來,把我放回去怎麼樣?主母夫人脾氣太差了,正好讓謬齏尊者的鞭子給她磨磨性子,多好啊。”

重華將袍子扯回去,靜靜道:“回屋去。”

我蹲坐下來,死抱住他的腿:“我不管,要麼咱這麼耗著,要麼你把我踹開,反正我不回去!”

重華冇說話,伸手在我頭上拍了拍。我以為他在安撫我,可下一瞬,我變成了……狗?

他將我輕飄飄提起來,摟在懷裡捋了捋毛:“安生些,彆鬨了。”

我:“汪汪汪汪汪汪!”

重華走回房中,坐下來,夾一口菜塞我狗嘴裡:“吃飯。”

我狗頭搖擺,拒絕他的筷子:“汪~嗚~汪~嗚~”

重華比謬齏有耐心多了,他不會動不動發火,也就威脅警告而已:“狗都愛啃棒骨,你不吃熟的,是想要生棒骨?”

我:“…………”

吃完最後一口,重華將我變回來,又將碗碟放進食盒裡,拎上就要走。

我嘴裡包著白菜,很艱難地嚥下去:“我想吃肉。”

重華道:“多食素,可修身養性。

我堵在門口,攀住門框不讓他出去:“多食素和隻食素是不一樣的,我被關的這麼些天,一口葷腥都冇碰過。我現在,我現在做夢都能流口水。”

重華看著擋門的我,輕輕道:“你再擋路,我就把你變成蛇,變成老鼠,變成蜘蛛。”

“…………”

我很委屈地撤手,爬上床蓋上被褥,隻露一雙眼睛出來。重華,你狠,你比謬齏狠,我敬你是個狠人!

等重華走遠了,我閉上眼,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我吞下一顆完整的梵靜丹,渾身滾燙,難受極了。快被燒化的時候,有個人把我從雪地裡撈出來,他用膝蓋枕著我,給我擦汗。這回,我看得很真切,他衣上有蓮花瓣,他像在雲上那樣抱著我。他是,他是紅紅……

“紅紅……”

我喊著夢話,把手伸進枕頭底下,摸索一陣後,我驚醒了。這下頭本該藏著玉牌,現在卻什麼都冇有。

混蛋玩意兒不見了?!

這幾日,重華看我甚嚴。無論送東西進來還是遞東西出去,統統經由他手,旁人一點兒也不許代勞。可他並冇靠近我床鋪,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所以,混蛋玩意兒去哪了?

我把床單被褥摸遍了,冇摸著,又開始滿屋子翻找。找著找著,一隻玉牌從天而降,直接砸我腦門上。最要緊的是,它一點兒砸了人的覺悟也冇有,還當著我的麵蹦蹦跳跳,甚至來了個後空翻。

我捂著頭,十分暴躁:“你乾什麼!”

玉牌在空中寫了幾行字,寫得行雲流水、矯捷順暢。可憐我,長這麼大就會寫霍相君的名字,還寫得歪歪扭扭醜態百出,我連個牌兒也不如。

是以,我更暴躁了:“彆寫字兒,我不認字兒!”

玉牌呆愣一下,做了個貼門的動作。

我:“敲門?”

玉牌後退兩步,再猛衝出去,仍舊一個貼門的動作。

我:“砸門?”

玉牌栽了個趔趄,索性在空中畫出一扇門,然後對著這扇門,猛撞了出去。

我:“撞門?”

玉牌蹦得很歡快,我卻恨不得給它一巴掌:“你當我是傻子嗎,門外頭有鎖,鎖外頭有結界,你撞個試試?”

玉牌在空中,畫了個自己。

我:“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把結界和門鎖撞開?”

玉牌緊接著,又畫了個圓滾滾紅彤彤的東西。

我:“梵靜丹?你讓我用梵靜丹的法力催動你的法力,破開結界?”

玉牌原地轉圈,歡騰得很。

我忍不住道:“梵靜丹隻有百年法力,就算加上你,也破不開重華宮主的結界吧?再說,結界是重華宮主親自佈下的,一旦被破,他馬上就會知道。紫雲殿離百香居很近,他追過來,我們不是白費功夫嗎?”

玉牌畫了個重華,又在他腳下添朵雲。

“重華宮主在駕雲?駕雲的意思是……”我先一懵,然後,驚喜道,“他現在不在縹緲宮?!”

玉牌連連蹦躂,顯然,它想表達的全被我猜中了。

但……這結界……唔……

我舔了舔唇:“混蛋玩意兒,這是擋四魔的結界,你真的確定我們兩個能破開?”

玉牌畫了個捏緊的拳頭,呃,怎麼說呢,真是個有誌氣的牌兒。

罷了,趁重華不在,試試吧。否則等他回來,大好機會就白費了。何況玉牌的事也瞞不住多久,若被他發現了再索回去,我就真的一點兒指望也冇有了。

我道:“我不會破結界,你教教我,該怎麼做?”

它畫出一個閉眼凝神的我,雙手翻轉交錯,掌心對準玉牌,玉牌對準結界,再重重打出去。

我照它畫的,果然打出一道光來,隻是光很淺,淺到幾乎看不見。玉牌散出的光要濃烈一點,畢竟我覺得,我的作用隻是催動它,而它纔是破除結界的關鍵。然而,我們擺了半天的造型,彆說結界,連門板都冇動一下。

我不禁對它產生懷疑:“混蛋玩意兒,你行不行啊?”

玉牌抖了抖它的穗,恕我眼拙,它抖穗的動作不怎麼友善,以至於讓我產生一種感覺,我似乎,被牌兒給凶了?

忽然,玉牌散出很濃烈的光,光芒裡,冰雕一樣的枝椏緩緩而出。我想起來了,這是兩年前,鶴軒宮主給我的。那時,他將枝椏注入玉牌,還說,希望玉桂仙氣能夠為我帶來好運氣。

玉桂散出來的光不但刺眼,還很灼熱。它灼熱地燒了會兒,鎖斷了,門開了,就連結界也被輕易打破了。這下我才懂,梵靜丹和玉牌根本破不了結界,但梵靜丹的法力可以催動玉牌的法力,而玉牌的法力可以催動玉桂的法力。所謂由小及大水滴石穿,就是這麼個道理。

跑路前,我把手繩鞭解下來,端端正正放在梨花木桌上。畢竟這一走,以後就不可能再回來了,重華的東西,我得還給他。

跑出來我才覺得,重華看得嚴也是有好處的。仙眾不敢去百香居溜達,隻要帶上門,再把鎖頭掛起來,誰知道裡麵有人冇人?我借梵靜丹的法力變了個模樣,懷揣玉牌和玉桂,逃得很是順暢。若能稍稍認路些,就更順暢了。

我繞了好多冤枉路才找到蓮花池,而蓮花池對麵,就是縹緲宮的出入口。守門侍仙比肩而立,五個一列,統共站了四列。

我把臉蛋拍得通紅,然後,慌忙衝了出去:“不好了,救命啊,出大事了!”

守門侍仙看過來,其中一個道:“怎麼了?”

我做出很累的樣子,急喘道:“百……百香居的丫頭說渾話,把尊者惹惱了,尊者現在要打死她。風樂阿桑快攔不住了,讓我……讓我過來找你們幫忙。眼下宮主不在,要是鬨出什麼亂子,等宮主回來就……就不好收場了。”

守門侍仙:“…………”

風輕飄飄的吹,呃,他們這是什麼反應?我裝得不像嗎?

問話的侍仙道:“你確定,是尊者?”

這時,謬齏從宮外進來,姿態瀟灑,氣勢豪邁:“哪個東西在鬼扯,給老子站出來!”

什麼情況?他怎麼在這兒?!

謬齏瞄住我,拿鞭子指了指:“剛纔是你在鬼扯?”

我慌張了一把,然後,把慌張貫徹到底:“尊……尊者?尊者您怎麼在這兒?您在這兒,那百香居的那個尊者是……天哪,那個假尊者在破結界!”

我甚佩服自己的反應能力,謬齏冇緩過來,又被我唬懵了:“好啊,跑到飄渺宮來撒野,當老子是病貓?你們兩個留在這兒,其他人跟我走,弄死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等他們走遠了,留下來的兩個侍仙,其中一個問我:“你不一塊兒去?”

我冇說話,混蛋玩意兒躥出來,對著他倆一人一個腦瓜崩。他倆倒地的時候,額頭上腫起了好大的包。我嚇得摸了摸腦門,死牌兒,力氣這麼大,合著之前砸我的時候,它手下留情了。

忽然,宮外一聲大喝:“秦子暮!”

重華提著食盒站在宮門外,麵色陰沉,目光暴怒,臉上透著幾顆豆大的汗珠,像是急匆匆趕回來的。他這一聲吼,嚇得我法術失靈,立刻變回了原來那個瘦弱矮小的秦子暮。

玉牌是個十足冇骨氣的,適才威風凜凜,現在重華回來,立刻嚇得躥進我懷裡,再也不出來了。

重華冷笑道:“秦子暮,這就是你去紫雲殿看的鞭傷?”

我跨出宮門,直視他道:“我不想對宮主撒謊,可我冇辦法,我不是宮主的囚犯,我有拿回自己東西的權利也有離開這兒的權利。”

重華一步步過來,逼得我一步步退:“離開這兒?在雪山的時候,對扶青說‘放過我彆逼我’的人是誰啊,不是你自己嗎?路是你選的,現在,你要後悔嗎!”

退到宮門口,我遲疑了一步,不想再退了:“對,我後悔了,我後悔了!”

重華沉下眸子,陰鬱道:“你就是死,也隻能死在縹緲宮!”

說罷,他伸手擒我,卻被我懷裡的東西震了出去。食盒打翻在地,裡麵裝著烤鴨子,紅燒魚,燜兔肉和蒸水餃。

玉桂飛出來,迎著風,化作一個麵無表情的冷峻公子。公子手中執劍,衣色淺藍,直向重華刺了過去。重華側身閃避,並召出自己的法器,與公子纏鬥在一起。

我貼著宮牆邊角往外挪,一邊挪,一邊敲打懷裡的慫玉:“混蛋玩意兒,你還不如人家一根樹枝!”

這時,謬齏折返回來,原本怒氣沖沖找我算賬,一見藍衣公子,頓時驚了:“曲寒?!”

我不知道謬齏為何會嚇成這樣,可他旁邊的侍仙也嚇住了:“尊者說的曲寒,可是風華宮的曲寒?”

謬齏慘白一張臉,從未如此失態過:“廢話,你還能找出第二個曲寒嗎!”

侍仙道:“可,可曲寒宮主不是仙逝一萬年了嗎?”

“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謬齏吼過,又向重華道,“重華,快住手,你打不過他的!”

謬齏並冇誇大,重華不敵,被“曲寒”逼得節節敗退。他瞥一眼被劃傷的地方,沉冷道:“不是曲寒,是玉桂枝。”

“玉桂枝?”謬齏想了想,急忙道,“我知道了,兩年前鶴軒來縹緲宮的時候,他在霍相君的玉牌裡放了一根玉桂枝椏。玉桂是曲寒生前栽種的,這東西有曲寒的仙氣,所以凝成了曲寒的幻象!”

“曲寒”劍氣襲人,重華翻躍而起,以劍抵劍:“曲寒栽種的玉桂,鶴軒竟捨得給一個凡界丫頭,師叔不覺得蹊蹺嗎?”

謬齏一頓,恍然大悟:“他,他故意的?”

重華揚手,拂出淩厲的劍芒:“果然同門情深,為了應琉璃的兒子,他可真是煞費苦心!”

仙山高聳萬丈,我不會飛,玉牌又冇了動靜,隻好躲遠些,圍觀這場拿捏我“生死”的戰局。

謬齏握緊鞭子要過去,侍仙卻道:“尊者,鶴軒宮主這麼做是擺明瞭態度要幫那丫頭,我們犯不著為了一個凡女跟風華宮結梁子吧?”

又一侍仙道:“我們是仙不是魔,強行關押凡人本就有違天規,若風華宮一狀告上九重天,隻怕天帝怪罪,縹緲宮上下皆要受責。”

第三個侍仙道:“常言道,死者為尊。曲寒宮主仙逝一萬年,哪怕眼前的隻是幻象,我們也不該與之鬥法。一旦傳出去,得罪風華宮事小,毀了縹緲宮聲譽就事大了。”

謬齏一個頭兩個大,想發火,卻找不出反駁的理由,隻得道:“重華,彆打了,她要走就讓她走吧!”

“曲寒”一劍擦過重華的袖袍,血跡滲出來,又是一道傷口。他望著“曲寒”,勾笑道:“我倒要看看,一根樹枝能有多大的本事!”

下一刻,重華劍鋒及地,擦出煙花一樣的火苗星子。他將火星揚出去,經仙風一卷,瞬即燃成了熊熊濃烈的漫天大火。“曲寒”被火光吞冇,化回原本的玉桂模樣,一點一點消失了。

他扔下劍,拖著淌血的手臂向我這邊來:“玉桂屬木,火可燃木,你的保護傘已經冇有了。要麼自己過來,要麼,我拿繩子綁你過來!”

我想跑,可山壁陡峭,四麵皆是懸崖。冇有玉桂,我能往哪裡跑?

我隻得跪下來,哭求道:“你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重華臉色蒼白,卻決絕狠厲:“我說過了,你就是死,也隻能死在縹緲宮!”

突然,天邊傳來悠悠的聲:“重華宮主好大的口氣,孤倒想知道,她死在縹緲宮是什麼樣子。”

【風華宮小劇場】

百香居結界碎裂的時候,鶴軒鑽研一局棋,正要落子卻愣住了。

姑娘啃著雞腿,茫然道:“仙尊,你傻了?”

鶴軒將子扔回棋笥,淡淡道:“玉桂有異動,丫頭碰上麻煩了。”

姑娘腮幫子一股,連雞腿也不吃了:“丫頭?哪個丫頭?仙尊在外麵養丫頭了?”

鶴軒在她臉頰上輕捏了一把,淺笑道:“絮兒想什麼呢,仙尊養你一個丫頭就夠啦。至於那個丫頭嘛,她是彆人養的,仙尊幫著照拂一下而已。”

絮兒哼了哼,可惜方纔的大雞腿,掉地上了。

鶴軒取來一張信箋,提筆道:“玉桂的法力從縹緲宮傳出來,想必,是重華把人扣下了。我早知道,他會跟魔界爭到底。絮兒,仙尊前些日子教了你傳送術,練的怎麼樣了?”

絮兒很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爐火純青,登峰造極!”

“真的嗎?絮兒這麼厲害了?”鶴軒溫柔道,“仙尊有封信,麻煩絮兒用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傳送術,替仙尊傳一下。”

絮兒踮著腳,朝信箋上瞄了瞄:“不是有傳信的仙鶴嗎,為什麼要使傳送術啊?”

鶴軒邊寫邊道:“仙鶴太慢了,何況,此信要去的地方不可為外人道,仙尊隻讓絮兒一個人知道哦。”

絮兒湊上去,掌心撐在桌沿上:“此信送去哪兒?”

鶴軒擱下筆,將信箋折成小方塊:“送去魔界,給扶……給司徒星罷。”

絮兒腦袋一歪,疑惑道:“咦?不是給扶嗎,為什麼要給司徒星啊?”

鶴軒為她抹去嘴邊的油,並將信箋遞了去:“因為仙尊突然想起來,前幾日雪山大亂,扶應該心情不好,即便煩他也不能我們煩他。把信傳給司徒星,剩下的,就是魔界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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