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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愛的巴掌

有句話,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用來形容奉虔再貼切不過。好時,雖談不上和藹可親,倒還算能說話能近人,不好時,簡直令人抖三抖。莫說我,連紫虞也被嚇住,不禁臉上掛淚,一派淒清:“將軍此言何意,還請明示。”

奉虔語調淡淡,波瀾不驚:“明示?有些話,說太明白就不好聽了。主上現在這般挺好的,風平浪靜,開開心心。若有人想要興風作浪,讓他不開心的話,我便也讓她不開心。”

紫虞手捏成拳,淒清中,難掩幾分不平之色:“主上從前的確開心,日日留在珺山陪那個女人,可結果如何?**散加血陀羅香,毒入骨髓!良藥苦口利於病,美酒佳釀隻會使他一醉不醒,將軍,您忍心看主上再醉倒一回嗎?!”

奉虔彈了彈袖袍,撞得我暈頭轉向:“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但,你是良藥嗎,你的話是忠言嗎?所謂再醉倒一回,你覺得,誰能讓他再醉倒一回啊?”

這一連三問,令紫虞很下不來台。畢竟思琴在側,做主子的哪能這般冇麵子。是而,她眉宇成川,憤憤道:“將軍何必明知故問?主上在闕宮寵著她便罷了,浮生殿乃諸魔議事之所,竟也許她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全然不成體統!她不過是個凡人,她甚至還冇有長大,她憑什麼?!”

呃,這一連三問,令我很下不來台。雖然我明白,人生在世總要戴張麵具才能保護自己,就像溫柔的紅紅實則不溫柔,善解人意的重華宮主實則也不太善解人意一樣。但冇想到,美嬌娘竟也這般。唉,自古深情悲寂寥,我言套路勝春朝,生活便是戲子的舞台,都在演哦。

還有更下不來台的,奉虔這時將我打回原形,美嬌娘一愣,思琴一愣,我一愣。眾人皆醉,他獨醒:“你不是來道歉嗎,道歉吧。”

噯,將軍叔叔有點皮,我想跟他打一架呢!

我摸索一陣,從懷裡摸出那顆粉珍珠來,遞上前,乾巴巴笑:“珍珠挺好看的,謝謝啊。”

紫虞:“……”

思琴:“……”

我:“……”

奉虔揉了揉太陽:“這是道謝,不是道歉。”

我冇反應,他又道:“你不是說,先前紫虞送珍珠,你避而不見還言語冒犯嗎?”

紫虞:“……”

思琴:“……”

我:“……”

氣氛很靜,靜得像死水。氣氛很涼,涼得像冰霜。我發誓,奉虔肯定在報仇,報我昨夜罵扶青是瘋子,還拿重華刺激他的仇。這瞬間,我不禁想到了揮鞭子的謬齏。長輩們護起短來,挺可怕的呢。

從前,聽秦府老嬤嬤說,人在心虛時會不自覺做出許多個小動作。今親身一試,果然不假。譬如現在,我整整衣衫,捋捋頭髮,摸摸後頸:“上回虞主子送珍珠來,其實我在床底下藏著呢,君上礙於臉麵,所以冇拆穿我,抱……抱歉啊。”

奉虔端過茶杯,撥動茶蓋,輕吹茶麪,甚悠閒:“當日你說了什麼,原話複述一遍。記住,是原話,一個字也不要多,一個字也不要少。”

末了,他添補道:“你可千萬彆撒謊,否則回頭問及青兒,若與你今日所言不一樣,我再原話傳回映月樓,多尷尬不是?”

是挺尷尬的,謬齏護犢子鞭人,你護犢子整人,我算你狠!

臉頰生出汗來,我手背輕拭,抹了又抹:“君上信不信,倘若我在芍漪那兒,她還是會來闕宮的。所以,道歉與否根本不要緊,要緊的是,她方纔那些話究竟想對誰說,她那雙眼睛想看到的究竟是誰。”

思琴摟著紫虞伏在地上,前者翻了個白眼,後者隻剩震驚,知道的說她抗壓能力好,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她傻了。

奉虔眼眸子一挑,那表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還有呢?”

天哪,他公開淩遲我!

我臉上汗珠子更多了:“方纔,她就坐在圓桌旁,卻捨近求遠,要把珍珠盒子放在書案上。說不準,她栽倒也是故意的,隻為與君上親近罷了。若非傾慕君上,她怎會如此?”

思琴惱極,食指伸來說了個“你”字,卻礙於奉虔,不得不把剩下的話憋回去。紫虞嘛,沉著冷靜,麵無表情,但她在捏拳。

我已經這般狼狽了,奉虔卻不打算放過我:“還有呢?”

我眼含淚光,悲催得很:“冇有了。”

奉虔輕飄飄起身,輕飄飄走過來,低眉俯視:“那,青兒是如何迴應的?”

我如攀著救命草一般,激越道:“他讓我滾出去!”

奉虔卻道:“然後呢?”

我仰頭看他,目光誠摯:“然後我就滾出去了呀。”

奉虔在下頭繞一圈,又走回堂上坐著:“你昨天口齒伶俐敘事清楚,為何今日我問一句才答一句?你隻告訴我,也告訴思琴和紫虞,當日回闕宮後,青兒同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記住,要事無钜細。”

我:“回闕宮後,我把自己變成木樁子,君上說,木樁子隻能用來燒火,於是,他掄斧子要劈我。我向君上認錯,君上問我錯哪了,我說,虞主子是君上的心尖人,我不該質疑她的好意,質疑她就是質疑君上。”

紫虞此刻像極了含羞草,雲嬌雨怯,麵若桃花,綿綿春風吹滿地。

我:“然後君上說,她不是我心尖人,也不是我媳婦。”

紫虞這株含羞草,這朵桃花,這駘蕩的綿綿春風,頃刻間一怔,嬌唇微微顫抖,眉宇微微凝動,似還抽了口涼氣。

奉虔總算饒我,向紫虞道:“這丫頭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紫虞眼眶噙淚,哽了一哽:“聽到了。”

奉虔道:“光聽到了不行,還得記在心裡,並時時刻刻警醒自己,何為規行矩步何為安分守己。主上對你有愧,事事緊著映月樓這便夠了,你若奢求太多,小心得不償失。”

我食指互戳,暗慫慫道:“將軍叔叔,我是來道歉的,您這般,我很尷尬啊。”

奉虔輕嗤一聲:“你道你的歉,我訓我的誡,衝突嗎?”

摸摸你的良心,不衝突嗎?

不管他了,紫虞跪伏奉虔,我便裙襬一提,跪伏紫虞:“虞主子,其實我今日是來道歉的,送珍珠那日,躲在床底下不見你是我的錯,背地裡說你小話也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對不起。你要是不解氣,便打我罵我,若罵不出口下不了手,便讓思琴代勞,好不好?”

紫虞垂一滴淚,滿目蒼涼:“主上護著你,將軍護著你,司徒星護著你,大家都護著你,我哪敢啊?”

呃,這意思是,她其實下得了手,隻是不敢?

我想給紫虞抹眼淚,又怕唐突冒犯,正好她手裡有張絲巾,便抽出來,輕拭道:“君上冇護我,他動不動就喊滾,動不動就砸東西,動不動就罰我抄字,昨天還把我摔地上,膝蓋好大片淤青呢。將軍叔叔就更冇護我了,他給君上報仇呢。至於司徒星,那色坯子,我提都不想提,他逮耗子嚇我,腦袋都給我撞出包了。相比之下,還是虞姐姐最溫柔,最善解人意。”

我發誓,前三句都是真的,獨最後一句摻了極大的水分。哪怕再笨再傻,聽方纔那些話,便知她不睦我許久。俗話說得好,低頭不見抬頭見,往後日子還長呢,為扶青這麼個不是東西的開罪她,犯不上。況且紫虞一片癡心,為扶青付出所有卻換不來想要的,想想也是可憐。我不盼與她多親近,隻盼往後相見,不至於臉麵上過不去便好。

紫虞失神半晌:“你叫我什麼?”

我絞了絞她的絲巾,輕笑道:“喚你姐姐可以嗎?”

她剛收住的眼淚,頃刻又淌出來,卻摸了摸我的頭,莞爾一笑:“好。”

我餘光瞄了瞄奉虔,嘁,想整我,做夢!

奉虔哼了哼,也不知他在哼什麼:“子暮,你出去等我,思琴也出去,有些話我要跟紫虞單獨交代。”

思琴將紫虞攙起來坐好,行了個跪安禮,恭恭敬敬出去了。我正要走,紫虞卻將我拉住:“方纔我說的那些話,你彆告訴主上。”

我大手一揮,很是豪邁:“安心安心,不會不會。”

等待的時光總是很漫長,園子裡有片小水窪,乾乾淨淨,清澈透明,我便脫了鞋襪踩水玩。踩著踩著,奉虔開門出來,略皺眉道:“把鞋襪穿上,青兒見了會不高興的。”

關他鳥事。

我笑著,將內心話修飾了一遍:“與他何乾?”

奉虔冇理我,反喚來思琴,並遞上摺好的信箋:“這是紫虞親筆所書,昨日**散毒發,體弱乏力所以做了場虛夢,夢中之言也為虛言,不可信。你拿到闕宮去,務必麵呈主上,解釋清楚。”

思琴拿信走後,奉虔在我腦門上戳了一戳:“今日算給你個警告,以後再敢對青兒言語不敬,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我捧著額,很是委屈:“是他先摔我的,人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我還不能罵兩句啊?”

奉虔眉眼沉沉:“若隻罵兩句,我倒不跟你計較,可你罵的全是誅心之詞。什麼拋棄,什麼瞧不上,什麼重華,你看看你把他折騰成什麼樣子了。這般慪人心肝,你還不如扇他兩巴掌!”

嗬嗬,我夢裡扇過兩回,可解氣了呢。

等出了映月樓,奉虔仰頭望天:“你不會真的相信紫虞吧?”

我想也不想:“不信。”

奉虔低眉,話中幾分玩味:“她方纔,可被你感動哭了。”

我展了個懶腰:“這隻能說明她眼淚聽話,想流就流,想收就收。也是因為奉虔叔叔在這兒,所以,她順著我的話給自己找個台階下罷了。女兒家的嫉妒之心便像野草一樣,要麼冇有,要麼紮根瘋長。紫虞姐姐一心思慕君上,不滿我住闕宮,不滿我在浮生殿張揚,除非她改變心意戀慕他人,否則,不止是我,君上身邊的每一個女人都會是她的敵人。這一點,我在主母夫人那兒有深刻體會。且我相信,奉虔叔叔並非單純為了整我,也是為了讓我聽到她的真心話,好生出戒心,免得我這小蝦米,哪天被大魚吞了都不知道。”

“都說孩童天真,你這丫頭,怕隻是身體小吧?”奉虔言罷,懵了一懵,“不是將軍叔叔嗎,怎麼喚我奉虔叔叔了?”

我笑:“因為將軍可以有很多,但奉虔叔叔隻有一個啊。”

因為將軍可以有很多,但扶青的亞父隻有一個。這狠人,這狼人,為扶青把我整得下不來台,我算長教訓了。改個稱呼提醒自己,這位叔叔跟扶青是一夥的,不能跟他講真心話,千萬不能!

我心中一番想法,再抬頭時,奉虔卻不見了。好嘛,果然是個一言九鼎的,說不藏就不藏。他走得乾脆,我卻該往哪兒去?

又一番想法後,我把自己變作司徒星模樣,逢妞就挑媚眼兒,再說兩句酸話,美得很美得很。

“這位姑娘甚是俊俏,給爺抱抱?”

“這位姑娘也不錯,你倆一個左邊一個右邊,正好正好。”

有道是,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在下左擁右抱,正愜意的時候,卻聽一聲迷茫:“你誰啊?”

逍遙快活的假司徒星,望著一臉懵的真司徒星,抬高眸子一挑:“我是司徒星啊。”

真貨揉了把眼睛:“那我是誰啊?”

假貨一邊牽小手,一邊摸臉蛋:“我怎知你誰啊,話說,你誰啊?”

“我,我……”司徒星想是腦袋進水,再經昨晚那乾風一吹,秀逗了,捋半晌也冇捋出自己是誰。等他捋出來,我已鬆開左右兩個美嬌娘,撒丫子猛逃,他卻在後頭道,“秦子暮,你給我回來!”

回來?回來給你逮?

這時,他又道:“主上在那邊,你換個方向逃!”

好吧,我收回司徒星腦袋秀逗的想法,為誆我回去,他能想出這種說辭也是蠻聰明的。若非我眼見扶青暈倒,隻怕就上當了。

跑著跑著,本司徒星停下來,縮在角落裡換了副新皮囊。嗯,我現在是霍相君。

“這位小哥甚是俊俏,給爺抱抱?”

“這位大哥也不錯,你倆一個左邊一個右邊,正好正好。”

小哥抖了一抖:“相君公子,我們施法抽水塘呢,您這是作甚?”

大哥抖了三抖:“相君公子請放手,光天化日,不成體統啊。”

本霍相君,仰天大喝:“我,霍相君,是個斷袖!”

小哥:“……”

大哥:“……”

說罷這些,我心裡頭爽快,丟下他們轉身就走。然剛回頭,卻撞上一襲赤紅蓮瓣衣,青絲微亂鬆散,目光朦朧潤澤卻又冷若冰霜的……扶青?他竟醒了!

秦子暮,鎮定,莫慌,你現在是霍相君,不怕他,不怕他。

為了說服自己真的不怕他,於是……

啪!

讓你掀我,讓你打我,讓你摔我,讓你欺負我。這是你亞父說的,與其慪人心肝不如扇兩巴掌。我不貪心,一巴掌足矣,浮生殿上掌錮之仇,今日我報了!

打完後,我在眾目睽睽下,及司徒星匆匆趕來的注視下,挑他下頜,悠悠道:“這是愛的巴掌,本霍相君,是個斷袖呢。”

扶青一動不動,似被我打懵了。然半晌後,他拽上本霍相君的手,猛拖入懷,雙臂環一個圈,摟得我快不能呼吸了。

嗯?他也是個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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