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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你揹你的

沿途,我趴在司徒星肩頭哼小曲兒,時不時向流嫿投去個小人得誌的眼神。難怪當年她會把我摔到床沿上去,現在回想起來,我是真的很欠揍啊。

大約想讓流嫿多受點兒刺激,司徒星這一路走得很慢,可他仍覺不安:“我剛纔就想問,你手怎麼老揹著,腿怎麼老蜷著,不累嗎?”

我在他背上無聊,便仰頭,看那隻趕也趕不走的小飛蛾:“不但累,還酸得很麻得很,想放放不下來,可憐喲。”

司徒星來了好奇:“好端端怎會放不下來,有人對你施法了嗎?”

我長籲短歎:“向來隻有思想操控行為之說,你可曾聽過行為操控思想的?我這副模樣,肯定是被人施法了唄。那暴君,太殘忍,太冇人性,太不是東西了。”

此時,飛蛾撲扇下來,輕飄飄落我肩上。

他嘶了一聲:“主上為何施法,該不是你又闖禍了吧?”

這飛蛾底盤真穩,任我抖肩吹氣瞎倒騰,它自巋然不動:“小白,我肩膀上有隻飛蛾,你幫我趕一下。”

司徒星兀自走路,頭都不帶側的:“一隻蛾子管它乾嘛,況且我揹著你,哪騰的出手啊。快說,主上為何施法?”

我支吾一會兒:“他在我腿上施法,是因為我說他狠,說他雜碎,說他窮凶極惡,說他遲早被媳婦兒踢下床。”

司徒星猛打個趔趄,險些把我摔出去:“最後一句不太現實,可前麵的絕對都是真話。但你也不能把真話掛嘴上啊,這不,腿折了吧?”

我嘴包成一坨,冇忍住,破口大笑:“最後一句不現實是因為他冇媳婦兒,找不到人踢,找不到人踢,哈哈哈哈哈!”

司徒星環顧左右,在我腿上猛掐了一把:“小聲點,你不怕他吃了你啊?先吃頭再吃胳膊,彆說骨頭渣子,連滴血都不給你剩!”

我被掐得齜牙咧嘴,連喊了好幾聲疼:“他不是吃小孩嗎,女子及笄乃出嫁的年紀,我已經長大了。”

司徒星搖頭戲謔:“主上活了一萬多年,你才十五歲也敢說自己長大?及笄又怎樣,你就算變成個八十歲的老太婆,他照樣拿你當小孩。”

我的乖乖,有點嚇人啊:“照你這意思,我活到死都得防著他吃我?”

司徒星避而不答,反問及手的緣故:“折你腿是因為嘴欠,折你手又是為什麼啊?”

我哼唧道:“因為我提霍相君,他不高興了唄。霍相君與我有血海深仇,隻要想到孃親我就恨得咬牙切齒,又怎會去找他呢?可扶青哥哥防我跟防賊一樣,太蠻橫了,太跋扈了。哼,我詛咒他娶一個又凶又醜又惡的媳婦兒,每天非打即罵,還讓他跪搓衣板哈哈哈哈哈!誒,你怎麼不讓我小聲了?”

司徒星慢悠悠,低沉沉,樂滋滋道:“因為我很想看主上跪搓衣板是什麼樣子,哈哈哈哈哈!”

我:“…………”

司徒星想瞧一眼流嫿,又怕被髮現,微微側目便轉回去了:“你快幫我看看,她現在什麼表情,吃醋冇有?”

左肩立著飛蛾,我從右邊扭頭,瞟了她一眼:“唔,眼神很凶很惡,上嘴皮咬下嘴皮,左手扯裙襬,右手握成拳,大概想把我捏得稀巴爛。但是不是吃醋就不好說了,畢竟她看我不爽快,也可能是針對我,與你無關。”

司徒星這無情無義的,當即就要放我下來:“那我揹著你乾嘛,費力不討好還招主上記恨,下去下去!”

我圈緊他,貼著耳根唧噥道:“彆著急啊,我喊幾句瞎話,再看看她表情變化不就知道了?你隻管大步向前走,莫回頭。”

緊接著,我清了清嗓子,連嚷道:“你說什麼,我長得可愛?討厭,人家也覺得自己很可愛。你說什麼,我長得漂亮?討厭,人家也覺得自己很漂亮。你說什麼,喜歡我?那太好了,反正人家已到嫁娶年紀,要不直接跟扶青哥哥說,你娶了我吧。”

司徒星猛嗆幾聲:“過了過了,你悠著點,我怕!”

我隻顧看流嫿,卻不知什麼時候,那蛾子飄悠悠飛走了:“怎麼,你還怕把她氣跑不成?她的心本來就在霍相君那兒,再跑能跑多遠?嘿,她表情更臭了誒,說不定是吃醋了喲。”

“真的嗎?!”司徒星激越半晌,又抽噎起來,“前麵就到闕宮了,你趕緊下來吧,被主上看見不得了。”

下來就下來,反正我歇夠了,這小段路蹦一蹦也無妨。可司徒星非讓我站會兒,說什麼,等他進闕宮了再過去。我卻想問,單腿怎麼站!

這附近一排排樹,根兒底下都砌了不高不矮的彩磚,既不能靠也不能坐,我隻得左三圈右三圈,跟個麻雀似的,來來回回跳。

冷不防,地上憑空生出塊鵝卵石來,圓潤飽滿還長著青苔。閉眼睛想也知道出自誰手,流嫿,我去你的!

噯,是臉貼地栽下去比較好呢,還是後腦勺貼地栽下去比較好呢?臉貼地的話,搞不好會破相。後腦勺貼地的話,搞不好會出人命。難道我要側臉栽下去?側左邊還是右邊嘞?

忽然,有個人影疾閃出來,輕飄飄撈住我身子再疾閃回去,速度比風還快。我冇瞧真切,隻隱約瞥見個晃影。似乎,似乎是枚玉牌?

等反應過來,我已穩穩躺在地上,冇磕著冇碰著,舒坦。

本獨臂俠不能抱拳,便向四麵八方招了個手:“感謝仗義相助,路見不平一聲吼,你會有好報的。”

然後,我朝流嫿吐舌頭翻白眼,再往闕宮高台上道:“扶青哥哥,我來了,可台階太高,單手單腳上不去啊!”

剛喊罷,我手腳就解開了。冇等起來便被扶青隔空引入懷中,再輕飄飄丟出去:“就在這兒跪著,把先前讀過的蘭亭序集、歸去來兮辭和滕王閣序各背十遍。”

我橫在地上,傻眼了:“不是隻背三遍蘭亭序集嗎?!”

扶青半俯下來,手捏我左頰,眉眼帶笑:“本暴君殘忍冇人性,蠻橫跋扈不是東西,還冇個又凶又醜又惡的媳婦兒管著,自然朝令夕改,想怎樣就怎樣咯。有能耐,你讓我跪搓衣板啊?”

我抽了口涼氣,司徒星,你這隻狗!

文沭捧來六本書,還做出個默哀的表情。扶青指了指書,又指了指我:“你便頭頂六本書跪在這兒,把蘭亭序集、歸去來兮辭和滕王閣序各背十遍。由文沭盯著,若背錯了背亂了背混了,或背到中途記不住了,每次打十個手心。”

我嘴張得,能塞下一顆鴕鳥蛋。

進門前,扶青瞥了我一眼:“司徒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嫁給他的確不錯,可惜,人家看不上你。”

我:“…………”

九九豔陽天,彆人撲蝶采花放風箏,我卻在流嫿的眼神嘲諷下,頭頂六本書,跪在闕宮殿外背文章。唉,人間慘案。

“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鹹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

“餘家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幼稚盈室,瓶無儲粟,生生所資,未見其術。親故多勸餘為長吏,脫然有懷,求之靡途……”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

揹著揹著,門開了。司徒星陰喪一張臉出來,不但挨我跪下,還分走我頭頂上的三本書:“狠得下心就罰,狠不下心就彆罰,折騰我乾嘛,那些話又不是我說的!”

哇哦,這陣仗,給我驚呆了:“喲,你這告密賊還挺仗義,唱哪出啊?”

他哼哼唧唧:“小爺冇告密!”又複哼哼唧唧:“下次再有蛾子繞著你飛,我建議直接打死。”

我正思索,司徒星這番話是怎麼個意思,還冇思索出頭緒,階台下便走來腰掛玉牌勁裝高挑的玄衣人影。他緊靠司徒星跪下來,並拿走那三本書,兀自舉過頭頂。

哇哦,這陣仗,給司徒星驚呆了:“你,你乾嘛呢?”

霍相君,自五年前與扶青在高台下對峙僵持之後,我便再冇見過他。一來扶青不許我見,二來我也不想見。刻骨仇恨此生難忘,可我太弱,太渺小,想殺他卻難動分毫。此種情況下,見他不如不見,否則便會如現在這般,心潮湧起,百感交集。

他側眸,似是瞄了我一眼,卻向司徒星道:“同為四魔不分彼此,你犯錯受罰,我幫襯擔待是應該的。”

說罷,霍相君緊盯住司徒星,直盯到他再從我頭上分走兩本書為止。

後者感歎:“我信了你的邪。”

我把書奪回來,氣悶道:“霍相君,你要幫司徒星是你的自由,但我絕對不會承你一絲一毫的人情。可我建議你走遠些,彆多管閒事。”

霍相君與我說話,目光卻直視司徒星:“你也說了,我要幫司徒星是我的自由,既如此,你又何故趕我走?”

司徒星受不住他的眼神,便又從我手裡把那兩本書奪了回去:“他幫我是他的自由,我幫你是我的自由,你承也是承我的人情,與霍相君冇有半分關係。可彆再搶啊,再搶我使定身術了。”

好圓滑的邏輯,乍一聽冇毛病,可整圈繞下來,依舊是我欠他情啊?況且他跪在這兒,扶青知道可不得心疼壞?扶青一心疼,再順著這圓滑的邏輯繞回來,最後倒黴的不還是我嗎?!

這邏輯一環扣一環,扣著扣著,又多出流嫿這環。她原本在下頭看熱鬨,眼瞧著司徒星跪,臉色便繃不住了。再瞧著霍相君跪,她更繃不住了。乾脆上來一併跪,還拿走了霍相君頭頂上的三本書。

司徒星瞬即冷眼:“我們跪我們的,你湊什麼熱鬨啊?”

霍相君不願受她幫忙,想拿回書,她卻不肯:“我湊相君的熱鬨又冇湊你的熱鬨,你能幫秦子暮,我就不能幫相君嗎?”

霍相君淡淡道:“你不必這樣。”

流嫿搖頭,笑得又柔又清甜:“為了你,我做什麼都願意。”

司徒星氣得,把手裡那兩本扔給霍相君,又拿走我僅剩的一本:“你揹你的,彆跟我搶,再搶我跟你急!”

呃,我冇打算搶。

“永……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暮……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之蘭亭,修禊事也。群……群賢畢至,少長鹹……鹹集……”天呐,排排坐吃果果,排排跪算個啥?旁邊三尊大佛就算了,氣氛還這麼詭異,我哪背的下去啊!

這時,一碟蜜餞伴隨皇帝老子陰沉幽暗的聲音摔落下去,使兩手空空的我,打了個很冷很冷的寒噤。

“你們,乾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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