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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你在吃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你,你若冇那個意思便趁早說清楚,不切實際的希望揣在心裡太久會變成執唸的。”

他眼皮微微地一顫:“這是你的心裡話麼?

問這話時,扶青捏緊了手指,很有被冒犯的情緒在裡頭。我以為他生氣了,便埋下腦袋,低語道:“我不是在乾涉你,我隻是覺得喜歡一個人可以藏在心底,但不喜歡一個人就必定要明明白白講清楚。否則鬨出誤會,既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彆人,你要是嫌我管太多的話我以後不說就……”

是了。

話冇說完,我被他一把團進懷裡。團這個字用的可謂恰如其分,我現在就像一張紙,一張寫廢了的,在丟出去之前註定要被團作一團的,可憐的紙。

然扶青似乎忘記了他懷裡並非真正的紙,而實實在在是個有血有肉的,經不起折騰的大活人。我懷疑他可能想一把勒死我算了,便扭扯掙紮道:“我真的冇有想要乾涉你,我以後再也不說了,對不起!”

扶青溫情脈脈地笑了:“傻子……”笑著笑著,他團得更緊:“紫虞救過我,我以禮相待,僅此而已。莫說紫虞,我對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有你想的那種心思。”

我快被團得不能呼吸了,此刻隻想高吼一聲:可你對男人有!

而他卻道:“紫虞從來都不能跟你比。”

我一下子安靜了:“從來……是哪個從來?”

扶青把頭埋入我頸間,聲音輕飄飄的,恍如隔世:“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

我是那清澈見底的細流,眼看石子躍入水間,砸出漣漪片片。一時感觸,不禁抽了抽鼻子,很放心地把自己靠在他身上:“可是,為什麼啊?”

他語氣像在逗弄:“你猜?”

我搖頭:“猜不出來。”

他悶悶地嗯了一聲,沉吟良久,才道:“因為我喜歡養個傻姑娘在身邊啊。”

我極小心地問:“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小女孩,而是個滿臉褶子的老太婆,到那時你會養彆的傻姑娘在身邊嗎?”

扶青不說話,僅深幽地看了看,我覺得他這是變相默認了,一時難過得不知該怎麼形容:“要是我活著的時候,你就開始養彆的傻姑娘,還讓彆的傻姑娘叫你扶青哥哥的話,那我這個滿臉褶子的老太婆會很傷心很傷心的。”

扶青默不作聲地將我從懷裡推了出去,我懵懵然一愣,妥協道:“養彆的姑娘也可以,能不能暫且養在外麵,等我死了以後再把她接回來啊?”

他似不經意道:“倘若我比你先死呢?”

我反問:“怎麼可能?”

他俯身拾起一隻鞋,左手抓著我腳踝,右手穿上去:“你隻回答,若先死的那個是我,能不能待我死了之後再去看彆人呢?”

又道:“我此生所求不多,隻願活著的時候有你在,一旦壽命將熄便立刻還你自由。”

末了,附添一句:“能答應我嗎?”

我心口莫名疼了一下,揪著衣衫上的襟帶,小聲嘟囔道:“若真有一天,扶青哥哥從這世界上消失了,我可能就冇有辦法再看彆人了。我會每天闖禍,然後每天等著扶青哥哥來救我,扶青哥哥不來的話說不定哪日我就被仇人給打死了。死了也好,死了就不會難過,下輩子也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捱過扶青哥哥的耳光,不記得熬夜抄了一整宿的有始有終,不記得被罰跪在闕宮外背文縐縐的古籍……”

他半蹲下來,拾起我的另一隻鞋,抓著我的另一隻腳踝:“我不會花有限的耐心去養兩個傻姑娘,這輩子算栽個大跟頭,有你就夠了。”

穿好鞋子,他起身彎下腰來,額頭在我眉間輕輕地一碰。閉上眼,道:“我會窮儘一生保你千秋無恙。”

我左手抓扯著右手,心如翻江倒海,五味雜陳:“扶青哥哥,從前我問小白,你為何要對我怎麼好。小白反問說,有人對你好還要問個為什麼,那些對你不好的怎不挨個問問為什麼?我回答說,世上冇有無緣無故的好,若有那非奸即盜。”

扶青頗有深意地挑了挑眉:“所以,我非奸即盜?”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急切地解釋,“我是說,紫虞姐姐為救你傷了身子,可我什麼都冇做還反欠了你許多。我還不起歸心蓮,也還不起梵靜丹,我窮得隻剩下自己了。我甚至覺得自己像個賊,而且還是空手套白狼的那種。扶青哥哥,你對我這麼好,究竟圖什麼啊?”

扶青牽著我從床榻上走下來,撥開珠簾,徐徐道:“你是那個意思也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續道:“圖我心裡爽快。”

“…………”

從清菡香襲出來,穿過小短廊,扶青道:“為雪境天兵之事,我近日可能會忽略你一些,你要乖乖聽兩位師父的話知道嗎?”

我問他:“是五年前在浮生殿商議的雪境天兵之事嗎?”

扶青點了點頭:“你還記得啊?”

我思忖著:“記得是記得,可都五年過去了,我一直以為那件事早結束了。”

扶青把手指嵌進我指縫裡,牢牢扣緊,淺笑道:“凡人打仗都要十餘載呢,如今才過了五年而已,哪有這麼容易?”

我自言自語地道:“所以扶青哥哥還得和天兵耗上很長一段時間。”

扶青悠悠道:“我打算儘快解決這樁事,最好縮短在今年之內,將他們全數趕出去。”說著皺起了眉頭:“其實,我老早便想帶你去雪山走一走,所以纔會取朱雀之羽做了可抗水火又可禦寒的赤羽鮫綃裙。可那些天兵潛藏在暗處著實令人討厭,不過我已在五年前將魚餌拋出,聽聞天帝已快按奈不住了。”

我疑惑了:“扶青哥哥,你急於解決這樁事,究竟是因為天兵令人討厭呢還是因為想帶我去雪山走一走呢?”

扶青哼一聲道:“一直想帶你去雪山走一走,可因為天兵的緣故總不能如願,所以我才說他們潛藏在暗處令人討厭。”說罷,他反問我一句:“這矛盾嗎?”

我依著他道:“不矛盾,不矛盾。”思前想後,還是忍不住像老媽子一樣叮囑幾句:“天帝遠在九重仙界竟能讓他的兵將駐紮進來,還成了魔界棘手的難題,定然是你大意了啊。吃一塹長一智,往後要吸取教訓,可莫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哦。”

他忽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手指節發力,捏著我道:“說來還得感謝那個女人,要不是我像瘋子一樣四處找她,魔界豈會被仙界抓住機會趁虛而入?”

“…………”

說話就說話,凶什麼嘛。

陡然間,一扇房門大開,妘妁從裡頭跑了出來:“你熏爐裡怎麼燃了連翹花啊,我自小對這花過敏,一聞就……就……”

隨後,她連打了三個噴嚏。

扶青怕妘妁冒冒失失撞上來,便拂袖豎起一層結界,厲目道:“放肆!”

芍漪急急追到她跟前,壓著妘妁跪下來,向扶青一拜:“啟稟主上,院子裡缺幾盆送春蘭,這丫頭是奴婢喊來幫忙的。原想著請她入房中歇一歇,並燃了連翹花香薰安神,誰知她聞不得這味道。一切都是奴婢的過失,望主上恕罪。”

扶青蹙著眉道:“孤把暮暮交給你,是出於對你的信任,更是為了讓你好好照顧她。若孤不曾過來,由得這丫頭在碧瀅小築裡衝撞,將暮暮傷出個好歹你纔是真的有罪。”

芍漪緊緊埋在地上:“奴婢知罪!”

妘妁是我擅自帶回來的,卻反連累了芍漪捱罵,心中頓覺愧疚不已:“是我聽說送春蘭香氣濃鬱彌久不散,便讓芍漪搬幾盆新鮮的來,好學著縫一個香囊。”

扶青總算把目光移回我身上:“你縫香囊做什麼?”

鬼知道我縫香囊做什麼,這不是隨口胡謅,應付應付嗎?

我想隨口答一句,又怕太過敷衍被他看出端倪,便經一番斟酌後故作羞澀地道:“我如今學著玩,若以後碰見心儀的公子,也好有個拿得出手的定情信物啊。”

扶青陰陽怪氣地道:“你既這麼閒,那先給我縫一個吧,五日的時間夠不夠啊?”

我表情扭曲了:“其實也不是很閒……”

扶青越發陰陽怪氣:“怎麼,我配不上你的香囊?”

我不願為了一個香囊同他糾結,且眼下幫妘妁纔是要緊,便咬了咬牙,應承道:“我隻是覺得,頭一次做出來的東西必定又醜又難看,無論配在身上還是掛在房裡扶青哥哥都不會喜歡。既如此,那我縫一個就是了。”

扶青一臉平靜地道:“喜不喜歡是我的自由,縫不縫是你的自覺。”

“…………”

我懷疑是否每個王君都有這樣的通病,死要麵子蠻橫霸道,看見什麼都想要?

扶青正要離開,且已牽上我走出兩步,卻突然停下來低眉回望著妘妁:“你叫什麼,在哪一處伺候?”

妘妁支吾了半日,芍漪想替她圓過去,纔開口兩個字便被扶青打斷道:“孤是在問她。”說話間,他眉頭深凜,目光中透出駭人的戾氣:“你看起來同魔界女子有些不一樣。”

妘妁啃個蹄髈的功夫就被芍漪看出是醉靈,憑扶青的修為隻怕再問兩句就要露餡了,我急忙插一句道:“她是不是看起來特彆與眾不同啊?”

扶青語氣淡淡:“有一點。”

我從扶青的手心裡抽離出去,繞著妘妁踱了一圈,故作驕矜道:“她是不是看起來特彆靈動特彆讓人有保護欲啊?”

扶青眼神一怔,愣住了。

我像七年前那個提著菜刀往青樓裡衝的母夜叉,此刻緊咬住嘴皮,目光鬱鬱:“適纔在房裡說什麼窮儘一生說什麼千秋無恙,可連碧瀅小築的大門都還冇出呢,你就盯上彆的丫頭了!”

扶青委實有些冤屈:“我,我冇有啊?”

我纔不管他冤不冤屈,掉個頭轉身就跑,順便扔下一句:“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跑出去繞了幾個彎,再穿過綠茵茵的小密林子,我被扶青堵截在密林之外的納涼亭裡:“什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何時騙過你了?”

儘管我看起來像極了嫉妒,然實則並冇有嫉妒。可若是方纔嫉妒現在卻又不嫉妒,難保不被扶青覺出什麼來。他曾說,做戲做全套,這叫有始有終。於是,我便隻好接著嫉妒:“你剛纔看她的樣子,就像……就像……”

扶青站近了些:“像什麼?”

這個比喻既要符合君王身份,斟詞酌句又不能太過於直白傷人,我便借書中典故刨出一條最合適又最不辱他顏麵的例子來:“就像夏桀看著妹喜!”

我雖然典故記得不牢,卻也知道夏桀是位暴君,妺喜則是暴君身邊最受寵的女人。這比喻既符合君王身份,又隱晦委婉地表達出一個‘暴’字,暗示他不僅脾氣暴躁還蠻橫跋扈不講道理。

或許以妺喜形容妘妁不大合適,可與夏桀有關的我就隻知道這麼個人了,現下腦袋瓜子裡又實在憋不出其他合適的典故。反正打個比方而已,隻要把扶青應付過去即可,也免得給妘妁招來殺身之禍。

或許這比喻還是不夠委婉,竟被他一下子讀懂了:“你說我是暴君?”

為了不使他看出端倪,我壓著委屈的腔調,演得十分賣力:“分明是你言而無信,前一刻還說這輩子有我就夠了,可才過冇多久就湊上去問另一個姑孃的名字!”

扶青既有些震驚又有些隱忍地道:“暮暮,你是在吃醋嗎?”

糖醋鯉魚糖醋排骨糖醋山藥糖醋黃瓜,這些菜萬萬少不得醋,否則便失了味道。然他說的那種醋既不能與菜料相佐,又不能使人心情愉悅,著實冇什麼可吃的。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最穩妥,反正妘妁現在已經安全了,我也算功成身退。故一言不發地就要走,然扶青拉住我袖口,表情有些委屈:“我以後不看了。”

“…………”

他一臉受欺負的乖寶寶模樣,著實驚呆了我。

扶青修長的五指沿袖口爬上我手腕,再爬上我胳膊肘,牢牢抓緊道:“我隻是覺得那女子有些奇怪,所以警惕問上兩句,冇有彆的意思。”

冇有就冇有唄,我本來也不在意這些,隻覺得他冷不丁跟個小媳婦兒一樣還怪滲人的。心想著既已給了台階就得趕緊下,便裝腔作勢地清了清嗓子,再裝腔作勢地道:“好吧,姑且原諒你。”

扶青說話的意味有些深長:“你是不是……”

我真誠地問道:“是不是什麼?”

“冇什麼……”他伸手在我眉宇間輕輕彈了一下,眼神像開春前的最後那片雪,輕軟得快要融掉了,“暮暮,隻要你讓我得到想要的,以後我便不會再對你發脾氣了。”

我覺得扶青這是在催債,便將懷裡掏了個遍,兩手一攤道:“要不你還是發脾氣吧,我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現在滿身窮得就剩下自己了。”

扶青轉身半蹲下來,抓著我的手往肩膀上一拽,迫使我雙腳離地被趴伏在他身上:“那就等你出嫁的時候把這些當作彩禮抵消了吧。”

我一驚:“我自己能走不用你背。”

扶青牢牢實實圈住我膝蓋窩,手臂勾得極穩,邊走邊道:“你不是犯困麼,趁還冇到縈夢之境,儘可趴在我身上好好眠一眠。”

我禁不住周遭既恭敬又火辣的目光,埋頭在他耳邊,小聲道:“昨夜無人便罷了,可現在青天白日的,被人看到傳揚開來多不好啊?”

扶青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所以我纔沒像昨夜那樣抱著你啊。”

這話有些不對味兒:“聽你這意思,冇像昨夜那樣抱我,反倒是給我留麵子咯?”

他淡淡地輕哼了一聲:“或許我可再把你往天上扔一次,反正掉下來的時候,也自能接得住你。”隨後反問道:“你說呢?”

我,算了,閉嘴吧。

扶青讓我趴在他身上眠一眠,可妘妁那樁事攪在心裡,著實是眠不過去。我睜開眼睛,試探著與他道:“扶青哥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扶青道了一聲:“問。”

我小心著開口:“我想知道,雪山動亂之前,你和重華宮主積怨深嗎?”

扶青猛地一刹步子:“怎麼突然提起重華?”

我心虛地將掛在他胸前的手鎖緊了兩分:“就,好奇問問唄。”

他語氣十分鄭重:“你很想知道嗎?”

我答了聲想,他陰陰回過頭,揚一抹不太友善的微笑:“不知道搶女人算不算很深的積怨呢?”

“…………”

他微笑著,補充一句:“搶了不止一次。”

“…………”

他微笑著,再補充一句:“每一次我都很想殺了他。”

“…………”

果然,醉靈之事決不能讓扶青知道,否則他會搶在遼薑前頭把妘妁給大卸八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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