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仆小聲同威克子爵冇事的時候,旁邊已經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真正宴會上的人當然不會如此失禮,但這畢竟是要同觀眾解釋清原因的電影。
“……這次的奧摩多獎易主……聽說是個平民……”
“……東域那邊的天才。”
“據說當時結果出來的時候,路德少爺都要氣瘋了……”
“……”
又有也同是藥劑專業的,知道得更詳細,“……是優化了一個B級修複藥劑的配方……以b-379代替i-58,正巧是盧蘭多教授的研究因為b-379因子的不穩定一直冇進展……這可幫了他個大忙……”
還有似乎“知道”內情的,“學院也覺得不好一直讓同一個人得獎……”
……
…………
理查德早在剛映的時候就看過這部片子,知道這一段,不過之前他的心思都放在後續的發展上,並冇有注意這麼多細節。
那個平民天才,說的就是“賀源”吧?
冇想到這位小少爺竟還真的這麼在意這獎的名頭,這一點可和他的哥哥不太一樣。想起泰特那張麵永遠無表情的臉,理查德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正想著這些,耳邊突然響起男孩嘶啞的問聲:“奧摩多獎是什麼?”
理查德差點脫口而出“相當於紫羅蘭獎章”,但是好歹意識到這是個連“紫羅蘭”都不知道的小崽子。
他為難的蹙了蹙眉,努力回憶了一下星網上的科普,這才解釋:“奧摩多是藥劑學院的創始人,以他名字命名的獎學金是藥劑學院的最高榮譽……”
他解釋著,不由又抬眼看向前麵的真心實意在氣憤的小少爺,又覺得糾結在這一點上的少年很有幾分這個年紀的可愛,忍不住笑了下。
魏極“哦”了一聲,垂著眼也不知在想什麼。
理查德引著有點走神的男孩,換了個方向,到了人群後方。
雖然這隻崽不是隻普通的崽子,但是接下來的場景小孩子還是離得遠一點好。
以宇宙星空作為背景的艦艙突然暗了一聲,但很快忽悠亮起,好像與之前冇什麼區彆,中央人群中有人小聲抱怨著卡爾拉公司的產品,但是很快就因為周遭異乎尋常的安靜止了聲。
“女士們、先生們,很高興大家登上這艘豪華星艦MO28……”
廣播中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原本星空的投影波動了幾下,在上層浮現了一個男人的影像。
男人臉上帶笑,但右邊貫穿眼珠的猙獰傷疤讓這笑容都顯得凶戾起來,被這道疤痕貫穿的右眼眼眶中是一隻冇有眼瞳的義眼,完完全全白色混沌的眼珠更讓這張臉平添幾分詭異。
他旁邊似乎有同伴小聲提醒了句什麼,男人“啊?”了一聲,“是MO40?這種事怎麼都無所謂吧……或者現在我更願意給它一個新名字……”
“——死、亡、號!”
他輕慢地吐著這三個字,麵龐卻驟然湊近。
這動作像是要從螢幕中鑽出來一樣,又因為湊得太近的影像畸變,整張臉都有點變形,越發顯得他臉上那惡質笑容猙獰恐怖。
離得最近的那位女士短促的驚叫了一聲,仰麵跌倒在地,卻不顧禮裙的狼狽,手腳並用的往後縮去。
“不、不……”
義眼男人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歎息著搖頭,“先生們,你們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竟然任由這麼一位淑女跌倒在地,都不去扶上一把……既然這樣,那麼——”
冇有人想知道“那麼”之後的接的是什麼,在恐懼的驅使下,人們不由自主的照他說的去做,爭先恐後地去攙扶那位女士。
最後威克子爵以體型優勢勝出一籌,喘籲籲地把那位女士提起來,聲音尖利道:“我扶了!我扶了!”
這位女士因為剛纔混亂越發狼狽,原本打理整齊的髮型都變得毛糙。被足足有她三個寬的威克子爵強扯著拉起來,腳下的尖細的鞋跟以一個彆扭的角度點在地上,一臉想要掙脫卻不敢的表情。
似乎覺得眼前的場景滑稽得可笑,義眼男人也確實笑出聲來,“這可真是一位‘龐大’的紳士。”
男人並不掩飾自己這句話裡嘲笑的意思,威克子爵漲得滿臉通紅,卻不敢提出反駁,滿是肥肉的臉上擠出一個言不由衷的笑來。
義眼男人笑得更厲害了,連影像都因為顫抖模糊。
笑了好一陣兒,他才恢複平靜,抬起頭來緩慢道:“紳士的待遇當然與眾不同……我願意為您留出一個特等的觀賞席位,觀看接下來的‘表演’。”
一個離威克子爵最近的星空通道打開,義眼男人的投影也到了通道旁的位置,他抬手做了個英倫管家式的“請”的姿勢。
威克子爵臉色刷白,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個變調的單音來,“不——”
以他的腦子,當然猜不出過去以後會經曆什麼,但是在這種危機時刻脫離群眾的恐懼感,已經足夠讓他崩潰。
他連連搖頭後退,“不、不!我不過去!!”
義眼男人直起身來。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麵無表情地盯著威克子爵。
他帶著戲劇腔調和惡劣笑容時就足夠令人後背發毛,但在臉上表情消失之後,讓人尤為直觀地意識到,這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法外之人。
威克子爵已經嚇到哭出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他抖著身縮到了人群中央,卻如何都逃不脫義眼男人的注視。
他打著嗝道:“不不,你、你們不能這樣……嗝……我知道你們要什麼……嗝……錢?武器?我可以提供給你們,我……我是斯柯達家的繼承人,那個斯柯達家、你們知道的……你們放我走、隻要你們放我走……不管要什麼……”
“哦哇。”義眼男人發出一點冇什麼意義的語氣詞,臉上那點驚歎是肉眼可見的敷衍,斯蓋圖星盜團並不是那種毫無組織的遊散團體,他們動手之前當然詳細調查過目標。
隻是“綁票勒索”的業務並不在他們的經營範疇中。
(後來的調查中,他們也交代了自己的目標,是這艘星艦上運輸的一批A級修複藥劑。)
不過,這一切不是已經快嚇懵了的威克子爵能分辨出來的,聽到那聲“讚歎”,他還以為有救了,忙不迭地點頭,“是的、是的!!我……嗝……我是斯柯達家的繼承人……我父親不會放我不管的,你願意把我放了……斯柯達家可以用三艘星係級配備火力艦母作為交換……”
男人“哦?”了一聲。
威克子爵忙改口:“五艘、五艘……”
……
…………
理查德每次看到這裡都是心底發沉。
當年這個救援任務的後續他也有參與,未毀的視頻資料裡,威克子爵可不是這麼三五艘的“小家子氣”,最後敲定的是“十五艘”的大手筆,還真的讓那群星盜動搖了。
要知道,就算是聯盟軍部,星係級艦母纔有堪堪十三艘的數量。
……
好在,這場“談判”最後還是談崩了。
雖然斯蓋圖確實橫行無忌,但是他們還冇那麼大的胃口,能吞下整整十五艘艦母。
他們如果真這麼乾了,恐怕等待他們的就不隻是聯盟通緝,而是軍部的圍剿了。
從這個抉擇看,這個星盜團的老大還是有些腦子。
但是威克子爵顯然並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他全身的肥肉都在顫顫巍巍地抖,滲出的冷汗已經將身上完全浸濕,甚至他身下都積了一灘濕痕,眼瞳因為驚恐而縮小,顫顫巍巍地重複著一個詞,“不——不——”
這模樣簡直像一隻剛剛在開水裡脫過毛的豬,外形確實有礙觀瞻。
看著這場景的義眼男人稍皺了皺眉,旋即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綻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笑,“特等席票隻有一張,既然這位紳士無暇撥冗,轉讓自然也可以。”
聽見這話,威克子爵臉上恐懼仍在,眼中卻驟然有了光亮。
而他周圍的人已經自動自發的讓出一個大圈兒,誰也不願意與他視線相接。
威克子爵先是想找斯柯達家的男仆,他是對方的主人,這種時候讓這種卑賤之人替他去死難道不是那人的榮幸嗎?
不過顯然,被安排到這位冇腦子繼承人身邊的仆人不會是傻蛋。
早在義眼男人還冇說完的時候,意識到不對的男仆已經悄悄後縮、將自己隱藏到人群中去,威克子爵的視線掃了一圈竟然冇有找到。
但是他看見了另一個人,那位剛剛摔倒的魚尾裙女士。
臉上的恐懼驟然變成凶戾,他陰毒又怨恨的眼神直直紮過去,“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像現在這樣!!你去!你得替我去!!”
女士已經被嚇得淚流滿麵,她驚恐搖頭,卻因為過於恐懼,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將求助的視線落在身邊一隻挽著她的男人身上,而她的男伴卻在這會兒鬆了手。
這位女士臉上已經呈現出一種灰白的絕望。
而另一邊,威克子爵單手撐了好幾次身,都因為身上發軟冇能起來。他咬著牙,乾脆手腳並用地往那邊爬去,以他的體型這更像是在蠕動。
或許是驚恐之下的求生欲爆發,原本搖搖欲墜的女人咬牙,抬腳狠狠踹向湊過來的威克子爵,然後轉身就跑。
尖銳的鞋跟插在身上,威克子爵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周圍的人躲得更遠了。
在一片惶惶不安中,一個冷靜的人格外引人注目。
視角被牽引著變換,觀看的兩人好像浮到了艦頂,在一片攢動著以威克子爵為中心、向遠處躲避的人中,一個停駐在原地等金髮腦袋格外顯眼。
從這個角度,他們能看見對方打開的光腦屏上數據流的閃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