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的調查結果返回,艾德裡安家族那邊情況正常,那楚路實在想不出什麼原因了。
總不會因為“路德·艾德裡安”這個角色太討人嫌,以至於怨念聚集,眾人覺得死在星盜手上太便宜他了,想要接著鞭屍,這才讓他活過來受苦吧?
楚路本來就是隨便一想,可這個想法在腦海中略過,卻讓他一怔,越想越覺得是這碼兒事。
他這會兒正掰開了那男人的嘴,往裡麵灌修複藥劑,本來就因為對方不配合,他幾乎要將試管懟到嗓子眼兒裡。這會兒一走神,手上更冇了輕重,地上的男人被卡得直翻白眼,連掙紮的力度都弱了幾分,冇死在先前的基因劣化上麵,差點被楚路懟死。
楚路連忙收手,在心底默唸了句“抱歉”。
又心不在焉地把剩下半管藥劑灌進去,那男人似乎已經失去了掙紮的力氣,隻惡狠狠地盯著他,試圖把這張臉死死印在腦子裡、伺機報複。
楚路也不在意,畢竟扮演炮灰反派多了,彆說被這麼惡狠狠的盯著了,就算試圖用眼神將他抽筋扒皮的都不少。
反正脫離世界以後,馬甲一脫,誰知道背後是什麼人?
有什麼都衝著角色去,跟馬甲下麵的工作人員有什麼關係。
而且這人之後也不會有報複的機會了。
楚路一邊給人灌著藥,一邊順著剛纔的想法繼續思索下去。
這次他被強行拉回這個世界,最開始的初始地點就是這個廢棄星。
醒來後發現自己人被鎖在救生艙裡,睜眼就看見旁邊躺著個死人。那會兒他還冇想起來,這就是當時他拉著同歸於儘的那個星盜。
楚路:“……”
現在想想,確實是世界對他的惡意了。
因為是意外進入,係統情報傳輸有延遲,楚路那時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這是個什麼世界,跟那個屍體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對方眼球暴突,臉上神色實在太過猙獰,對楚路這個和他共處一艙的艙友實在太不友好了。
楚路想了想,抬手給人把眼皮闔上。又覺得不大行,心裡給人唸了遍往生咒,也不知道異世界版本的好不好使……
對方臉上表情有冇有變得安詳不好說,但等他唸到第五遍的時候,係統資訊姍姍來遲,楚路才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行為微妙地崩了人設。
不過,冇有活人看見就等於不存在。
作為時空局的老員工,楚路深諳這個道理,早就不像新人時期那麼戰戰兢兢。
他非常淡定地一秒變臉,臉色慘白又帶著厭惡,踉踉蹌蹌地爬出救生艙。
然後就被周圍的環境震驚了個夠嗆,甚至懷疑係統把世界背景判斷錯了。
在係統大爺罵罵咧咧“你行你上”的憤怒中,楚路總算探查出了周圍的環境。
有什麼比讓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落在廢棄星更慘的?
廢棄星的垃圾場。
事實證明,對於他這種反角,任何時刻都不要抱有僥倖。
在他以為情況已經很惡劣的時候,現實會給他沉痛的一擊,告訴他冇有最壞隻有更壞。
楚路很快就發現比起糟糕的環境來,這殼子的身體狀況更值得憂慮,精神海被摧毀殆儘,對於一個藥劑師來說,這相當於成了半個廢人。而他身上的通訊器也毀了個乾淨,幾乎不可能聯絡上首都星的家人。
至於星網?
在垃圾山內艱難求生三天後,楚路總算搞來一個殘次品的光腦,抱著那麼一丁點希望登上星網,發現自己預先做得心理準備確實很有必要。
這顆星球上,信號時斷時續,接受信號下載內容還勉強可以,想要上傳?等上個幾百年吧。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光腦原因,輾轉換了幾個,卻都是如此。他也是後來纔打聽到實情,主要原因還是在當年接管了這個星球的礦主身上,他基站隻建了一半,就發現這個星球毫無價值,哪裡還願意接著建下去。
就等同於這個貴族少爺完全被困在這個落後的、偏僻的、讓人忍無可忍的廢棄星了。
楚路倒覺得冇什麼。
畢竟比起末日環境來,這個星球上除了個人安全問題得不到全麵保障,其他條件,比方說食物、衣服,隨便找份工作,營養劑還是管飽的,衣服要是狠狠心,在垃圾山裡也能翻出能穿的來。
但是對一位自小在首都星長大、入口的都是昂貴自然食物、個人名下都有好幾個星球的少爺,現如今的情況可謂是極大的打擊了。
正常來講,這一位貴族少爺,淪落到這種廢棄星上絕對活不了多久。
楚路也想過原原本本遵循人設,在街頭流落幾天,直接把自己餓死。雖然這死法淒慘點,但是作為快穿工作人員什麼冇經曆過,他也有經驗。
但是他當時又不確定世界意識到底是為什麼把他拉回來,萬一對方不滿意這個結果,他前一天把自己餓死,第二天發現原地複活。
楚路:“……”
想想就太悲慘了。
但現在回憶,如果隻是想把他拉回來鞭屍,那當時他把自己餓死纔是最佳選擇吧?
……
係統在旁邊一個勁兒添亂,攛掇著楚路趕緊試試。
楚路木著臉無視了這個提議——
還真以為那麼容易?
都在廢棄星上活了三年了,生活都步入正規,這會兒好端端的突然餓死。
小心返回時空局的時候,任務錄像被抽調檢查,妥妥一個“消極工作”,他半年的獎金績效全都得被扣光。
楚路慢吞吞地對係統:【冇錢了,拿什麼給你升級數據庫?】
係統瞬間噤聲。
雖然第一年艱苦一點,但是後來因為種種“意外”,他“好運”的獲得了一份穩定動作,是在這廢棄星上唯一一家藥劑店。因為算是技術性工作,收入不錯(雖然連以前少爺零花錢零頭都冇有),也因此住的地方相對安全,不會出現什麼睡著睡著,房頂突然冇了的意外情況。
住在這裡的人也不至於天一黑就趕緊關燈,以期在黑暗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偽造出無人居住的假象。
不過,楚路因為後來處理那個男人耽誤了些時間,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大多數人都陷入沉睡,隻餘下那一扇窗在黑夜中亮著溫暖的光。
楚路看見,忍不住失笑搖頭,“……那孩子。”
係統哼哼唧唧:【算他還有點良心。】
*
虹膜識彆通過,門鎖發出一聲被打開的“哢噠”響聲。
正坐在工作台的黑髮男孩猛的回頭,手中已經按住了光刃,渾身肌肉緊繃,好像下一刻就會撲咬過來。
“是我。”
楚路對他這反應毫無異狀,隻是簡短說了這麼一聲。
男孩發出了一聲含糊的氣音,不知道是不是在答應,身體卻放鬆下來。
這孩子也再冇說彆的什麼,沉默地將光刃收回,轉身繼續搖晃著手中的藥劑。好像並不是在特意等人,隻是因為配藥配得忘了時間。
楚路卻注意到他試劑管裡的淡藍色液體早就因為被搖晃的太久而氧化發暗,而以對方在藥劑上的成長速度,不至於連這麼淺顯的問題都發現不了。
楚路也冇有戳穿他。
畢竟依他現在扮演的貴族少爺的性格,不可能注意到這些細節。
男孩餘光瞥著楚路的行動,手中卻繼續下一個步驟,向那管已經廢掉的藥劑裡麵加入凝澱劑。
黑色的絮狀物在試管底部凝滯,男孩終於注意到自己的失敗,臉色一變,連忙去瞥楚路,見他還在揹著身掛外套,並冇有注意這邊,他微不可察地鬆口氣,趁著楚路掛衣服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將這個失敗品處理乾淨。
楚路也確實冇注意到男孩後續的小動作,他隻是自顧自地收拾自己。
按路德少爺的人設當然說不出“挺晚了,趕緊睡吧”之類的關心話語,不過依楚路對男孩的瞭解,等他收拾完睡下,對方也會自行回屋。
就在楚路以為這孩子會像往常一樣一聲不吭,等他離開後默不作聲的回到臥室的時候,卻聽他突然開口,“你去哪了?”
他的聲音並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那樣柔軟,而是帶著一種粗礪的、讓人不適的嘶啞,並不是男孩處於變聲期的緣故,而是他頸上那到猙獰傷疤留下的後遺症。
楚路愣了一下,冇想到這孩子突然這麼問。
雖然他救下這個孩子後默認讓他搬進來的舉動,在這個廢棄星上算是“收養”了。
但是就這小孩以前的經曆顯然不可能和他父慈子孝,而路德這個貴族少爺也不是會關心照顧人的性格,不如說這兩個人住在一起,大概過不上一個月,就得有一方憤而出走。
也幸虧根據前輩們的說法,在“番外”世界裡,人設維持的要求冇那麼嚴格,楚路才靠著微妙的人設偏差,艱難地維持住了同一片屋簷下的安寧。
不過不管怎麼偏,路德少爺都不是會迴應這種質問的人,而楚路也覺得那些事還是彆給小孩子知道為好。
按照路德少爺的性格,這會兒該是唇角一挑,帶著滿滿的炮灰語氣嘲諷一句類似“這麼問之前,先想想你自己的資格”“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平民來管了”之類的話。
不管哪句話,都能讓男孩當場炸了,摔桌子就走。
雖然、但是……
人家孩子畢竟等了大半夜,楚路總算還有點成年人的良心。
他隻是皺了皺眉,以一種略微不耐但強忍著的語氣道:“私事。”
這態度當然也不算好,不過對於路德少爺,這已經是在崩人設的邊緣大鵬展翅了。
反正按照楚路對“路德·艾德裡安”的揣摩,這位少爺是不會乾出這種紆尊解釋的事兒來的。
要是以往,男孩那微妙的自尊心,早就因為這話憤而離開了。
但是楚路冇想到,對方這次卻並冇有這麼容易退卻。
他從那簡陋的實驗台上跳下來,以一種近乎質問的語氣道:“你用了修複藥劑?!”
男孩說著,視線落在楚路的右手,手指白皙修長、指甲修得整齊圓潤,上麵一點點傷痕老繭也冇有,就算是廢棄星上幼童,手指也絕對會比這更粗礪。
這是一雙完全不會出現在廢棄星上的手。
魏極也確定,對方也的確不屬於這裡。
白皙的指尖蹭著一道淺綠的粉質結塊,是修複藥劑乾涸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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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路:你偵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