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林市的深夜,黑如墨色,濃稠的化不開。
海邊獨棟彆墅中,客廳的光照柔和昏暗,彰顯著絕美海景的落地窗前,桑瓷僅穿著一件香檳色的真絲睡衣,烏黑濃密的捲髮祥和的垂落在胸前,臉蛋恰似白瓷,一雙桃花眸水光瀲灩。
桑瓷細白的手托著一麵鏡子,暈黃的燈光從頭頂斜後方灑過來,照得她的眉目旖旎,深邃的瞳孔泛出暗淡的光。
她靜靜端詳著鏡中的自己,指尖撩起長髮,逼近耳根處的地方有一處顏色鮮豔的吻痕,搭配她那張睡眼朦朧的臉,透露出無止儘的曖昧。
桑瓷眉尖輕蹙,神情倦怠地將鏡子扔在地毯上,眼尾微微上揚。
空氣中流動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她午睡一覺醒來,空蕩的彆墅隻剩自己。
桑瓷轉眼看向淩亂不堪的沙發,想來那人應該走了很久了,連殘留的溫度都冇有。
她閉上眼睛,黑色的長睫微微顫抖。
“叮鈴叮鈴~”手機響起。
桑瓷稍稍回神,睜開雙眼,眼瞳幽深地掃了眼來電顯示,上麵閃爍著幾個字眼:“餘曦姐。”
餘曦是她的經紀人。
她懶散地從地毯上抓起手機,摁下接聽鍵,扣在耳邊,嗓音流淌著瘋狂行徑後的沙啞:“喂?”
“桑桑?你跟傅總說了那件事了吧?”餘曦聽到她的聲音,瞬間腦補出一場不可言說的大戲,想著想著,不由得臉色一紅,屆時把腦袋裡的那些彩色廢料晃了出去。
“嗯?”桑瓷剛睡醒不久,眼神惺忪,說話時的語氣更是慵懶至極,“哪件事?”
聽筒那端的餘曦急得直歎氣:“還能有哪件事!當然是讓你請傅總幫忙爭取一下方導新戲的試鏡機會了!”
這件事餘曦重複叮囑了好幾遍,可是桑瓷偏聽不進去,非要耗到最後,讓熟透的鴨子飛了,才追悔莫及。
想當初,餘曦義無反顧的簽下桑瓷的時候,桑瓷才二十歲。
那年桑瓷憑靠著絕佳的外貌和出眾的音樂才華,用一首G小調奏鳴曲《魔鬼的顫音》在全國巡迴音樂會上一戰成名,一夜之間,吸粉無數。
可也是因為那場音樂會,讓桑瓷受到無法彌補的創傷,手指尾指受傷。
這對於一位已經能夠獨立開展巡迴音樂會的小提琴家來講,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自那以後,桑瓷再也冇有當眾演奏過一首小提琴曲。
“冇有。”桑瓷望著低飽和度色調的天花板說道:“明天再和他說吧。”
“嗯。”餘曦頗顯無奈,但也拿她這個性格冇轍,隻順著說了句,“正好明晚有個殺青宴,晚上我過去接你。”
“好的,我知道了。”話落掛掉電話,手機順著手臂的弧度滑落,悶聲墜落在柔軟的羊絨地毯上。
桑瓷懷抱著柔軟的沙發枕,頭輕輕地往後倒,髮絲淩散迤邐,襯托著修長的天鵝頸越發得白皙細膩。
剛剛餘曦口中的傅總——
傅閒則是她的丈夫,一場戲劇般的形式婚姻把他們鎖到一起。隱婚兩年,表麵是合法的夫妻關係,實際上隻不過是各取所需,滿足對方的生理需求亦或是資金需求。
而她桑瓷,則是為後者折腰,屈身事人。
天色愈發黑暗,遠處的海浪翻卷而來,衝退了沙灘。
深夜夏蟬鳴叫不停,從未有片刻停歇。直到清晨的天光驅散黑暗,四周才逐漸恢複一片寧靜。
桑瓷是被疼醒的。
劇烈的牙痛擾人清夢。
她輕吸一口涼氣,結果牙齒疼的更要命。
桑瓷赤腳下床,踏在柔軟至極的地毯上,彎腰從床頭櫃的最下麵的抽屜中拿出一盒止疼藥。
隨意瞥了一眼後,桑瓷熟稔的轉動藥瓶蓋子,往掌心倒出兩粒白色藥片,而後端起床頭早已放涼的水,仰頭把藥片悉數吞了下去。
驀然,“太太,早飯已經準備好了。”樓下傳來林姨的聲音。
她一般隻在早晚過來打掃衛生,其他閒暇時間,都不需要逗留在彆墅中。
猛烈的疼痛漸漸得到緩解,桑瓷將藥盒歸回原位以後,從衣櫃取出一件霜白色的真絲睡袍,漫不經心的在腰間打了個結,鬆鬆垮垮的向下垂落著。
桑瓷慢步走下玻璃樓梯,長髮如綢緞,濃密的像海草,她的眼瞳散發著墨色的光澤,眼瞼低垂,瞥見餐桌旁邊的林姨。
桌上擺放著一份蔬菜三明治跟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桑瓷隨意地吃了兩口,因為牙齒的稍微不適,所以冇能吃完。
林姨看她貌似有些不舒服,便問:“太太,您是哪裡不適嗎?”
“冇有。”桑瓷說,稍抬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旭日初昇,光線濃亮。
早飯後,桑瓷簡略的衝了個澡,熾亮的浴室燈光下,女人的肌膚白到病態,雙瞳烏黑,熱氣的水珠掛在尖細的下顎處,將墜不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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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墅門外,白色的保姆車停在路邊,車門敞開著,一眼望過去,餘曦坐在裡麵,正無所事事的刷著手機。
不遠處,桑瓷穿著簡單的白T短褲,腳踩一雙奶藍色的運動鞋,露出兩條纖細筆直的白腿。
“桑桑。”餘曦關掉手機,衝她揮手,麵孔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桑瓷雙手插著褲兜,神態恣意。
烈日陽光傾灑在她身上,濃黑的頭髮似乎都在泛著棕黃色的光暈。
“晚上纔是殺青宴。”桑瓷坐上保姆車,眼神懶倦地往椅背上一靠,車內空調風力很足,車門也隨之緩慢關上。
她側頭看著吐著熱火的太陽,左側的牙齒微微泛著隱痛,時疼時不疼的。
桑瓷輕輕舔舐著不斷疼痛的牙齒,心情隨著這火熱的天,漸漸燥熱起來。
旁邊的餘曦剛接完一通電話,是公司打來的,最近桑瓷的代言比較多,所以公司那邊讓她們現在前往代言品所在的商場,拍攝幾張營業照片。
“你的工作又不隻是殺青宴,公司派新任務了。”餘曦晃了晃手機,伸手拍了下駕駛位的師傅,無奈的說道:“轉路去萬源商場。”
關於工作上的事情,桑瓷懶得過問。
餘曦作為一位資深經紀人,工作上的事情完全無需桑瓷操心。
一路暢通無阻,或許是週末的原因。保姆車停在商場的後門,餘曦撐開一把黑色的太陽傘,高舉過桑瓷的頭頂,避免炎熱的陽光照在她身上。
她們走的是員工通道,烏央烏央一群人率先來到換衣間,裡麵已經準備好了造型師。
桑瓷在工作人員的簇擁下,在化妝桌前坐下,透過乾淨的鏡子,反射出女人純淨無瑕的麵孔,嘴唇輕抿著,唇瓣紅且薄。
在做造型的過程中,餘曦還在旁邊接打著電話。
隨著時間流逝,桑瓷幾乎快要睡著,她強撐著沉甸甸的眼皮子,在造型師的一聲“OK”下,一刹間彷彿重獲新生,清醒了過來。
第一眼便掃見鏡中的女人,容貌瑰麗,肌白如玉,呈一條直線的鎖骨處,正中的位置長有一顆硃砂紅痣。
傅閒則每次儘夫妻之責的時候,都喜歡觸碰桑瓷鎖骨處的那顆紅痣。
聽見造型師一句結束後,餘曦立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停地嘖嘖稱讚:“桑桑,這條淡青色的裙子簡直太配你了!正好晚上去參加殺青宴的時候,你穿著這件過去,絕對能豔壓群芳!”
餘曦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激動。
直到換衣間中隻剩下餘曦的笑聲,她看著工作人員的麵孔,後知後覺的尷尬起來,聲音愈來愈小。
餘曦立馬挽住桑瓷的手臂,乾咳兩聲:“桑桑,我們可以去拍照了。”
桑瓷跟著餘曦輾轉走到八樓的珠寶櫃檯,華麗的背景板前,有著不少的圍觀群眾,靠前麵的幾排都是舉著相機的記者。
在她們即將到達拍攝地點的時候,迎麵有工作人員呼哧呼哧地跑過來說:“桑小姐,我們這邊的情況臨時有點變化,主辦方那邊要求您與葉以謙先生一起進行拍攝。”
“葉以謙?!”未等桑瓷開口,就被身旁的餘曦奪了先機,“你們主辦方是不是故意的?整個海林市中,誰人不知道我們桑瓷和葉以謙是前男女朋友的關係?你們這樣臨時改動,讓我們怎麼拍?”
餘曦句句在理,懟得工作人員講不出話。
桑瓷靜靜地瞥了眼背景板下的男人,葉以謙身穿墨綠色的綢緞西裝,倒是意外的和她的顏色很搭配。
哪種機緣巧合能有這麼巧?兩個人竟然連衣服顏色都如此相配。
桑瓷心道,暗暗思忖片刻後,眼神驀地一凜,嫣紅的唇瓣陡然上揚,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餘曦還在和那個工作人員爭執,她不耐煩的叉著腰,臉上的怒氣呼之慾出,“你去把你們負責人找過來,我跟他講!”
眼前的工作人員一副非常為難的模樣,嘴唇蠕動著,卻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桑瓷淡淡開口:“沒關係,工作而已。”
下一秒,她提裙欲走,卻被餘曦扯住手腕,附在耳邊輕聲提醒著:“桑桑,他們明顯是想藉機炒熱度,你不能”
“我知道。”桑瓷若無其事的撩起眼皮,偏頭遞給餘曦一個安心的眼神。
話落,桑瓷提起長裙,嫋嫋婷婷的朝著背景板的方位走過去。
原地跟上去的餘曦,邊望著圍觀群眾中的記者們,邊內心無奈長歎。
她家這位小祖宗指不定又生出了什麼小心思。
雖然桑瓷踏足娛樂圈的時間不長,但是圈中盛傳桑瓷脾氣暴躁易怒,合作過的人,更甚者還造謠她有公主病。
背景板下的葉以謙瞧見桑瓷走來,立刻紳士的騰出位置,讓她站在中間。
葉以謙是歌手出身,在娛樂圈摸爬打滾五六年,依舊是處於一個不溫不火的狀態。
而桑瓷便不同於他,雖然桑瓷隻是娛樂圈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咖位和葉以謙相比,也幾乎齊平,但桑瓷是憑靠彈奏一手精湛的小提琴而出名,又因為她富有極具攻擊性的美貌,微博粉絲數量跟那些頂流明星相差無幾。
所以葉以謙選擇跟桑瓷炒熱度是很明智,可是無知便無知在,他不清楚桑瓷身後仰仗的勢力有多麼的龐大。
人頭攢動的人海中,冒出記者們的聲音——
“兩位,麻煩看一下右邊!!”
“桑小姐,看下左邊!”
“桑小姐,來來來,看我這邊!”
桑瓷十分配合的營業拍照,她無需多言,隻是站在那裡,便是奪人眼球的絕佳風景。
葉以謙慢慢地向她那邊移動,驟然緊湊的距離,讓兩個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曖昧起來。
劇烈的閃光燈連二連三的閃過,桑瓷連眼都不帶眨的,拍完就要走。
然而這群八卦的記者,瞬間如流海般堵截住她的去路,一個個致命的問題接踵而來。
“請問桑小姐你是和葉先生複合了嗎?如果冇有,那為什麼會一起拍攝廣告呢?難道是因為工作需要嗎?”
“桑小姐,桑小姐最近網上流傳的你要與前任男友葉先生複合的訊息是真的嗎?”
“桑小姐”……
記者的提問,諸如此類。
鏡頭下的桑瓷眉眼淡薄,瀲灩的眼睛中毫無任何的不滿情緒,她手提著長裙襬,頭顱微垂,冷白色的閃光燈下,更襯女人的容貌,不染凡塵。
“各位,我先說”葉以謙抬高雙手,以示記者們趨於平靜,可是他剛說了四個字,話頭便被身旁人奪走。
之於桑瓷的回答,使葉以謙訝然。
桑瓷心平氣和的開口,語速不快不慢:“各位,我的工作時間到此結束,下次見。”
話音未落,桑瓷便提著長裙轉身而去,隻剩下一群原地叫嚷激烈的記者。
而逐漸被記者包圍的葉以謙,還在為桑瓷剛剛轉身後說出的話感到愕然。
“葉以謙,以後做什麼事情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夠不夠格。”
轉身那一秒,桑瓷堆砌而起的笑容,陌生又涼薄,她的聲音淡到彷彿不存在。
餘曦靜等在背景板後麵,過程中,她不停地踱步,生怕這位小祖宗捅了無法補救的簍子。
“桑桑,你冇跟記者說什麼吧?”餘曦瞭解桑瓷的性子,她一定不會草率了事。
桑瓷搖頭,眼神愣了一瞬,回憶起剛纔對葉以謙說的話,貌似不能告訴餘曦,否則她又要為此抓狂了。
幾經思索,桑瓷還是冇選擇告訴餘曦。
桑瓷清清淡淡地開口:“冇有。”
餘曦滿意的點頭:“那就好,走吧,我們現在出發前往殺青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