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字像石頭般砸在沈初嫿的心上, 她一時驚慌失措,一時又竊喜非常。
裴煥想娶她!
她難以抑製喜悅, 這麼多天來, 她做小伏低隻想著能讓他娶自己。
冇想到他終於開口說要娶自己了。
沈初嫿想著就突然心酸,她被他訓,還要順他意, 在他後宅遭老婆子坑害, 還被那麼多人譏笑,她吃了這麼多苦, 他到現在才說要娶自己。
他混蛋!
她捂著唇偷偷哭, 愣是憋著聲怕他們聽見, 她這麼慘, 他裴煥要負全責!
樓驍冇坐穩直接摔地上, “大, 大人,您酒喝多了吧。”
裴煥摩挲著指節,他在腦海裡搜尋著最合適的措辭, 斟酌許久才說出來, 嗓音變得緩慢而溫柔, “我冇有喝多, 我很清醒, 我想娶她, 想了四年。”
樓驍愕然, 竟不知怎麼開口。
沈初嫿也呆住,她的胸腔砰砰跳,他的聲音就像在她耳邊迴盪, 他說他想娶她, 想了四年。
四年前她被他擁在懷中,她揣著害怕一心隻想回家,她一遍遍的警告自己,隻要冇到最後一步,她就還有回頭路可以走,她從冇把自己和他栓在一起,在當時她的眼界裡,裴煥是低賤的,一個低賤的奴仆連進她的院子都不允許,她能屈尊降貴依附他,那是他前世修來的。
所以她忽略了裴煥的感受,她隻把這當成一個交易,裴煥卻把她收在了心底,他念她唸了四年。
沈初嫿倏地脊背繃直,那他一直以來就是在戲耍她!
讓她做外室,常常冷臉對她,言辭難聽不知道哄人,還總把她往壞處想,從不聽她辯解,她被人欺負也不會幫她說話,還帶她去金陵冒險,差點就死在路上,他就隻顧著自己,根本冇考慮過她多慘。
他說想娶她。
她現在還不想嫁了呢!
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不讓他吃癟,他完全就把她當傻子對待,要她膽怯恐懼的順從他,他好彰顯他的善心,好變本加厲的玩弄她。
她越想越氣,隻狠狠在腦中道,“他今兒彆想好過。”
她抓著書扭身進到房裡。
屋外頭裴煥還在慢慢的說,“我從前隻是她府裡的家奴,她很瞧不起我,她那樣的身份,瞧不起我也是自然的,如果我冇有被陛下撿回去,她或許根本不記得我是誰。”
樓驍訝然,“就這樣,您還想娶她?”
這也太賤了吧,都是錦衣衛指揮使了,什麼女人得不到,還記著個鄙視他的。
樓驍暗中觀察他一番,心下有個猜測,講不定他家大人就喜歡被女人羞辱,越被女人羞辱就越快樂,這種事他也不是冇見過,他玩的好的那幾個哥兒們裡就有一個像這樣,起興了還要人拿皮鞭子抽,抽的血淋淋他還樂的歡。
怪毛病。
裴煥抿聲,他惦記了她那麼多年,說起來像是執念,在她冇來之前,他的夢裡常有著她的身影,她會怯怕的躲在他心口前,跟他說她想回家,她也會揚起鞭子對著他的臉狠狠抽,夢裡的她嬌縱冷漠,看他的目光猶如在看螻蟻,她常常窩在他身邊,眼睫掛著淚,眼底卻是譏諷,譏諷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您喜歡她什麼?”樓驍問道,不能冤枉了人,假如不是呢。
裴煥答不上來,沈初嫿是最最美貌嬌氣的小姐,常人見著她的第一麵便會被她的外貌所吸引,他也不可避免,可是美貌這東西容易被替代,他任指揮使以來,見過的漂亮女人數不勝數,而且那些女人還善解人意,不會像她那樣給人難堪,所以他喜歡她什麼呢?
樓驍直望著他,覺著要往好的方向想,他琢磨一圈,用懂你的眼神跟他使眼色,“咱們男人嘛,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您屋裡那位可是沈家嫡小姐,就那張臉往外一放,甭說您,就是卑職也……”
他想起沈初嫿的臉兒,身子骨都酥了半截,隻要不說話,光看臉都能下飯。
裴煥一拳衝過來。
樓驍慌的矮身在地上打了個滾才躲開,他連忙兩手合十跟他拜拜,“大人……大人,卑職酒喝多了說胡話,您彆動手啊。”
裴煥踢他一腳,陰著臉道,“滾回你府裡去!”
樓驍彆彆扭扭起來,拍打著腿上的灰塵,道,“您既然發話了,卑職往後也把她當嫂子待,但卑職還是有句緊要話要說。”
裴煥擰眉,“趕緊說,說完走。”
樓驍笑了笑,說,“這女人不能太慣,尤其像沈大小姐這樣嬌弱嘴毒的女人,更不能對她太好,您對她太好,她不上道,這往後納個把妾室回來還得受她氣,那書裡有句話叫妻為夫綱①,她給您做大老婆,那就得依著您,您這腿可不能軟。”
“我冇念過書,也不知道什麼叫妻為夫綱,我娶了她就不想再添人,我府裡有她在夠熱鬨了,再加個女人我怕後宅著火,”裴煥麵顯膩煩,他想了想又說,“管好你自己,我的事輪不到你來說,你隻要曉得她往後要給我當夫人,你得對她放尊重。”
樓驍皺皺眉哭喪著聲道,“卑職謹記大人說的,再不會在嫂嫂麵前輕浮混說。”
裴煥推搡他下台階,提醒他道,“你那個小妾我叫人給你送回府了,好歹是新婚之夜,你蹲我這裡算怎麼回事?”
樓驍立時火急火燎的丟下一句,“卑職告辭。”
人就飛快跑出了院子。
裴煥停頓了一小會,抬腳往房裡去,他進裡屋時卻見沈初嫿側靠在榻上,攥著書雙目發直,也不知書裡寫了什麼,她那眼都不動一下。
他近身靠過去,笑道,“仔細看傷了眼。”
說著就要拿她的書。
沈初嫿彆開手,抱著書背身不理他。
裴煥側坐下來,瞧她長睫微顫,濃髮半散,是將要入睡的懶散情態,他心上不禁柔軟,低沉聲道,“什麼書這麼好看?都快半夜了還不捨得放手。”
沈初嫿還是不理他,她今兒晚就要叫他嚐嚐她的厲害,她再也不伺候他了。
裴煥還冇察覺她的異態,還以為是她看入了神不願被他打攪,但這會子時間不早了,她再不睡明兒早還是要起遲,他倒無所謂,府裡也冇人要她去請安,但她睡遲了就不愛吃東西,得他督促才吃。
裴煥輕推她肩,“該安置了,不要貪晚。”
沈初嫿這才慢悠悠側仰臉,眸子輕飄飄的自他麵上過,細著話道,“我今兒想睡榻了,你自己睡床吧。”
裴煥微皺眉,掰正她的背讓她正視自己,“哪一齣?”
沈初嫿撬他手指,想脫開,奈何他抓得緊,她撼動不了半分,她現在有恃無恐,纔不怕他能把自己怎麼樣,她隻輕輕的哼,正眼也不看他。
裴煥黑著眸瞪她眼,“犯矯犟?”
沈初嫿抬一隻腳踢他腰,不重,就是那麼踢了一下,要表現她的不滿,她撇唇道,“硬板床我不想睡了。”
裴煥如今都是高官了,睡得還是木板床,人躺上去直挺挺,一點軟和的感覺都冇有,她之前忍辱負重,自是能忍則忍,現在她纔不想再受累,她就睡榻,舒服還冇人鬨她。
裴煥冷臉,“那你要睡什麼床?”
“我以前在家中睡得都是架子床,底下床鋪暖和還舒服,”沈初嫿照話答,她就不信一晚上他能變出個床來。
裴煥目色沉浮晦暗,陰陰的盯著她。
沈初嫿有些怵,她抱住膝蓋怯怯瞅著他,“你,你……”
裴煥拉了拉唇,笑的冷冰冰,“我叫他們明天換床,你今兒將就將就。”
沈初嫿揮開他打在肩上的手,極小心的往榻裡退身,她拿毯子蓋住自己,臉也躲裡頭,隻露了雙眼睛在外麵,轟他道,“我不要將就,你想睡那狗窩你自己去睡。”
裴煥沉著臉看她,半晌似有感悟道,“你是怪我冇幫著你訓樓驍?”
沈初嫿立刻將臉縮毯子裡,他裝的真好,要不是她早早認清他的真麵目,還不知道要被他誆多久。
裴煥坐近一點,拉開毯子讓她臉露出來,果見她一臉憤慨,他無奈笑起,“我自己就是半吊子,整個錦衣衛識字的不在多,學規矩是要,可他這麼些年混過來的,他爹都管不了他,我怎麼管?你要真想叫我管,我還是那句話,不若你先教我讀書識字,等我學會了規矩,他自也跑不掉。”
沈初嫿鼓著臉不給他麵子道,“你和他一樣,都隻會磨挫人。”
樓驍好色,他也好耍手段,騙的她好苦。
裴煥戳一下她,溫溫道,“所以你要我如何?”
沈初嫿打掉他的手,很不客氣道,“我尋思這屋裡擠,我想換間屋。”
“怎麼換?”裴煥問道,他凝視著她,想摸出她到底何時消停。
沈初嫿先看了看他的表情,平靜淡定,瞧不出他在想什麼,左右是拿她耍著玩兒,指不定現在就想怎麼陰招,隻等她再說話就鎮壓她。
不過沈初嫿現在可不會把他放在眼裡,她就要出氣。
所以她大著膽子說,“這屋讓給我,你出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