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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夫人(1)

蕭祁謹停頓一瞬, 未幾抬步往門窗邊走。

汪澤跟在他後麵也豎著耳朵往裡聽。

沈湛明就站在台階,他人冇動, 臉隱在夜色裡瞧不清, 雙目微垂,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屋裡的動靜還在響,隨時聽見重物落地以及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叫聲。

“……你禽獸不如, 你不得好死!”

“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你這般對我……”

那裡頭忽的聽見裴煥嘶的一聲, 隨即便傳來他的暴喝聲,“你敢隨身藏刀!”

女人的哭聲瞬間湮滅。

屋內片刻無聲, 但在下一瞬又聞得鈍物落地的清脆聲, 屋內傳來跑動, 直往門邊去, 伴著沈初嫿的呼救聲。

“……來人!救救我!救救我!”

眼看著那門就要打開, 蕭祁謹提著下襬一路朝院子外飛跑, 他身後的汪澤追著他一直跑出了院外。

兩人撐著腿呼哧氣。

好半晌蕭祁謹緩過氣,揮袖子往臉上扇風道,“裴煥這口味真不怎麼樣, 娶了個凶器回來, 指不定哪天要被她捅死。”

汪澤用拂塵撣了撣他周身, 諂媚笑道, “裴大人武藝高超, 陛下不必憂心他。”

蕭祁謹打他臉上過, 嗤道, “他死了你好替上?”

汪澤縮著脖子抖聲道,“奴,奴纔沒這麼想, 裴大人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 奴才哪兒配和他相提並論,奴才隻是想以裴大人一身好武力,不至於會被個女人刺死……”

“知道就好,”蕭祁謹放下衣袖,又恢覆成人前那副威儀的姿態,揹著手踱步往前院去了。

汪澤取出帕子把腦門上嚇出的汗擦去,連呼了好幾口氣才把心跳穩住,慌忙跟了上去。

——

院裡徹底安寂,屋內的尖叫也停止,沈初嫿和裴煥兩人貼在門邊許久,冇發現有悉悉索索的響聲,沈初嫿悄聲道,“我開門看看。”

她穿著喜服,臉上畫的新娘妝容比平日精緻,長髮挽成了髻,顯出一種溫婉柔和的嫵媚,要比她閨中打扮時更添麗色。

裴煥眼眸幽暗,笑一聲道,“我開門。”

他摸到門栓將門拉來,屋裡的燈火透出來,正好打在院子裡的沈湛明身上,他拘著笑,溫聲道,“一出好戲。”

裴煥寒著麵直直看著他。

沈初嫿聽見沈湛明的聲音也探出頭,屋外隻他一人,蕭祁謹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她站到裴煥的背後,綿綿道,“哥哥不去吃酒在這裡做什麼?”

沈湛明笑的越發溫柔,他說,“看你們唱戲啊。”

沈初嫿嫌惡的擰眉,想叫他滾。

裴煥一隻手覆住她,示意她不要做聲,他彎出笑道,“沈大人,我們新婚燕爾,你在這裡不好吧。”

他說著朝耳房邊站著的趙媽媽瞄一眼。

趙媽媽便俯下身踩著步子走到沈湛明跟前,給他福禮道,“明少爺,奴婢帶您去上席。”

沈湛明淺笑著說聲好,轉步要走時他注視著沈初嫿道,“初嫿,其實方纔我聽你的叫聲竟一時覺得你甚是適合這樣的待遇。”

他忽然勾起眉,衝裴煥若有似無的飄過,他滿麵陰雲籠罩,口中吐出聲道,“做哥哥就要做好哥哥的本分。”

沈湛明翹唇,低腰向他一敬隨著趙媽媽離開了院子。

沈初嫿看著他消失在院中,才憤怒道,“他委實囂張。”

裴煥牽著沈初嫿回屋關上門。

兩人坐到喜床上,裴煥幫她卸下鳳冠放一邊,他認真端詳著她,從她的眉眼到口鼻,一寸都不捨得放過,他淺聲說,“沈湛明很會說話,也很會操縱人心。”

沈初嫿怔愣道,“陛下這種疑心頗重的人也會被他牽著鼻子走嗎?”

她問完又覺得多餘,沈湛明能用言語財力就籠絡了那麼多人供他差使,說明他對人心揣摩的很透徹,蕭祁謹疑心重人儘皆知,他即是為了接近他,必然下了苦功夫。

裴煥拔掉插在她髮髻上的白玉紅瑙步搖,任滿頭長髮垂直披散下來,他溫情脈脈的撫著她的肩膀道,“如果他不在陛下麵前透露我們成婚,我就不會挨鞭子,今兒咱們也不用防賊般的演戲。”

沈初嫿氣頹撐著他胸口道,“他給陛下當畫師,畫了幾幅畫就把陛下哄的像個傻子,照我看他著實生錯了男兒身,他若是個女人,陛下早成了昏君。”

裴煥噗嗤笑,“那還真是埋冇了他,勾心鬥角他比女人還會,說不定把他放後宅,他能鬥倒一大片。”

沈初嫿歎一聲氣,耷拉著眼尾道,“風水輪流轉,輪到他擺佈我們了,我們還隻能走一步是一步,他什麼底細都冇探清楚,隻曉得他有錢,現在還被陛下器重了,知道這些憑白叫我們怕,倒顯得他更得意了。”

“未必,他的錢是做生意得來的,什麼樣的生意能賺大錢,時下賺錢的營生統共就那幾樣,他總逃不過這些,”裴煥說道。

沈初嫿升起興趣,急問道,“哪幾樣?”

裴煥捉來她的手掰一根她的手指道,“這其一呢,就是開當鋪,這類營生是賺錢的一把好手,靠著差價謀財,心黑一點的還會趁客人不注意,將當物掉包回頭轉賣,就能賺兩筆錢。”

沈初嫿瞪圓了眼,“這種黑心錢朝廷不管嗎?”

裴煥擺正她的臉,拉直唇道,“都是暗裡搗鬼,明麵兒上是正派,朝廷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沈初嫿噌的繃直身,倏地難過道,“他要真乾這個,你們也抓不到他的錯處,他定是藏的嚴嚴實實,那不還是要叫他逍遙法外嗎?”

裴煥揉了揉她的頭髮,道,“他不可能做當鋪生意。”

“為何?”沈初嫿疑問。

裴煥說,“他冇那麼多本錢。”

開當鋪初期需要投進大量的銀錢,很可能還會虧本,一般要做個一年半載穩定下來了才能回本,像沈湛明這樣的庶子不可能虧的起,沈長鳴也不會給他那麼多錢,權貴的臉麵在那裡,沈湛明估計都不敢跟他直說自己在做生意。

沈初嫿稍微放心,笑著問他,“那其他的營生呢?”

裴煥坐起身轉到窗邊把那根快燒完的蠟燭吹滅,屋內暗下來,隻留桌邊一盞燭火搖曳,估摸著冇一會也自動燃燼。

他重新坐回去,攬著沈初嫿到身前,專注的望著她道,“有兩個可能性大的,我不太確定。”

沈初嫿環著他的腰,溫軟的仰望他道,“你說。”

“一種是開設錢莊,錢莊不需要自己添多少錢進去,往往靠的是人的名望和人情關係,名望高、為人處地好,開設錢莊最能引得客人來存銀錢,經過週轉,錢莊的主人就可以用這些錢來做其他的生計,錢也就能從四麵八方滾進口袋中,完全不需要自己出錢,而且這是朝廷批準的正經行當,沈湛明若做的是這個,我再有能耐,一時很難抓到他的錯處,他這是靠著自己來謀財,放官麵上冇人能處置他,”裴煥低頭吻住她的唇,緩慢的侵蝕著,粘稠的熱氣在升騰,她的身體軟化,溫馴的任他擺弄。

沈初嫿急促的撥出來氣,勉強跟著他的話問,“……那第二種呢?”

裴煥剔著她的喜服,冗長的籲聲道,“第二種是鹽商。”

沈初嫿的意識渙散,僅憑著那點清醒繼續問話,“……鹽商很厲害嗎?”

“鹽商是最富的商人了,花最少的錢賺最大的利,”裴煥在她耳邊道。

桌邊燭火熄滅,屋內漆黑。

沈初嫿神識朦朧時聽見他說,“並不是所有的鹽商都被允許賣鹽,朝廷在鹽鐵這一塊管的極其嚴厲,尋常的鹽商想做成生意,就必須按照朝廷頒佈的律令行事,鹽價鹽稅都要遵從,這樣下來鹽商也不定能掙多少,但是有一種。”

他支起身,碰了碰她的額頭,在她濕潤著眼眸無促躲閃時掀被子將兩人蓋住。

有沉沉嗓音在屋中環繞,“倒賣私鹽,這是朝廷嚴禁的,凡抓到私鹽販立即處死,因為他們吞了朝廷和老百姓的錢,他們該死。”

回答他的是沈初嫿的細泣。

床帳搖晃,一室暖情。

——

隔天發生了樁事,蕭祁謹提拔了沈湛明當秘書監少監,這職位不算大也不算小,多少算個能管人的。

裴煥上職就聽見不少宮人私下討論,他走過外宮行道,直到禦書房前才停下,汪澤瞧見他連聲道恭喜,“裴大人昨夜小登科,今早果然意氣風發。”

裴煥冇甚意思的跟他翹了翹唇,“比不得汪公公。”

汪澤白了白臉,一時倒不好跟他套近乎。

“叫裴煥進來!”蕭祁謹的嗓聲穿過禦書房的門出來。

汪澤趕忙推開門,俯著腰道,“裴大人裡邊兒請。”

裴煥也向他鞠躬,旋即跨過門檻進了裡頭。

房門一關,汪澤呸的一聲,捲了袖子繞旁邊屋睡回籠覺去了。

裴煥進門裡就見蕭祁謹昂頭看著牆邊掛起的一幅畫,他冇往畫上看,隻屈膝跪地,“陛下,您叫微臣進來有什麼事吩咐?”

蕭祁謹指了指那幅畫道,“抬頭瞧瞧。”

裴煥順他話抬首,那畫上的人玉麵錦衣,眉宇之間王霸之氣側漏,倒是和蕭祁謹像了九成。

蕭祁謹自得道,“也就沈愛卿能將朕畫的如此傳神,當真是偉岸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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