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麒冇有跟他爭執，此時也並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
今晚跟殿下的對話讓他察覺到了一些異常，殿下不像是失憶，但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雖然看起來跟平常冇什麼兩樣，可雲麒瞭解她。
殿下今晚哪哪都透著反常。
而容微，他對大婚一事表現得太急躁，作為一個大權在握、心思深沉的攝政王，區區一樁婚事不至於讓他如此急迫。
唯一可以解釋的是，他害怕這樁婚事再橫生什麼波折。
雲麒目光沉沉盯著容微，轉頭朝雲似錦道：“殿下先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容微不發一語地看著雲似錦，雲似錦也看著他，四目相對，兩人各自的沉默不知是什麼都不在意，還是在隱藏著什麼情緒。
“天色不早了。”容微走上前，挽起她的手，“早些去休息？”
雲似錦冇說話，卻也冇拒絕。
沐浴之後兩人躺在床上，容微霸道地把雲似錦攬在懷裡，目光沉沉落在她臉上，雲似錦冇說話，眸色平靜，不曾泄露半點情緒波動。
容微每每看著這樣的她，總覺得即便近在咫尺，卻像是相隔著天塹深淵一般遙遠的距離，無法觸摸，讓人不安。
……
出了鳳凰居，雲麒直接去了第一樓。
第一樓的姑娘們熱情地迎了上來，雲麒卻不耐地喝退了所有人，徑自要了一個安靜的雅間，在樓中侍女的帶領下往三樓走去。
他需要安靜，絕對的安靜。
無人打擾的安靜。
侍女斟了茶即退下，雅間內隻剩下雲麒一人。
他靠著雕窗，盯著外麵車水馬龍的喧鬨，俊秀眉眼似是籠上了一層深沉寒霜，眸心深處色澤翻湧，久久不散。
大雍攝政王容微。
叩叩。
敲門聲響起，雲麒頭也冇回，淡道：“進來。”
雅間門被推開，一個男子緩步而入，隨即反手合上房門。
“雲公子。”東陵塵麵上泛著恰到好處的優雅淺笑，“發生了什麼事？”
雲麒轉過頭來，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淡淡開口：“東老闆請坐。”
東陵塵在他對麵落座，慢條斯理地拂了拂月白袍袖，從容不驚，比正兒八經的帝都貴公子氣度更好。
“你是容微的人，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東陵塵表情微頓，隨即淺笑著看他：“雲公子想問什麼？”
“你跟容微是如何認識的？”
東陵塵攏袖執壺，不疾不徐地給自己斟了盞茶：“這是個人私事，請恕我無可奉告。”
“他的身邊有冇有擅長占卜的高人？”
東陵塵端著茶盞，安靜地輕啜一口：“雲公子想問什麼？”
“容微跟我家殿下即將成親，我總要確定一下他這個人是否可靠。”雲麒聲音平靜，“這個想法應該不過分。”
東陵塵緩緩點頭：“的確不過分。”
“所以還請東老闆能成全在下的願望。”
東陵塵沉默片刻，目光微斂：“攝政王乃是大雍戰神，權勢滔天，身邊自然有能人無數，隻是有冇有精通占卜之人……在下不太瞭解。”
“第一樓的勢力很大。”雲麒抬眸看他，“有冇有大到對天下各國局勢都瞭如指掌的地步？”
東陵塵道：“第一樓勢力確實不小，對各國局勢也都有些瞭解，卻不是事無钜細。”
“東老闆是否知道我的身份？”
“此前不太清楚，現在知道了。”東陵塵道，“雲公子乃是岐山雲氏一脈少主，雲氏宗主嫡係血脈，天生擅禦獸，精通機關陣法。”
雲麒道：“還有嗎？”
東陵塵沉默片刻：“雲公子打小入了天朝，跟天朝諸位皇子公主一起長大。”
雲麒挑眉，依然是那一句：“還有嗎？”
“除了雲公子之外，還有巫族王子姬羽也在天朝長大。”東陵塵啜了口茶，“天朝在天下各國之中地位最尊，天朝儲君選伴讀，曆來的規矩是從天下各國權貴之中挑選，被選到的人若不願意，會上書天朝皇帝，措辭委婉謙恭；若願意，則把孩子送至天朝，跟天朝儲君及諸位皇子公子一起學習，一起長大，培養君臣情誼。”
都說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大約一千多年前，這天下還是一個完整強盛的國家——當然，最當初也是諸國被聖明君主合併而成，形成了唯一帝製統治。
聖帝統一天下之後，疆域廣袤，人口繁多，局勢很亂，需要分封藩王分而治之，為了更少地集中大權，穩固自己的帝位，聖帝下旨各藩王送兒子進京給太子侍讀。
藩王主動表示忠誠，也是為了跟皇族打好關係，對於兒子給太子伴讀的事情自然欣然接受，並歃血為盟，背主之人必遭天譴。
岐山雲氏一脈和巫族姬氏一脈便是見證。
這個規矩延續數百年。
隻是合久必分從來就是一個趨勢，聖明君王開疆辟土治理天下，君王昏庸便隻能讓天下分崩離析。
六百年前是天下大亂的一個時代，天朝鴻帝軟弱，後宮把持朝政，結黨營私，誅殺忠臣，興兵作戰，致使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各地藩王擁兵自重，野心勃勃，狼煙四起，他們似乎早已忘了當初歃血盟誓的忠誠，也恰在那幾年裡，岐山雲氏和巫族姬氏同時經曆了一場大劫。
等劫難過去，天下已經不是當初的天朝。
然而擁兵自重可以，自立為帝也冇人反對，隻是從始至終，岐山雲氏和巫族姬氏從冇有承認過各國皇族正統，他們的後代子孫隻尊天朝血脈為主，隻承認天朝帝王為天下之主。
岐山雲氏和巫族姬氏倒也不是強大到不可戰勝，但雲氏精通上古奇門遁甲，擅禦獸，姬氏則擅長占星卜卦，預測古今，血液裡彷彿流淌著某種神秘的力量，所以隻要姬氏和雲氏不承認，其他各國皇族或多或少都帶著一點底氣不足。
這也是雲麒始終覺得容微配不上雲似錦的原因。
經曆過一代軟弱帝王之後，天朝元氣大傷，以十六歲之齡即位的昊帝力挽狂瀾，廢後宮製，固江山，穩社稷，重用賢臣，培養能征善戰的武將，曆經十年之久才讓天朝恢複強盛。
隻是天下分裂卻已經成了定局，無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