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份的摺子都看了？”
“看過了，也做了批覆。”小皇帝點頭，“朕下午跟太傅討論了一些政務，太傅說朕進步很大。”
雲似錦忍不住訝異了一下。
奏摺？
尚未親政的小皇帝，居然已經開始批閱奏摺了？外麵那些大臣們知道摺子是誰批的？
容微走到禦案前，隨手抽了幾分摺子翻看，目光靜冷，邊看邊道：“皇上近日來表現的確不錯。”
小皇帝得了誇獎，顯然很是高興，不過十二歲的少年看起來已經足夠沉穩，高興的反應也隻是揚了揚嘴角，還順勢拍馬一波：“是皇叔教導有方。”
雲似錦唇角微勾，不由看著那少年。
恰好少年天子也正打量著她，目光裡有著幾分探究，雲似錦衝著他笑了笑，小皇帝一怔，這大概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有姑娘這般衝著他笑。
他是皇帝，雖年紀還小，但一國之君不可冒犯，宮中婢女個個見了他都是低眉垂眼，視線永遠不能超過他的胸口，回話時大多都是望著地上。
世家貴女們見他的次數不多，畢竟他還冇到選秀的年紀，所以跟官家小姐見麵少，倒是皇族幾位公主常見，還有皇族中那些皇嫂，皇嬸，皇姑姑……之類，包括太後。
這些人之中冇幾個會對他抱有善意，不是滿腹心機就是彆有所圖，連笑容看起來都格外的虛假，讓人不舒服。
唯有這個少女，笑意如春風明媚，帶著十足的善意……嗯，好像還有幾分趣味。
小皇帝擰了擰眉，想問她是誰，怎麼會跟皇叔一起過來？然而皇叔正在檢查功課，眼下顯然還不是開口的好時機。
他很快收回目光，低眉謙恭的模樣就像一個正在麵對夫子檢查功課的學生，乖得不像話。
殿內一時安靜。
容微隨意挑了幾本翻看一番，很快就把奏摺整理好，嗓音淡漠如霜：“太後今日有冇有派人過來？”
“有。”小皇帝點頭，“例行問安，以及說一下關心的話，並不厭其煩地讓朕有空去給太後請個安，太後很想念朕什麼的……皇叔放心，朕冇理會。”
容微嗯了一聲，冇再多問。
“皇叔。”小皇帝到底冇有容微的定力，很快就忍不住看向雲似錦，“她是……”
“民女雲似錦，見過皇上。”雲似錦微微福身，禮儀帶著幾分隨性和漫不經心，跟正規的宮廷禮儀相去甚遠，好像就是隨意應付一下，“民女今日進宮，是想請皇上收回聖旨。”
雲似錦？
小皇帝詫異地看著她，眼底帶著明顯的意外之色：“你就是雲似錦？”
她是那個皇叔要他擬旨賜婚的雲氏女子？
雲似錦從容點頭：“民女就是雲似錦。”
小皇帝沉默片刻：“為什麼要收回聖旨？”應該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吧。
難道她不想嫁給攝政王？
雲似錦很快解答了他的疑問：“民女不願意嫁給攝政王。”
小皇帝臉色微變，居然真是他所想的那個意思？
這什麼情況？
天下居然還有女子違抗聖旨，而且還是為了拒婚？
小皇帝皺眉，壓下心頭異樣想法，轉頭看了他家皇叔一眼，卻見素來冷峻寡淡的皇叔麵上未見任何表情，看起來對雲似錦抗旨一事竟無絲毫怒色。
小皇帝心裡不由泛起狐疑。
這絕對是他第一次見，估計以後漫長的幾十年裡，也很難再遇到這樣的事情。
“為什麼？”他抬眸看向雲似錦，真心感到不解，“嫁給皇叔不好嗎？”
攝政王位高權重，長得又好看，還年輕，若能成為攝政王妃，以後就是皇族之中最尊貴的女子，那些王妃、公主和郡主在她跟前都得低上一等，甚至連太後都不敢得罪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風光無限。
帝都多少世家貴女迫切地想嫁給皇叔卻始終不能如願呢。
“因為民女怕死。”雲似錦漫不經心地淡笑，“皇上親政之後，攝政王將要還朝政於皇上，萬一皇上忌憚攝政王想要除之而後快，攝政王妃不就得陪著他一起死？民女還冇活夠，不想捲入皇族紛爭。”
話音落下，空氣彷彿驟然降至冰點。
長明宮中所有宮人齊齊駭然，額頭緊緊貼著地麵，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麵色煞白，大氣不敢喘。
小皇帝也同時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這雲家女子好生大膽，當著天子和攝政王的麵居然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她就不怕被下令誅殺，甚至誅滅九族？
好吧，看她的樣子顯然是不怕的。
小皇帝心裡越發生出了好奇。
皇叔跟這個雲氏女子是不是有什麼淵源？否則皇叔應該不可能大老遠派人去雲城傳旨，挑了個商戶女回來為妃，偏偏這女子還是個膽大包天的主，不但敢拒婚，甚至連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
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小皇帝好奇極了，可能因為年紀還小的緣故，他對雲似錦冒犯天威的言語非但冇有震怒，反而覺得稀奇。
隻是皇叔在場，他又不敢把這種稀奇表現得太明顯。
眉心微擰，他淡淡說道：“你說的這種情況不會發生。”
雲似錦嘴角微挑，正要說話，外麵卻忽然響起一個內侍陰柔尖細的聲音：“太後孃娘駕到——”
小皇帝表情一冷。
長明宮外侍衛紛紛跪下行禮，卻在跪下的同時阻攔了太後鑾駕，使得太後不得不停在宮內之內，無法再前進一步。
“放肆！”陳林厲聲嗬斥，“太後孃娘來探望皇上，你們也敢攔？讓開！”
“皇上。”雲似錦目光微抬，“你喜歡做皇帝嗎？”
小皇帝一愣，“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做皇帝是自願的，還是被人強迫的？”
小皇帝下意識地看了攝政王一眼，暗道皇叔看上的這個女子真奇怪，拒婚一舉奇怪，說話奇怪，問的問題也奇怪得很。
她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敢在一國之君和位高權重的攝政王麵前如此說話？
當真不怕惹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