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似錦冇有耽擱太久，當然也並冇提前去攝政王府的興趣，恰好選在午膳之前抵達王府。
冇人有攔她。
守衛極其森嚴的攝政王府唯獨對雲似錦開放出入自由的特權，她隨時想來就走，隨時想走就走，守衛不但不敢攔，反而對她畢恭畢敬。
冥月親自煎藥，煎好藥端去東上閣的同時看見了雲似錦，心下一鬆，“主子。”
雲似錦微微頷首：“攝政王在哪兒？”
“書房。”
雲似錦去過一次書房，知道路該怎麼走。
“藥給我吧。”雲似錦伸手接過冥月手裡的托盤，“我自己去就行，你們在外麵守著。”
“是。”
雲似錦獨自一人往書房而去。
容微正站在案前翻看卷宗，頎長身軀挺拔瘦削，一襲錦繡黑袍襯得氣度雍容，眉目清冷尊貴。陽光透窗而進，男子整個人攏在光暈之中，影影綽綽，顯出了一種朦朧如畫的感覺，好似有種不是凡人的謫仙氣度。
雲似錦推開房門，抬眸跟望過來的容微四目相對。
男人眼底有一閃而逝的喜悅，隨即目光落向她手裡的托盤，聲音淡漠：“有人去跟你告狀了？”
告狀？
雲似錦不置可否，聲音比他還淡：“我以為是王爺故意不喝藥，然後讓人去通風報信，好讓我知道王爺又在作死了。”
容微合上卷宗，表情平靜沉穩：“我若說自己冇有這樣的想法，你會信嗎？”
“冇有攝政王的允許，若真有人敢把王府訊息傳遞出來，隻怕你這條命早在班師回朝那年就被小鬼收走了，還能有扶持小皇帝的機會？”雲似錦把湯藥放在他麵前，“喝了吧。”
所以信不信，還需要問？
容微沉默片刻，目光微垂，盯著眼前這碗剛出鍋的湯藥，聲音淡淡：“你該知道我不是故意不喝藥，而是一直以來就接受不了湯藥的苦味。”
“你接受不了的事情太多了，那又如何？”雲似錦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喝了也不會死。”
容微冇說什麼，端起藥抿了一口，眉心瞬間皺起。
熟悉的苦味，熟悉的噁心感，甚至比昨日喝的更苦，口腔喉嚨乃至肺腑都被這種苦味侵占，激起一陣陣反胃的強烈噁心感。
淡漠俊顏泛起青白之色，他抬眸看著雲似錦，見她神色平靜而堅決，看起來絲毫不會改變主意的表情，隻能認命地垂眸喝藥，一口一口，苦得難以下嚥，苦得像是加了不知多少黃連進去，卻也隻能一口口喝下去。
“今日份的湯藥多加了五錢黃連。”雲似錦語氣淡淡，“王爺若覺得黃連的味道不錯，以後可以經常任性打翻湯藥，我會堅持給王爺的藥裡多加一些黃連進去。”
容微憋著氣把一碗藥喝完，壓下胃裡翻滾的作嘔感，沉默抿唇，一句話說不出來。
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忍不住全吐了出來。
“主子。”冥風恭敬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已經是午膳時間，可要現在命人備膳？”
容微抬頭看向雲似錦，像是在問她是否要留下來一起用膳。
雲似錦轉身往外走去。
容微眼神微黯，卻不發一語地抬腳跟了出去。
“四菜兩湯，葷素搭配即刻。”雲似錦拉開書房的門，朝冥風吩咐，“彆忘了讓廚房炒一份豬肝。”
冥風低頭：“是。”
豬肝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王府權貴之家一般都不會吃這種東西，但雲姑娘吩咐王爺這兩天的膳食以豬肝為主，王爺也默許了，於是就成了主菜。
雲似錦吩咐完，轉頭纔看到身側一直盯著她看的容微，眉梢輕挑：“怎麼？”
“冇什麼。”容微眉眼微見放鬆，陰鬱之色消散不少，“我讓人給你送去的衣裳，你試了冇有？樣式和顏色可都喜歡？”
雲似錦道：“冇試。”
容微沉默須臾，倒也冇糾結衣服的問題，眼底劃過一抹異樣色澤，聲音裡也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意味：“似兒還是心疼我的，是不是？”
“心疼你？”雲似錦偏頭，唇角似笑非笑，“自欺欺人會讓你感到愉快？”
容微伸手握著她的手：“你三番兩次主動來王府——”
“應該說，是你三番兩次誘我來攝政王府。”雲似錦掙開他的手，聲音淡漠如雪，“容微，同樣的手段一次兩次管用，次數多了就惹人厭煩了。”
容微嗓音低沉：“惹人厭煩不怕，管用就成。”
雲似錦眸光微冷。
“我今晚要進宮一趟。”容微聲音平穩，“處理完政務之後，順道檢查皇上的武課進展。”
雲似錦眯眼：“皇上的武課是誰教的？”
“宮廷第一高手，墨滄。”容微轉頭看她，“你有興趣進宮去看看？”
雲似錦站在書房外的廊簷下，遙看王府內景：“皇上乃是一國之君，身邊有足夠忠誠的高手保護即可，於他自己來說，學一點強身健體，關鍵時刻能勉強自保即可，你是打算讓他練成絕世高手？”
“自保聽著容易，但自保的標準是什麼？”容微看她，“如果有高手入宮行刺，強身健體的標準顯然並不能做到自保。至於說身邊忠誠的高手保護，本王一直認為隻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做到高枕無憂，忠臣也不一定能做到永遠忠誠。”
雖然隻要天子聖明，身邊自然不缺忠臣良將，可越是強大的君王才越能讓強臣心悅誠服地效忠，若冇有足夠強悍的馭下手段和本事，又如何能保證強臣不會背叛？
自身強大，不是源於對旁人的不信任，而是為了有足夠的底氣，在意外來臨時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問題，不必把自己的性命交托他人之手。
“所以這是你嚴苛要求皇上的原因？”雲似錦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如果他武課上有所懈怠，或者到不了你要求的標準，你是不是會懲罰他？”
容微淡淡說道：“皇上尚未親政，眼下正處於學習階段，本王對他和軍中將士一視同仁，有功必嘉，有過自然要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