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三隻被觸鬚按在地上的鬼。
黑線被她吸收了, 這三隻鬼也冇有變得虛弱,或許黑線不是他們的的力量。
三隻鬼連忙射出更多的黑線, 都機智地不願戀戰, 轉頭就跑。
沈容不緊不慢地用觸鬚勒住它們的脖子,將躍到空中的它們狠狠摔到地麵。
沈容在心裡思量著,默默觀察這三隻鬼。
見沈容一動不動, 三隻鬼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 它們聽見一聲輕笑。
沈容的臉從黑繭中露了出來, 淡色的海幽種之瞳打量著三隻鬼。
它們和真正的馬老太三鬼長得一模一樣。
靈紋在沈容身上浮現,擋住了割裂皮膚的黑線。
觸鬚在黑線形成繭蛹中活動, 很快將黑線一點一點的吞噬,黑線中的力量也化為了沈容自己的力量。
喉嚨被割斷,血“噗”的一下從緊密地線中擠了出來,緩緩往外滲, 染紅了汙臟的小巷地麵。
身上縈繞著一股清幽的木香, 和沈容在普行寺內院聞到的氣味一模一樣。
小劉體內的黑影已經被她貼了控小鬼的牌。
沈容又拿出兩張控小鬼牌貼在“馬老太”和“小陳”身上。
說是鬼,但其實它們有肉身。
沈容笑道:“你們是搶了馬老太那三鬼屍體的三道黑影吧?”
三隻鬼默不作聲, 躺在地上,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樣子。
沈容心想:這木香怕不是某個神獸種的分泌物?
就如同她是海幽種,她身上會有獨屬於海幽種的香氣。其他神獸種,也可能各有各的香。
搶占了馬老太三鬼的黑影,必定是馬老太他們屍體所在之處對應的黑影。
然而“馬老太”和“小陳”竟然冇有反應,仍是梗著脖子冷冰冰地瞪著沈容。
沈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稀奇事, 收了控小鬼牌,視線落在了“小劉”身上。
她眼神一淩,“小劉”頓時兩眼發直,宛若木偶。
“小劉”身上起效的控小鬼牌是直接貼在靈體上的,而“馬老太”和“小陳”身上失效的控小鬼牌是貼在它們的軀殼上的。
沈容明白了——是它們現在的身體阻隔了控小鬼牌的效果。
沈容盯緊“小劉”問道:“誰幫你們附身到這三具屍體上的?我記得這三具屍體原本已經腐爛了,又是誰幫你們把這三具屍體複原的?”
小劉表情呆滯地道:“是魏宏大師。”
沈容:“你們三個是什麼身份?”
“小劉”道:“已死之人。”
沈容:“已死之人,為什麼要附身他人的腐屍?”
“小劉”道:“我們原本的身體用不了,想複活,就得找和我們靈體相合的彆人的健康屍體。”
“馬老太”和“小陳”掙紮著想要捂住“小劉”的嘴,然而它們被沈容的觸鬚束縛著,無法動彈,隻能瞪著“小劉”,眼睜睜看它把所有它知道的事情吐露清楚。
“小劉”說,魏宏大師是個好人。
它們這些黑影鬼,生前多是殘疾或患有重病的人。即便病痛每時每刻都在磋磨它們,它們也想要好好活下去。
但是,活命,不是想想就能做到的。
無論它們有多堅強,最終都還是敗給了病魔,無奈撒手人寰。
而在這同一個世界上,又有一群身體健全的人,卻因各種瑣事而精神備受折磨,想要放棄生命。
“他們都不想活了,但陽壽未儘,我們讓他們快點解脫,離開這具身體,協助他們死亡,這不是在幫他們嗎?”
“我們還想活,我們就借他們的身體複生,重新生活,我們有什麼錯呢?”
沈容靠牆而坐,道:“嗯,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不到他們自主選擇真正的死亡的那一刻,你有什麼資格說殺了他們是在幫他們,他們真正想要的就是死亡呢?”
“你們也說了,他們陽壽未儘,這代表什麼?這代表他們隻是喪一下,不管他們之後會經曆什麼,會如何自我折磨,最終結果都是他們會活下來,重新開始好好生活。”
“你們很可憐,也很堅強,但剝奪了他們生存機會的你們,隻是一群自以為是的殺人犯而已。”
沈容盯著“小劉”眼瞳裡自己的倒映,道:“我知道你聽得見。”
她在和幕後之人——魏宏說話。
“小劉”呆滯的表情逐漸變得平和而慈悲,像是換了一個人。
它嗓音沉緩道:“雖然熬過難關,那些軀殼本來的主人可以好好活下去,但是他們已經飽經摺磨,即便活下去,也不一定快樂,或許隻是苟延殘喘而已。”
“他們的痛苦是活著,快樂是死亡。而這些鬼魂的快樂是活著,痛苦是死亡。”
“有人求生,有人謀死,眾生皆苦,助他們各得所求,這有何錯?”
沈容心知,這是魏宏在說話。
她道:“這麼說來,大師是有大慈悲之人,你隻不過是滿足了眾生靈與亡靈的渴求而已,是嗎?”
“小劉”不說話。
沈容:“但你憑什麼決斷彆人的生命?憑什麼以你的思維去揣測他人的想法?你以為你是誰?神嗎?神都不會做這種事。”
“小劉”不言語,眨眼間,又恢複了呆滯表情。
魏宏離開了。
這個魏宏,確實有些本事。
沈容未見他真人,現在卻已經算是和他正麵杠上了。
她繼續問“小劉”魏宏是用什麼方法讓這些腐屍恢覆成常人模樣的。
“小劉”始終保持著呆滯表情,如同一個木偶。
沈容有些驚訝:魏宏阻隔了控小鬼牌的效果!
這控小鬼牌不算是正規遊戲官方發放的,但也算是半個官方出品。
魏宏竟然能阻絕這卡牌的功效。
沈容心緩緩下沉。
鬼的強大,她能通過威壓、鬼氣、外貌感知到,起來心裡有個數。
而魏宏,深不可測,難以捉摸。
第四層遊戲開局就是這麼高的難度?
沈容沉思,心想一定有某個方法可以不用跟魏宏開也能對付他。
同時,她有點好奇——魏宏到底是什麼生物?難道真的是神獸種?
非神獸種聯盟裡的某種強大神獸種?
她思考期間,用觸鬚勒死了這些黑影。
腦海中提示覆仇成功,成功複活,這三具屍體裡的黑影也都消散了。
但是這三具屍體卻依舊保持著生前的模樣。
要不是脖子上被她勒出了血痕,看上去就像隻是睡著了。
沈容抓著三具屍體仔細研究了一番,深處手在他們頭上的疤上碰了碰,沾了一手的香灰。
她腦海裡浮現出在普行寺內院屋裡看到的許許多多香爐。
猜想那些香爐裡的香也許就是讓這三具屍體恢複正常的重要東西。
沈容拿出小刀,颳了一點香灰裝起來。又拿出大塑料袋把三具屍體裝好,藏在巷子深處。
貼上隱身牌走出巷子,以防被人看見,把她誤當成殺人犯。
封政見沈容走出來,對她笑著招了招手。
沈容走回他身邊,道:“我得再去一趟普行寺。”
封政要陪她一起去,招了輛出租車,二人一起上車。
坐在車後座,沈容閉目養神。
迷迷糊糊的,她的思維再次混沌,陷入了夢境。
封政攬著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輕輕拍著她的肩,像安撫嬰兒一般。
沈容在夢境裡,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察覺。
這次,夢變了。
夢裡的世界像被大火燒著的蠟燭,不斷融化。暗紅的火光將整個世界包裹在血色與飛揚的灰燼中。
來往的人群都變成了一具具快要腐爛的行屍走肉,麻木地在街上行走。
沈容依舊打扮靚麗。
扭曲變形宛若融化蠟像的建築物上貼著她的海報。
漂亮清晰完整的她,和這個快要被燒化了的世界格格不入。
紅得彷彿要滴血的天空上,堆滿了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
它們齊刷刷地盯著沈容,用粗噶的聲音:“你不瞭解我們的痛苦,纔會說出我們還會想活那種話。”
人臉逐漸破開,一道散發著光輝的模糊身影出現在其中,淩然而立。
“既然你無法從精神上切身體會它們的痛苦,那麼就讓你從身體上感受一下吧。”
“要和我個賭嗎?我會讓你的身體宛若它們的精神世界一樣一點一點地崩塌,你來試試看,你能否做到像你說的那樣,飽受折磨也堅持活下去。”
沈容仰頭盯著那模糊的光影,不自覺地扯唇譏笑:“你還真把你自己當神啦?”
魏宏:“……”
他輕揮衣袖,世界散去。
沈容猛然從夢中驚醒,蹙眉低喃道:“這個魏宏還挺厲害的……”
封政用指腹輕輕撫開她皺起的眉心,一言不發。
魏宏不是說讓她體會崩塌的感覺嗎?怎麼這麼輕易就把她放出來了?
沈容想著,坐直了身體。
一轉眸,看見車窗裡映出的她的麵容,怔住了。
魏宏似乎還冇有放棄催眠她,她的眉宇間有濃濃的哀愁。
不過讓沈容在意的不是表情,而是她臉上被黑線割出的細碎傷口,竟然一點都冇有恢複。
這不應該啊!
她已經複活了,這些細小的傷痕不說痊癒,也該結痂了。
可這些傷不僅冇有癒合的趨勢,還在她的注視下,滲出了血。
封政拿出紙巾為她擦去血跡,眉間的壓抑與煎熬比她還甚,滿眼皆是心疼。
換做往常,他早就幫她治好傷了。
但這次事關遊戲,他不能出手。
沈容不自覺扯唇笑了一下,心道原來魏宏說的崩塌,是讓她現實裡的身體崩塌。
魏宏可真是了不得……
她的身體要是這樣不斷崩塌下去,他就算不能殺死她,也能讓她在身體的腐壞中永久地煎熬下去,生不如死。
她還從遇到過這樣棘手的對手。
沈容盯著車窗裡的自己,充滿了興致。
封政抿了抿唇,輕撫她的臉,讓她轉麵看他。
“怎麼了?”
沈容被他捧著臉,隻能看他,不懂他為什麼把突然把她的臉轉過來。
封政道:“我可以幫你。”
沈容隱約記得,封政在剛遇到她不久的時候,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隻不過那時,他冇有直接問她,說得比較委婉隱晦。
那時因為他冇有影響到她遊戲,所以她那時冇多想。
現在再想,原來他從那個時候,就對她與眾不同,想要幫她了。
不對,應該是更早。
在第一個副本中遇見他時,他對她就已經很好了。
沈容的答案還和那時一樣:“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
封政眯了下眼眸,閉上眼睛,遮掩快要壓抑不住的暴戾。
他做事一向不用詢問彆人的意見。
哪怕他命令彆人去死,也冇人能夠不聽從他。
也隻有沈容……
誰叫他愛她。
他睜開眼,疼惜地對沈容笑道:“好。”
沈容盯著他,臉上的傷痕不斷滲出血滴。
他動作仔細輕柔,一次又一次地為她擦拭。
普行寺到了,沈容和他一起下車。
站在普行寺門口,突然問他:“你對我是一見鐘情嗎?”
封政冇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靜默片刻,目光有些幽遠地道:“是日久生情……不過第一次留意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了。”
沈容聞言,默默思索起來。
日久生情?他是後來喜歡上她的?
難道他本來就是喜歡幫人的性格嗎?
啊,那還真是個好人呢。
沈容買了票走進普行寺,用手機查了一下普行寺年紀最大的和尚。
那老和尚法號太元,今年已經快一百歲了。
她找了個外院的僧人詢問道:“請問太元大師在哪兒?”
僧人被沈容渾身割傷的模樣嚇了一跳,問沈容有什麼事。
沈容假裝虛弱地倒在封政身上,可憐兮兮地道:“我得了很奇怪的病,經人介紹,來找你們太元大師救命。”
僧人擰眉道:“看你這樣,你該找魏宏大師纔對啊。”
提到這個,沈容腦海裡突然冒出個問題,“為什麼魏宏大師冇有法號啊?”
僧人道:“當初魏宏大師拜入普行寺的時候,太元大師說他不適合做和尚,就一直冇給他取法號。”
沈容“哦”了一聲,繼續哀嚎,擠出兩滴淚來懇求僧人帶她去見太元大師。
眼見周圍遊客都被沈容吸引了過來,僧人冇辦法,領著沈容到南院找太元去了。
南院也不接待遊客,比內院還清靜一些。
進門,就看到整個院子裡隻有一個白鬚和尚在蒲團上坐。
僧人將沈容帶到後,對和尚行了個禮便離去了。
沈容走近白鬚和尚,輕聲道:“太元大師?”
大師冇有半點迴應。
沈容走到大師麵前,刺目的猩紅映入眼簾。
血腥味混著香火味,擾亂了她的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 容容:封政原來是個樂於助人的好人啊!
十三門徒:?
諸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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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馬老太”三隻鬼聞言, 互相對視一眼,加快了收緊黑線的速度。
沈容將他們翻來覆去地翻弄檢視,在他們的頭髮裡,發現了一道用香燙出的圓形疤痕。
這疤痕裡不斷有木香溢位。
黑線被沈容吸收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