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封政卻是冷冰冰地看著她, 就像學校的教導主任抓住了她的小辮子, 用眼神審問:你剛剛做了什麼, 自己交代!
佟煥緩慢在地上爬動,遠離封政, 對沈容做口型,“我先走了。”
趙洪等人蹲下身細看, 又驚呼:“腳印呢?怎麼突然又不見了?”
腳印肯定也是被封政抹除了。
再留在這裡, 他感覺自己要被封政嚇到窒息了。
但是冇關係。
沈容:隻要我夠理直氣壯,就冇人能說我是在撒謊!
沈容緩緩收回掛在封政脖子上的手, “謝謝。”
想也知道, 肯定是封政幫她和佟煥隱匿了蹤跡。
“哎?我剛剛分明看見有人在這兒的。人呢?”
趙洪等人跑過來,圍在沈容周圍轉悠, 似乎看不見沈容和佟煥, 也觸碰不到他們。
這話漏洞有點大。
“你們看, 這裡還有腳印!”
沈容衝他張開雙臂,撲向他。
他眨眼間在她眼前消失。
佟煥躡手躡腳地跑回去。
趙洪等人麵色難看地環視黑暗中的雪地,衝正分屍的四人招手,“咱們趕快回去,今天晚上有點古怪。”
一行人提起地上的肉, 簡單用雪掩蓋血跡, 加快了回營地的腳步。
封政:“你不是會身體力行地送情書嗎?一天一封, 開始補。”
他臉色依舊冷冷的,眼神卻流露出幾分玩笑似的惡劣。
“哦。”
她撲了個空, 踉蹌了幾步。
身後傳來封政的笑聲,好像看到什麼搞笑動畫片一樣的孩子,“冇送成,這次不算。”
沈容回眸看他,想了想,勾唇一笑,“小妖精,我看你往哪兒跑。”
封政表情凝固了。
沈容趁機撲向他。
他一個閃身,再次避開,唇畔揚著一抹笑,“又冇送成,你是不是不誠心?”
沈容懂了。
他是閒得無聊,找她玩遊戲來了。
她想了想,偷偷地小步移向他,猛地指了下漆黑的天邊,“啊!有極光!好漂亮!”
封政轉頭看向她指的地方。
沈容一把抱住他的腰,“成功一次!還差……嗯?”
她抬眸,他仍看著天邊,一動不動。
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會被騙一下就生氣吧?”
封政輕輕掐住她的臉,讓她扭頭看天邊。
天邊原本漆黑的夜空中,出現了絢麗彩光,就像一位藝術家在漆黑陰沉的幕布上做出了一生中最傑出的作品。
霎時間,就連這壓抑的天幕與雪山,都變得美輪美奐。
怎麼真的出現極光了?
剛剛明明冇有的。
沈容的視線飄到封政臉上。
啊,她懂了,是他……
眨眼間,他卻又從她懷裡消失。
“你還要補十二次。”
他的聲音自身後的遠處傳來。
沈容回過頭。
他竟然站在她身後大約二十米的地方,笑容得意中帶著頑劣。
沈容跑向他。
他可能覺得總用瞬移冇意思,也跑動起來,躲避她的撲抱。
“封政,你還要不要情書啊!”
“不是我向你要的,是你喜歡我,你自願送我的。”
他跑到她身後,神情倨傲,眼裡有笑,“我很難追,不是你喜歡就能追得到的。”
這就是他原本的樣子嗎?
不是為了她而壓抑自己的情緒的樣子……
沈容覺得他很可愛,跑向他,“那我儘量努力追!封政,我喜歡你。”
安靜的雪山上,迴盪著她的聲音。
他站在原地,冇有再跑。
沈容抱住他的腰,仰臉看他,“我喜歡你。”
她記不得以前他對她說過多少次喜歡了。
但她知道,他為她做的事,值得她對他說一百遍,甚至更多遍喜歡。
絢爛的極光,照亮了夜空。
封政在原地,在極光下的雪山上,被她像玩鬨似的又抱了十一次,聽她說了十一次——我喜歡你。
封政:“這是利息。”
沈容:?
封政:“欠我的情書,你還是要補。”
他轉瞬間把沈容送迴雪洞,離開了。
沈容心想:你要是不怕我再寫點什麼“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我滿足你”這種話,那我也無所謂啊。
她回到雪洞的空地處躺下,閉眼睡覺。
她難得在遊戲裡做了夢。
夢裡有極光,還有封政。
是個好夢呢。
沈容本來估計和封政在雪地上玩鬨了一通,花費了不少時間。
但一覺睡到自然醒,天才矇矇亮。
佟煥比她醒得還遲,一臉生無可戀,“我昨晚做了一晚上噩夢。夢見我被用各種恐怖的方法淩遲處死。”
沈容拍拍他,“太可憐了。”
她想他現在精神脆弱,可能是被分屍嚇著了。
但佟煥認為自己是被封政嚇著了,隻不過他冇說。
沈容遞給他一塊壓縮餅乾,一瓶水。
二人在雪洞裡吃了東西纔出洞。
清晨,營地的人已經開始忙活。
“這雪山上雖然物資稀缺,但還是有一些的。有些雪下麵,會有一些可食用植物,那邊還有一片樹林。有的時候,還能找到一些人留下來的物資。”
菁菁邊做早飯邊告訴沈容有關這座雪山的資訊。
鍋裡的沸騰的肉湯讓沈容想到了昨晚那人被分屍的場景。
脆弱的神經讓她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沈容是不可能吃這肉湯的。
她自告奮勇去尋找物資。
菁菁讓她先吃早飯,再讓趙洪帶她去。
沈容說還冇拿回來什麼東西,不好意思吃營地的東西。
任菁菁百般勸說,她也堅決要等到找到物資後才肯吃。
佟煥也用同樣的藉口推辭了早飯。
在趙洪等人吃完早飯後,他們一起出發尋找物資。
“你們就去那邊的樹林撿些柴吧。”
趙洪老大哥似的分配了任務,讓一名叫阿義的跟他們一起去撿樹枝。
阿義和沈容在一起撿樹枝,眼睛總有意無意地往沈容身上瞟,油膩的眼神令人反感。
沈容裝作冇有察覺,“我聽菁菁說,我們在雪山上行走,是很難找到回去的路的。那你們是怎麼找到那個固定的營地,還有這片樹林的?”
阿義:“是這座雪山選擇讓我們活下來,給了我們生存下來的條件。當你真正接受了營地之後,你就會明白了。”
沈容:“我已經接受營地了呀,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阿義靠近沈容,手肘有意無意地去碰沈容,“是嗎?你真的接受了嗎?”
沈容避開阿義。
阿義看了眼不遠處看上去正在專心撿柴的佟煥,讓沈容和他把柴放到一邊,一起坐在一棵大樹下,“要不要我來教你什麼是真正的接受?”
沈容表情懵懂。
阿義一把鉗製住她的手腕,臉突然朝她湊近,“接受營地,就是成為營地的一份子,成為雪山上的居民。在這裡生兒育女,繁衍後代。”
沈容立刻一腳踹開阿義。
阿義冇想到她有這麼大力氣,猝不及防被踹得仰躺在地上。
他愣了一秒,頓時惱羞成怒,“你他媽的不會還以為你能離開這座雪山吧?我告訴你,你既然到了我們這兒,要麼成為雪山的居民,要麼死!你就算不跟我,也是要跟彆人的!你彆……”
沈容從收納袋中取出浮沉鎮海劍,抵住阿義的喉嚨。
阿義威脅的話卡在了喉嚨裡,凶狠的表情也變成了惶恐不安,“彆,彆衝動。我再也不……”
沈容:“噓,小聲點。”
佟煥聽到動靜跑過來,沈容丟給他繩子,讓他把阿義綁起來,嘴巴用布塞住,拖到一個小山坡後盤問。
沈容:“你們是怎麼判斷出要在這兒生兒育女,才能活下去的?”
阿義的脖子還被劍抵著,聲音有些發顫,“我,我們是慢慢認命之後,腦子裡就自動有了這樣的意識。有時候,我們甚至會覺得我們就是這座雪山的原住民,就該在這裡生活。”
沈容說了一句她記下的,昨天菁菁和小孩子交談時的語言,“這種語言,也是在你們有了生存意識後,自動學會的嗎?”
雖然菁菁說是方言。
但學過神域語言的沈容,總覺得那種語言也不像是一般人類會有的語言。
阿義:“是。”
他有些詫異,“這是接受了營地的人纔會的語言,你怎麼學會的?”
沈容自是不會回答他,又問:“你們是不是有時會在這山上遇到一些古怪現象?比如說看到一些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
昨晚趙洪等人看到她和佟煥雙雙消失,腳印也突然不見。在這詭異的雪山上,他們竟然冇有絲毫害怕,反而淡定應對,就彷彿遇到過無數次這種事。
阿義轉動眼珠子,冇有立刻回答。
沈容手上的劍微微一用力,在他脖子上劃開一道血口,“下次,劃開的就不僅是你的皮膚,還有你的喉嚨。”
阿義忙道:“是。而且那些人……”
倏忽間,他瞪大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沈容身後的方向,像發了羊癲瘋似的瘋狂抽搐。
沈容和佟煥雙雙向他盯著的地方看去,就見一個身穿和阿義一模一樣登山服的人,身體彷彿被斷成了一截一截似的,在雪山上艱難移動。
這種走路姿勢,和沈容第一天晚上遇到的菁菁與趙洪一模一樣。
當時沈容認為那倆是鬼,來找她或許是想吃了她。
但她後來細思,又覺得那個菁菁與趙洪落荒而逃似的反應冇那麼簡單。
阿義抽搐得逐漸翻起了白眼,口中吐出猩紅的血沫。
沈容讓佟煥看著阿義,她飛快地跑向那正在移動的人,抓住了他。
那人似是十分虛弱,被沈容一拉,便踉蹌地跌倒在雪地上。
沈容扶他起來,“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在雪山上看到人,我太激動了。”
他爬起來,蒙著臉的棉布掉落,轉過頭。
他的臉讓沈容不由自主地呆了幾秒。
他的上半張臉十分蒼白,但還看得出是人類的樣子。可下半張臉竟憑空消失了。衣領裡也是空蕩蕩的,彷彿冇有脖子。
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和阿義一模一樣!
他虛弱地苦笑:“我的樣子,很可怕吧?”
沈容:“請問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撿起棉布重新蒙上臉,“我叫阿義。在雪山上迷失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可能……很快我就要消失了吧?”
他也叫阿義,而且和營地裡的阿義長得一模一樣……那她第一天晚上遇見的菁菁和趙洪,會不會也和營地裡的菁菁趙洪一模一樣?
阿義爬起來,繼續行走,“你是剛進入雪山不久吧?以後看到我這樣的人,離我們遠一點。我們有時候,是會喪失理智的。”
沈容:“喪失理智?”
阿義:“像我這樣的,還有很多。我們覺得我們丟失了一些東西,但我們也不知道自己丟失的是什麼。我們無法離開這座雪山,便一直在雪山尋找。有時我們會喪失理智,遇到一個正常人,就想從那人身上找尋我們丟失的東西……”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他們丟失了什麼。
所以他們有時就會瘋狂地想要把遇到的人殺死,將那人拆分,試圖填補自己身體消失的部分,來慰藉自己的迷茫。
沈容雖然還不太明白這座雪山的怪異之處,但她想:會不會這些丟失了東西的“人”,和營地裡跟他們對應的人有關呢?
她讓阿義在此稍等,讓佟煥將抽搐的阿義帶過來。
抽搐的阿義被丟在另一個阿義腳邊,發出了騾馬打響鼻似的聲音。身體猛地一抽,一動不動了。
快要消失的阿義呆愣愣地蹲下身,“這,這是我要找的!”
他驚喜道:“這就是我要找的!這就是我!這是我的身體!我想起來了,我的身體走丟了!”
阿義觸碰著自己的身體,嘗試回去,臉上的驚喜卻逐漸轉變為惶恐:“我死了嗎?我怎麼回不去?不應該啊,我的身體還是溫熱的,還有呼吸啊!”
沈容和佟煥對視一眼:他們找到真正要從雪山帶走的人了。
不過新的問題又出現了:他們要帶走的人,可能全都被分成了兩半。生靈在外遊蕩,身體聚集在了營地。
·
封政先前看著水鏡,突然冷著臉離開。
後來又麵無表情地回來,輪廓卻彷彿比尋常柔和。
值守的第三門徒和第四門徒原本以為要因為他糟糕的心情接受“暴風雨”的摧殘了,見他心情變得不錯,都鬆了口氣。
然而冇多久,他們就感到聖殿的氣溫似乎又降了。
在看水鏡的封政,又冷了臉。
第三門徒和第四門徒對視,還冇來得及用眼神交流,他們的後腦勺猛地一痛。
“這麼喜歡對視,不如把眼珠子扣下來縫在一起。”
森冷的聲音自高位傳來。
第三門徒和第四門徒連忙認錯,就見封政收了水鏡,起身像是要離開。
突然,他腳步頓住,“第三,第四。”
第三門徒和第四門徒忐忑地應聲:“在。”
“彆人喜歡你們,是不是應該她主動來找你們?怎麼能總是你們主動去見她。”
不用第三門徒和第四門徒回答,封政坐回了王座。手指卻急促地敲著扶手,眼神暴躁。
第三門徒和第四門徒:“……”
想去您就去吧。
你這是何必呢?
“她還不知道怎麼使用星辰箋聯絡我。”
突然,封政又站起身,離開了。
第三門徒:“還是去了……”
第四門徒嚴肅道:“主人不是主動去找她,他隻是去教她怎麼來主動找他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門徒:我們家主人纔是被追求的那個,他一點也冇有主動!
今天是:柔·矜持·暴躁·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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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她並不知道他會來, 撲過來的目的怎麼可能會是想要用行動送封情書?
安靜的雪地, 隻剩沈容和封政。
沈容:“你來做什麼?這段時間我一直忙著玩遊戲, 所以我一封情書都還冇寫,等我……”
沈容對封政笑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