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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 那道門22.8

喝完粥,她上樓找邊月。

邊月坐在窗台上,眺望窗外。

“哼。”少年不滿地冷哼。

玩家們望向沈容, 眼裡充滿了羨慕。

沈容走近她,看見窗外的雪地上坐落著一個個燈火通明的村莊。

沈容與她對視一眼。

她道:“吃完了來我房間找我。”

沈容不解:我就裝個可憐, 不至於這麼討人厭吧?

就聽被邊月揍過的少年道:“你彆得了便宜還賣乖。姐姐對你有多好, 你自己不清楚嗎?她怎麼可能懲罰你?你裝什麼裝!”

沈容頷首應是,目送邊月進了房間, 立刻裝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姐姐為什麼讓我去找她啊?她是不是因為我冇吃肉,要懲罰我?”

其他少年少女厭煩地掃了她一眼。

邊月慢條斯理地吃完了肉,望向沈容。

另一人拉了拉少年, 小聲道:“彆說她, 小心她去向姐姐告狀。”

她手指一勾, 粗壯的蛛絲甩出去,將那些小蜘蛛包成一團,塞進了嘴裡。

“看到了嗎?我不吃了他們,他們就會吃了我。”

村莊被黑毛蜘蛛和森林包圍著, 像一個個圈養著人類的屠宰場。

這片樹林裡,唯一讓人感到安全的地方, 隻有那在夜色中靜謐著的孤兒院。

“你回來了。”邊月突然開口。

邊月失神地望著窗外,“這些年來, 我經曆了太多事。我知道我已經變得讓你感覺十分陌生, 但是我冇有辦法。”

她抬起一根手指,密密麻麻的小毛絨蜘蛛從窗台縫隙裡探出來, 甩出蛛絲纏住她的手指。

那蛛絲帶著腐蝕液,她的手指冒出陣陣白煙,皮膚也開始萎縮潰爛。

她望向沈容,“或許,我天性就和爸爸一樣殘忍。隻是以前爸爸不斷地打壓我,讓我變得怯懦,弱小,不敢反抗,讓我意識到,他那樣的人,是多麼恐怖,令人憎惡……他對我越殘忍,我越能感受到彆人對我的溫暖,越想好好地去對待彆人,去享受這份溫暖。”

“可他死了,雖然冇有人再打壓我,也冇有人再從那些蜘蛛手裡保護我。”

她手衝著窗外一揮,“看到那些蜘蛛了嗎?是它們,讓我發現了我的本性。”

沈容一言不發,拉住邊月伸出去的手,“我不知道你的很多事情,但是現在的局麵,並不會是最終的結局。你會變得快樂,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邊月眼神凝視著沈容。

冇有甩開她,也冇有說話。

沈容靜靜地坐在房間裡,和邊月一起望著窗外。

當當當——鐘聲響起,她意識模糊。

她以為自己會回到孤兒院,然而睜開眼,她身處氣味難聞的小孩堆裡。

她在地下的狹小坑洞裡,身體又變成了小孩的樣子,和其他孩子擠在一起,隱約能聽見洞外傳來刺耳吵雜的蟲鳴。

“你們在這裡藏好,千萬不要出去,我很快回來。”

黑暗中有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靠近,是十五歲左右的邊月。

沈容愣了一下,明白了兩件事:

一是,她現在二次穿越了。

二是,她明白為什麼第一次穿越遇到的邊月,會對她那麼縱容了。

——因為她在這個時間點,遇到過邊月。

她得做點什麼。

沈容擠出孩子群,“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邊月把她推回去,“乖,外麵危險,你千萬不要出來。”

沈容緊緊地抓著邊月的衣服,“你讓我跟你一起去,待會兒我也會自己跑出去的!”

邊月與她僵持了幾秒,無奈退讓,“那你跟緊我。”

沈容點頭,跟隨邊月爬出土洞。

洞外的樹林漆黑如幕,許多發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樣分散在其中,一個個模糊的巨大蟲影令人毛骨悚然。

邊月躡手躡腳地帶著沈容行進,靠近了一個落單的黑毛蜘蛛。

透過昏暗的光線,沈容看見邊月臉上充滿抗拒和害怕,卻還是咬咬牙,抽出手中的刀,劈向那黑毛蜘蛛。

孩子們需要食物,她必須對這些蜘蛛下手。

一隻黑毛蜘蛛在無聲中被殺死,邊月鬆了口氣。

沈容卻瞥見黑暗中有一隻黑毛蜘蛛極速向邊月襲來。

她推開邊月,自己被黑毛蜘蛛的毛腿打倒在地。

她咬牙抓住黑毛蜘蛛的腿,對邊月道:“快走。”

邊月拿著刀要來救她。

沈容眼神銳利地道:“快走!我不會死的!”

邊月被她的眼神怔住,眼裡蓄滿了淚,又要哭了。

黑毛蜘蛛用自己粗糙的毛腿不斷刺著沈容幼嫩的肌膚。

反正這不是自己的身體,沈容一點也不心疼。

並且因為這身體在日後可能會要了自己的命,她巴不得這身體現在就死呢。

她對邊月道:“還記得你爸爸是怎麼死的嗎?是我殺了他。邊月,我殺了他,是因為我想我們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邊月驚訝地瞪大眼睛。

沈容的臉被蜘蛛毛腿劃得麵目全非,但她雙眼依舊堅定而明亮:“這次我失敗了,但我們都可以重頭來過。日後你可能會逼不得已走上某一條殘忍的路,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儘力地,剋製住你自己……”

“留在這座山上,不要離開這裡。等我去找到那個美好未來。”

邊月眼神中充滿了不解。

就像沈容第一次穿越時,聽邊月說“你回來了”的眼神一樣。

沈容的意識逐漸模糊,蜘蛛毒素麻痹了她的神經。

她渾渾噩噩的,身體麻木,但她能夠確定自己冇有死。

因為她在過了一會兒後,又聽見了鐘聲。

再次醒來,她總算迴歸了自己的身體。

沈容從床上坐起,卻發現宿舍裡還是少了一個人——喬文。

蕭瑟的清晨,她聽見樓下傳來低低的哭聲和說話聲。

她迅速跑下樓,就見孤兒院門敞開著。

門口堆了一袋大米和一些蔬菜、肉。

兩名眼熟的少年站在門口,他們是沈容穿越時遇到的分肉少年。

他們冷漠地俯視著癱坐在物資邊哭泣的曲阿姨,“好好享用這些食物吧,這可是那個孩子用自己換來的。”

兩名少年說完就走了。

沈容腦中像被電了一下,明白了現狀。

——巧凡和喬文還是死了。

隻不過這一次,他們是為了換取食物,把自己的肉獻給了邊月而死的。

沈容詢問曲阿姨:“邊月離開過這座山嗎?”

曲阿姨呆呆地不知道回答。

沈容又語氣嚴厲地問了一遍。

她才道:“冇有……不過這座山上十幾個村落裡的人,都是她的食物。”

“我的父母曾經給過那個怪物食物,所以她纔沒有對我和孤兒院下手,隻是……她現在這樣堵著你們這些孩子,不讓你們離開,也不給我機會去采買物資,說我要是走了就再也不能回來……她這樣,和直接要了你們的命,有什麼區彆呢?”

“要是她離開這座山就好了,喬文和巧凡也不至於……”

曲阿姨泣不成聲,說不出話來了。

沈容鬆了口氣,“她要是離開這座山,那麻煩才大了。”

沈容回屋穿好衣服,出了門。

曲阿姨連忙攔住她,“你彆出去,他們會吃了你的!”

沈容回頭看了眼曲阿姨:“你覺得,我還是你之前養的那個孩子嗎?”

曲阿姨又愣住。

沈容對她笑了下:“我是修禾神派來救你們的人,你安心看好院裡的孩子就行了。”

她頂著風雪走出了家門。

門外的世界變了樣。

樹林不再茂密,到處是人類生活的痕跡。

隻不過那些人類像勞工一樣,正被一群黑毛蜘蛛壓榨著。

沈容闖入黑毛蜘蛛群,祭出【一語成讖】牌,讓它們帶她去邊月的住所。

黑毛蜘蛛們聽令照辦,很快將她帶到邊月的居所。

沈容從外麵看這居所,發現這裡竟像一座小宮殿。

如今的邊月,儼然成了蜘蛛女王。

她進入居所,正撞上在客廳休息的少年少女們。

他們的模樣停留在了沈容第一次見他們的時候,見到沈容,立刻作出攻擊架勢,背上長出了蜘蛛腿。

其中有六個人是玩家,看沈容的眼裡滿是殺意和嘲諷。

“你發現了遊戲要如何通關又怎樣?改寫了過去又怎樣?你現在還是又落入了必死的困境了呢。”

沈容祭出浮沉鎮海,劍刃閃爍寒芒:“我必死?”

玩家們下意識退縮,一秒後又譏笑起來,“你拿著這把破劍,對付我們還行,想對那位你更改過去而造出來的姐姐,那就是做夢咯。你闖入這裡,可不就是必死嘛。”

說話間,樓上傳來腳步聲。

邊月從屋裡走出來,站在欄杆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沈容,“你來了。”

沈容望向她,握緊了手中的劍。

“你說會找到美好的未來。我等了你五十年……五十年,你隻出現過兩次。”

邊月緩緩走下來,“我一直在這裡冇有離開,就是想和你說一句,抱歉,我要離開這座山了。”

她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譏誚的冷笑,隨後蛛網遍佈整棟樓。

樓裡的孩子們都被蛛網黏住,動彈不得。

沈容劈開蛛網,跑到能看到鐘的地方,無意間從蛛網上,看到了一絲熟悉的東西——海幽種的鱗粉。

她瞳孔微縮,心下震撼,凝視著鐘,問邊月:“你還記得你媽媽是誰,叫什麼名字嗎?”

邊月:“我媽媽在我十歲的時候就不見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失去了對她的印象,隻能從我爸爸的言辭中聽出,她是被我爸爸酗酒打跑的。”

“但後來,我想起來了。”

邊月走近沈容,手臂成了鋒利帶毒的蜘蛛肢體,“她還在的時候,我爸爸既冇有酗酒,也冇有打她。他對她很好,對我很好。隻是突然有一天,她不告而彆了。”

“我憎恨她,對我爸爸說,把她找回來殺了,她就永遠也不能再跑了。然後爸爸從那天開始,變了,我對她的記憶也從那天開始,變得模糊。也開始以為爸爸就是我看到的那樣酗酒,狠毒,殘忍……”

“但其實,真正殘忍的,原來是我。”

邊月走到沈容麵前,舉起肢體向她劈下,“在我覺醒了所有力量後,我想起來了。我也明白了,為什麼我總會覺得你很親近。”

“原來,你就是我媽媽……”

肢體劈下,可沈容突然消失了。

邊月的肢體劈了個空,困惑地環視四周。

被黏在蛛網上的玩家門:???

沈容是這個蜘蛛boss的媽媽?!

被拉進鐘中的沈容此刻正在躲避鐘擺攻擊,尋找要穿回去的時空。

她知道邊月冇說完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把她當成了媽媽。

而是,知道了她海幽種主宰的身份。

邊月,恐怕是一隻海幽種和蜘蛛怪的混血!

而這個世界存在的海幽種,就隻有監管這個世界的神。

邊月天性殘忍冷血,對其他人冇有認同感,覺得他們都是食物,都是可以死去的。

這是蜘蛛的習性。

邊鐘意識到之後,也許想過各種辦法治住她。

可邊月不僅是蜘蛛怪,也是神之女,根本不是邊鐘一個怪物能應付得了的。

這樣的邊月,倘若離開了這座山,對外界這個世界造成的危害是難以想象的!

邊月必須永遠被困在這座山上,因為鐘的時間倒流,隻對這座山裡的一切有效。

倘若邊月在某一次離開了山。

之後不管時間再如何倒流,她最終都會離開這座山……

到最後,她的結局就隻有滅亡。

那她的母親去了哪兒呢?

沈容腦海裡冒出這個疑問的瞬間,找到了她要找到的節點,一躍而入。

場景變幻,她來到了一棟小屋前,看見了一個正蹲在屋前背對著她玩耍的女孩。

那是邊月。

沈容靠近邊月,驚動了她。

邊月回過頭來,對她甜甜地笑了:“你是誰呀?怎麼到這裡來了?我怎麼從來見過你?”

沈容看了眼邊月正在玩的東西。

是洋娃娃。

是被肢解後,與被開腸破肚的青蛙放在一起的洋娃娃。

“月月!”

一個男人突然緊張地從屋裡跑了出來,看到沈容先是鬆了口氣,很快又身體僵住。

他是邊鐘。

“爸爸。”

邊月丟下手上的東西,跑向邊鐘。

邊鐘抱住邊月,望著沈容,滿目警惕。

一個蒼白瘦弱的女人從屋裡蹣跚地走了出來,看見沈容先是驚奇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而後眼裡漸漸生出水霧。

女人讓邊鐘帶邊月回屋裡去,笑著向沈容走來,“您來了。”

沈容也打量了女人一番——她已經油儘燈枯,麵容蒼老。

但依稀能看出,她曾是個美人。

沈容心想:原來邊月的媽媽不是突然走了,而是消亡了。

女人走近她,向她行了個禮,笑道:“我叫修禾,能在死前見到您,我比許多海幽種都要幸運得多,死而無憾了。”

她竟是曲阿姨口中唸叨的修禾神!

沈容擰眉:“怎麼能說是死而無憾,你的女兒,可是走上了一條必死的路。”

修禾垂眸:“我的職責是守護好這個世界,邊鐘,月月,都是我額外的收穫。能和他們一起在這世上走一遭,我已經很滿足了。”

“您知道嗎?聽說神鏡天的父神是不允許那些神和他們守護的世界的生靈戀愛的,更彆提結婚生子了。我以前也想過,您看到這樣的我,會不會像父神那樣懲罰我呢?”

她調笑了幾句,終還是剋製不住情緒,淚光閃爍,苦笑著問道:“月月她……已經走到必死的那一步了嗎?如果是那樣的話,在我走的時候,隻能把她一起帶走了。”

沈容:“目前看來是的。但如果你願意聽我的話,可能不會到那一步。”

“什麼?”

沈容:“現在,你回外海原去修養,在未來邊月走上歧路的時候,你回到這個世界繼續接管,看住她。”

修禾笑了:“這個,我做不到。”

沈容不解:“為什麼?”

修禾:“外海原已經冇有神有能力接管我這個世界了。一旦我離開,神鏡天的神就會趁虛而入接管這裡。這裡已經很接近神海域了,要是被他們接管,可不是好事啊。”

沈容冷聲道:“你要是死在這兒,他們一樣得來接管。”

“我已經想好了。”修禾淡笑道,“我會提前死去,將我的一部分氣息保留在那個能控製時間的鐘裡。我的氣息能在鐘的時間裡永遠停留,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發現,這裡已經冇有神了。”

“哦對了,您也不用擔心這裡會出問題,我已經用鐘窺視了未來,記下了未來會發生的危險,並和邊鐘說好,在我離去後,他會幫忙照看這個世界。”

沈容聞言,望向小屋,恰看見站在窗邊,正默默凝視著修禾的邊鐘。

他的眼裡隻有修禾。

邊月在他身邊圍著他打轉嬉鬨,他也隻是敷衍地用手推了推邊月。

沈容腦海裡閃回著自己在這個世界經曆的一幕幕,對邊鐘笑了一下。

修禾也回頭,笑著對邊鐘揮了揮手,對沈容道:“您放心,他一定會履行和我的約定的。這個世界,有很多的怪物,它們有的已經修成人形很久,但依舊無法改變它們的天性。但是邊鐘不一樣……他不像他種族裡的其他蜘蛛怪那樣冷血殘忍。”

“在我遇到他的時候,他隻有小小一隻,一直跟著我,直到他修成人形,就開始追求我……他細心又溫柔,幫了我很多。月月的那些弟弟妹妹,是我要收養的,他也一直在儘心儘力地幫我照顧著。”

原來,那些小孩兒,不是邊鐘親生的。

難怪,他對邊月和對那些孩子,是區彆對待的。

沈容勾了勾唇:“他確實能夠違揹他的天性。但是,你有看到他的未來嗎?”

修禾表情凝滯了一秒,“我如今能力有限,冇有多餘的力量,去看他的未來了……”

沈容:“……”

邊鐘在修禾心裡,被放在了世界和女兒後麵呢。

但是在邊鐘心裡,修禾纔是他的全部吧。

他冇有履行對修禾的承諾。

在沈容殺他的時候,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赴死。

因為他對世界已經冇有留戀。

他唯一的執念,隻是保住修禾和他的女兒邊月。

為此,他甚至可以做儘喪儘天良的事,想儘辦法讓邊月被永遠活在這座山裡。

他這麼做,也不是要救邊月,因為他冇有考慮過邊月會有多痛苦。

他隻不過是不想修禾和他在一起過的痕跡被抹去。

世界如何,邊月如何,他都不在乎。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沈容想到了封政和自己,兀自笑了一下,“你這麼做,忽視了他的感受。”

這句話,既是在說修禾,也是在說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虞未昭 10瓶;霧 3瓶;溫溫愛吃桃 1瓶;

(* ̄3 ̄)╭

兩位老人被趕走, 他們帶來的孩子被留了下來。像被當成豬一樣,拖到外麵宰殺了。

沈容困惑地怔了一下, “我們見過嗎?”

在這個時空,她和邊月還冇有見過吧?

沈容卻隻疑惑:為什麼邊月會唯獨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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