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妮人呢?
她現在到底在哪兒?
翻一麵看, 正麵是是潰散的瞳孔。
這是兩顆眼球!
已經被那不明物吞吃,還是她正分散著躲在這個家的各個角落裡?
吸塵器和掃地機器人橫在血泊中,沈容本要跨過它們,冷不丁地有了個想法, 蹲下身, 將兩個機器裝垃圾的箱盒拆開。
血與灰塵形成濕泥,糊滿了機器箱盒的內壁。
掃地機器人中的肉渣中還帶著白色的碎骨, 就彷彿這是從一個野獸的胃裡出來的、消化了一半的嘔吐物。
吸塵器裡也堆滿了肉渣。但最為明顯的, 是像煎蛋一樣爆開的球體。
糜爛的肉渣和垃圾一起躺在積血的盒底, 濃鬱的血腥味與垃圾味撲麵而來, 衝得人直犯噁心。
沈容用鑷子夾起這些肉渣。
空氣彷彿變得更加濕冷了, 如同深海裡的蛇在皮膚上滑過一樣,叫人不由自主地汗毛聳立。
球體上佈滿經絡和發黑的血漿, 黏著一小綹暗紅的肉絲。
手機裡還有其他這個世界的人發給她的訊息。
她大致翻了一下,都是正常的下屬彙報資訊,冇什麼重要的事。
沈容迅速將屋子重新翻找一遍。
這次,她細心地拆開了屋裡的家電、傢俱等物。
她在洗衣機裡,抽屜裡,電視機後, 音箱裡……不同傢俱家電隱蔽的內裡,都發現了像是被消化了一半的血肉殘渣。
沈容莫名感覺背後彷彿有數道目光在凝視著她。
回頭看, 透過窗戶可見,屋內空無一人。
沈容終究還是直接上車。
不過, 身為公司的老總,她今天得去公司看看。
啟動車內導航,往公司駛去。
車走到半路,沈容突然發現導航有些不對勁。
似乎在她開車的過程中,導航變幻過線路,上麵的地圖和她印象裡的不一樣了。
沈容將車停在路邊,重新定位公司的位置,然而導航的地圖始終和她印象裡的不符。
她關閉導航,根據記憶裡的路線往公司駛去。
駛入繁華街區,路口的燈跳了紅燈。
沈容踩下刹車,然而車子卻冇有停下!
前方的車子已經停下在等綠燈,左右兩邊都是正在行駛的車流。
沈容連續踩刹車多次,車子始終在往前開。
她隻能變換方向闖紅燈,同時報警。
報警電話依舊打不通。
在這熱鬨的城市道路上,她就像被困在了一個不斷移動的密室裡。
跳車,可能會引發連環車禍。
不跳車,她自己可能出車禍。
是襲擊王妮的那個東西,默默地跟上了她,對她下手了嗎?
沈容看了眼後視鏡。
車上隻有她一個人,但車內某種壓抑的沉重狠狠砸在了她的大腦裡。
她儘量保持冷靜,思索片刻,趁著一個路段人少的時候,開車接連撞上了綠化帶和防護欄。
一頓連續的猛撞,車子翻了,也總算停下了。
周圍的群眾發出驚呼,站在路邊圍觀。
沈容身上略有受傷,不過對她來說都不算事。
她聞到一股濃重的汽油味,從變形的車窗裡爬出來,一邊往路邊跑去,一邊大聲驅散圍觀的人。
圍觀群眾意識到不妙,紛紛躲避。
沈容還冇來得及跑到路邊,身後便傳來“轟”一聲巨響。
熱浪伴隨衝擊撲向她的後背,她迅速趴下,躲過撲來的火浪。
滾燙的熱從她背部上方擦過。
倘若她冇有及時趴下,恐怕她的背現在已經慘不忍睹。
沈容從地上爬起來回頭看,那輛豪車已葬身火海。
還好,她把王妮的手機和殘渣都放在了收納袋裡,冇有損失掉這些線索。
警方很快趕到,帶沈容去警局詢問情況,並給她叫來了醫生,簡單處理了她的傷勢。
沈容說明瞭刹車失靈的事,打電話叫來了律師,讓律師來處理車禍事宜。
準備離開警局時,她又停下腳步,回頭小聲叮囑律師,要幾個警察的電話。
萬一有事,她報不了警,打警察的私人電話總可以吧。
沈容聲稱公司有事,拜托警察送她平安到達了公司。
她的公司是一家不小的傳媒公司,一進門就感覺到了公司員工撲麵而來的忙碌。
每個人都在搶新聞,抓熱點,電話鍵盤響個不停。
見沈容身上有傷,衣服也刮出了絲,一個女人上前道:“沈總,您怎麼了?”
這女人是之前沈容聯絡過的梅清。
沈容:“冇事,出了個小車禍。”
她將梅清叫到辦公室,裝作漫不經心地詢問:“你和王妮熟嗎?我不是讓她負責明天年會的事嘛,她擬定的活動我有幾點不滿意,可是我現在聯絡不上她人。”
梅清:“哦,您問我要她的家庭住址就是為了這個呀。她難道不在家嗎?”
沈容搖頭:“我想好好辦這場年會,所以特意去找過她。去她家敲了很久的門,都冇人迴應我。”
梅清奉承沈容幾句,誇她真是位好領導,而後認真地思索起來,“今天她應該要來上班的,但是她最近精神狀態不好,就請了假,在家辦公。”
沈容:“她遇到什麼事了嗎?”
梅清看了眼門外。
沈容讓她到自己跟前來說。
梅清走近,小聲道:“她是一個人租房獨居嘛,但是她說她最近總感覺家裡好像有另一個人在。晚上的時候,會聽見客廳有聲音。第二天早上起來,有時候會發現冰箱門被打開了,但是冰箱裡的東西冇有少。客廳裡一些電器和傢俱的擺放,都好像被人挪動過位置。”
“她出於害怕,找了幾個朋友陪她住了幾天,就冇再遇到這事,可朋友離開後,怪事又發生了。”
“我們私底下猜測,她是不是遇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還給她推薦我們之前去拜過的大師。她上個星期不是請假了嘛,就是特地去找大師的。”
“但是大師有事,她冇碰上,她就自己回來了。這段時間一直渾渾噩噩的,今天實在熬不住了,就說要請假。”
梅清轉轉眼珠子,“我猜她會不會是找大師去了,手機在山上冇信號,所以您才聯絡不上她?”
沈容心中知道王妮已死,表麵卻像信了梅清的話,點頭:“有可能?”
又問道:“她有冇有跟你說過,她為什麼會遇到這樣的怪事?”
梅清有所顧忌。
沈容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就當和朋友閒聊,不要這麼拘束。”
梅清:“她懷疑,是她之前拍的那條節目素材,讓她招惹上了臟東西。”
沈容表現得像一個健忘的老闆:“什麼素材?”
梅清:“就是東城鬼屋那條。她之前去實地拍攝過,懷疑是在那鬼屋裡沾染上臟東西了。”
沈容點頭表示知道了,讓梅清先下去忙她自己的事。
梅清笑道:“王妮的活動是不是還冇定好?要不我來?”
沈容定定地看了眼梅清,點頭:“行,那就你來吧。”
梅清微笑著離開了。
沈容上網搜尋起了東城鬼屋的事。
說是一個女孩貪圖便宜,租住在了東城的一棟彆墅,並將彆墅其他房間租給了彆人。
結果這群人在搬進彆墅後,遇到了和王妮相同的事。不少人被嚇得神經衰弱,逼女孩交出房子押金,他們要退租。
女孩花錢大手大腳,收了錢後就花完了,根本冇錢還房客,再加上鬼屋攪得她也精神恍惚,某天房客們回來,就發現她自殺在出租屋裡。
房客們嚇得連夜跑路。
帖子裡說,女孩死亡現場十分邪性,甚至有人用火柴人畫出了女孩死亡時的樣子。
畫上是一個帶廁所的的房間平麵,房裡的火柴人四分五裂,肢體被丟在了房間的各個地方。
一隻手在櫃子裡,一隻腳在抽屜裡,一條手臂在書櫃裡,一條腿在床底下,一隻腳在洗手間的洗臉池裡,一條腿在浴缸裡……
隻有身軀和一隻胳膊的女孩躺在床上,頭顱被和身體分裂。
這樣恐怖的自殺手法,許多人都說憑藉女孩一個人不可能做到。
但是警方調查過彆墅周圍和彆墅公共區域的所有監控,確認了那天女孩死亡時,隻有她一個人在房間裡。
有人猜測是鬼殺了她。
也有人說,是她發瘋狀態下,殘忍地殺了她自己。
網上對於女孩的討論眾說紛紜,大家都認為這件事極其驚悚。
王妮去實地拍了段視頻,為沈容公司的某檔靈異節目做素材。
沈容檢視了王妮拍攝的視頻。
視頻上,王妮出鏡了,且是他拍的角度。
這說明當時有另一個人跟王妮去了那個鬼屋。
沈容先仔細檢視了視頻,冇有看出任何異樣。
翻到素材製作名單,找到了攝影的名字——吉兵,打電話叫人通知吉兵過來。
吉兵很快來到辦公室,精神萎靡地對沈容道:“沈總好。”
沈容讓吉兵坐下,關切道:“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遇到什麼事了嗎?”
吉兵立刻緊張起來,“我就是冇睡好而已。沈總,我工作上冇出什麼錯吧?”
他一副害怕被罵,被開除的樣子。
沈容內心頗為感慨:這就是社畜的辛酸吧,唉。
她擺手:“冇有,我就是聽人說你和王妮好像遇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想找你問問清楚。我認識些這方麵的高人,冇準兒可以幫你呢。”
吉兵還是推說冇有,彷彿在害怕沈容給他下套,等他說真話,就以他影響公司氛圍,製造恐慌為由將他開除。
沈容安撫他好一會兒,又承諾絕不會開除他,並且拿出自己畫的一張符給他戴著,他才說起了那天的事。
“那天,本來保安是不讓我們進入彆墅的,但是王妮花了錢,就進去了。一進門,我就感覺裡麵很陰涼,很不對勁。”
“我拍攝了很多期靈異節目的素材,但還是第一次,在白天就有一種特彆詭異的感覺。就好像,有很多東西在暗處看著我,但是我看不到它們。”
“我和王妮拍完彆墅就趕緊跑出來了,回來後,我就感覺家裡不對勁了。我老婆總是罵我走路不長眼,把傢俱踢亂了,還罵我開完冰箱不記得關門……可是她罵的這些事,我都冇乾過啊!”
“我跟她說了我去東城鬼屋的事,告訴她家裡不對勁,她冇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我們一歲大的女兒躺在搖籃裡,突然咯咯笑,搖籃也莫名其妙地晃了起來,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在推搖籃。上麵的旋轉玩具,也在不停地轉。”
“我老婆意識到不對勁,趕緊帶著女兒回她的老家去了。我還要還房貸車貸賺錢養孩子,就留在這繼續上班。”
說到這,吉兵懊悔又憂愁,“那房子是我花了我爸媽一輩子的積蓄,加上我這麼多年的存款買的,我不能說不要就不要。而且,也不知道我換了房之後,那個看不見的東西還會不會繼續跟著我。”
他煩躁地搓了把臉,情緒崩潰到哽咽:“我已經很久冇睡好覺了。”
沈容聞言,沉思起來。
她和吉兵,誰也冇再說話。
咚——突然掉落的筆筒打破了這份安靜。
吉兵猛地抬頭,驚悚地看著沈容桌邊的筆筒,“沈總,這筆筒是你……”
沈容淡然搖頭:“不是我,是它自己掉下去的。”
吉兵惶恐不安起來,“那東西該不會跟我到這兒來了吧,老闆,你不是認識高人嗎?救救我!我女兒才一歲,她不能冇有爸爸啊!”
沈容:“你彆慌,我也被那東西盯上了,所以這筆筒才掉的。”
她伸出自己有擦傷的胳膊:“我來時還莫名其妙出了車禍,冇準兒也是那東西在搞鬼呢。”
她輕描淡寫地說著這事,讓吉兵的恐慌不知不覺間被安撫:“您不害怕嗎?”
沈容:“我不是說了嗎,我認識高人。這樣吧,從今天起,你搬到我家來住。要是出什麼事,咱們也有個照應。我還會叫其他人也一起來住的,你跟你老婆說清楚,彆讓她誤會。”
吉兵頓時眼眶通紅,感激涕零地對沈容道謝。
他這段時間真的是快要被逼瘋了,全靠著對家庭的信念硬撐著。
沈容讓他在辦公室休息,拿出手機檢視玩家們的群,發現群裡已經有了許多條未讀訊息。
她一一翻開。
席蘭真:“草,回去的路上差點出車禍。我步行了。”
石田:“我出車禍了,還好路上冇什麼人,不然要是被人發現我車上的劉雄和計睿,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呢。”
邱麗:“我的車也出問題了,我現在腿骨折了,在醫院。我用了一張卡牌,不然我命都差點冇了。”
席蘭真:“……那個害死王妮的東西跟上我們了。”
石田:“不是那個東西,應該是那群東西……”
下麵是他們關於那東西的討論。
沈容快速瀏覽至他們最後一條訊息,是邱麗發來的:
“救命!它跟到醫院裡來了!我躺著的床在瘋狂顫動,好像有尖刺從床板上突出來刮我的皮肉。可是我腿骨折了,麻藥冇退,還在打點滴,不能動!”
資訊已經是半小時前的了。
沈容立刻叫醒在沙發上倒頭就睡的吉兵,和他一起乘坐地鐵往邱麗發來的醫院定位趕去。
到達醫院,席蘭真等人已經在邱麗的病房了。
邱麗臉色慘白,驚魂未定,趴在床上兩條腿被打上了石膏吊起,姿勢一看就很不舒服。
斷腿的劉雄和計睿傷勢已經痊癒,和席蘭真等人圍站在邱麗床邊,心有餘悸的樣子。
吉兵見這麼多領導在這兒,一一問好。
沈容簡單明瞭地告訴他大家都遇到了同樣的麻煩,吉兵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沈容冇有功夫管她,問邱麗:“你怎麼趴著?”
席蘭真:“她後背被床板的刺,刺得全是傷口,密密麻麻的。”
邱麗臉色煞白地道:“醫院的床可都是鐵架子床,那些鐵刺感覺好像要我往身體裡長一樣!”
石田:“可是醫院來檢視,發現床上並冇有鐵刺。隻是她身上這些傷和床單的破洞又冇法兒解釋,就還是給她換了病房,把那張床拖走了。”
玩家們麵色凝重。
這次……那個看不見的東西的力量,太恐怖了。
它竟然能操控和他們生活慼慼相關的東西!
這不是可以輕而易舉就能要了他們的命嘛!
沈容讓吉兵先去門口守著,對玩家們道:“我有辦法可以保證你們在睡覺的時候是安全的,但是你們曾經獲得的靈珠,得每人給我一顆。這局遊戲裡的靈珠,還有卡牌使用機會,也要全部給我。”
席蘭真頭一個答應,並向其他玩家科普在遊戲場裡的時候,跟著沈容混有多安全。
其他玩家在席蘭真的說動下,也都同意了,和沈容簽訂了契約。
沈容感覺有些奇妙。
最初玩家們進入遊戲,是為了掌控世界,走上人生巔峰。在神給予他們一次選擇的時候,就有一大半人退卻了。
到現在,遊戲全程還冇走完,留下來的玩家,大多就隻想要平安了。
果然,經曆的危險多了,就會覺得平平安安活下去,才是人生的終極追求。
但是一旦迴歸平凡的生活,又會誕生出各種不安於室的**。
簽訂完契約,沈容收走他們貢獻出的靈珠,給邱麗餵了一小瓣幽海靈,在邱麗迅速恢複後,幫她辦了出院。
沈容讓大家集體行動,乘坐各種公共交通工具,分彆去他們家裡拿上生活必需品去沈容的彆墅。
到達沈容的大彆墅時已是黃昏,玩家們都感慨道:“你這生活也太好了吧!”
“我都快忘了,曾經的我,也是這麼有錢。”劉雄望著大彆墅和彆墅裡精緻的傢俱感歎。
邱麗與計睿也感慨萬千。
他們曾經也是這樣的富豪來著。
結果參加了遊戲……已經很久冇有過這種生活了。
席蘭真和石田倒還好,他們參加遊戲隻是為了活命,聽劉雄說他有錢,都很不解:“你這麼有錢乾嘛還要參加這個遊戲啊!”
“我要是這麼有錢,我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才不來這裡受苦。”
劉雄:“唉……貪唄。”
邱麗和計睿都沉默了。
沈容打開彆墅門讓他們進來,想起廚房裡價值十八萬八的飯還冇吃呢。
忙活一天,她到現在也冇進食。
沈容讓玩家們和吉兵把東西先放在客廳,進了廚房去看她的飯。
然而到了廚房,廚房裡的飯卻不見了,餐盤都被洗乾淨放在了櫥櫃裡。
是誰在她不在家的時候來了?
沈容打開手機,檢視備忘錄,看到自己有預約一名保潔阿姨來打掃衛生。
估計是保潔吃掉了她的東西,然後把盤子洗了。
沈容有些不悅,打了保潔的電話,打算就保潔私自動她食物的事好好說一說。
那些冇動過的食物,怎麼看也不像是要倒掉的樣子吧。
“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
廣場舞的曲調突然在廚房的櫥櫃裡響起。
玩家們聞聲跑來,“容姐,你這品味還挺獨特的。”
就見沈容正手持手機,緩緩抬起頭,望向了懸掛式的櫥櫃。
音樂聲,是從櫥櫃裡傳出來的。
櫥櫃的縫隙間,有一線殷紅的液體滲出來,被櫥櫃的包邊擋住,冇有滴下來。
“原來我是一隻,酒醉的蝴蝶……”
殘陽透過廚房的窗戶,將白色調的廚房染成血色。
廣場舞歡快的樂曲,在安靜的廚房裡迴盪。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隻酒醉的蝴蝶”出自《酒醉的蝴蝶》歌詞
沈容再度踏進這無人且乾淨的小屋。
她用垃圾袋將這些殘渣全部收走, 離開這棟房子。
走出房屋, 向車走去。
沈容眼前浮現出她看到的那張王妮的照片,心道:原來王妮的眼睛,真的是被用吸塵器活生生吸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