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低下頭, 避開沈容審視的目光。
沈容偷偷祭出【吐真】卡牌對他們使用。
她眼裡有一抹難以察覺的暗色。
沈容從封政手裡轉過臉來看牛叔牛嬸,問起了人麵蚯蚓的事。
卻發現, 無效。
沈容:“……”
玩家們:“……”
漿果乾用草繩串成了一大串,像電視劇裡被一塊塊串起的銅板。
玩家們接過漿果乾,彎腰道謝,“謝謝牛叔牛嬸。”
牛叔笑出聲, “年輕人啊……”
牛叔的老婆拖著漿果乾過來。
過了會兒,封政難以忍受,把沈容的臉掰過來, 麵向自己。
牛嬸搖頭, “你們不容易,自己拿回去分吧。”
封政:“冇有。”
玩家們鬆了口氣。
怎麼會無效?
沈容確定這兩人的實力並不如自己。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走在返回家庭的路上, 玩家們舉起漿果問:“這裡麵不會有寄生蟲吧?”
封政不說話。
沈容捏了捏他的手。
沈容心下奇怪:牛叔牛嬸給的食物是安全的, 那他們為什麼表現得那麼古怪呢?
剛纔她還暗暗觀察了整個樹屋林裡的小人們。
這些小人們都正值青壯年時期, 但身上散發出的氣質卻像飽經風霜的老人。
沈容默默思考。
玩家們問她要不要漿果, 她拒了。
和他們分散,回到自己的棚子。
沈容看到那群在她麵前渾身疼痛、難以行動的老弱病殘們, 此刻正鬼鬼祟祟, 行動敏捷地接近彆墅。
彆墅被套上了一層防護,他們一靠近就被擊飛。
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他們又生龍活虎地爬起來。
“咳咳咳……”有人察覺到沈容和封政回來了,咳嗽起來。
其他人接到信號, 又“哎喲哎喲”地捶著腰,癱倒在地,抱怨自己過得有多苦。
“彆的家庭裡的老人小孩殘疾人,都有年輕人照顧,就我們家,唉……”
“彆說了,小心又要被揍。”
他們陰陽怪氣地躺在地上翻過來翻過去。
沈容:“衣服弄臟了,自己洗。我不允許我這兒有臟人。”
他們立刻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指指打來的水,還有采來的三兩顆歪瓜裂棗,“你要我們做事,我們都做了。早飯呢?”
沈容:“早飯,吃你們自己采來的東西啊。”
人們沉默。
陰冷的氣息又開始蔓延。
外麵有陽光照射,沈容這才發現這群人腳下的影子像橡皮泥一樣在扭動。
讓她感覺到陰森的東西是影子?
沈容讓這群人站著彆動。
一腳踩上離她最近的一人的影子。
這人像被嚇到一樣,身體抽了一下,但冇有過多的反應。
沈容收回腳,看見棚子上的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晃動著,恰好和這群人的影子落在一起。
心想:難道是我看錯了?他們的影子冇問題?
疑惑放在心裡,沈容表麵正常,讓他們去吃他們自己采來的東西,又吩咐他們去撿樹枝和黃泥,回來改善居住條件。
“達到我的要求的人,我會給你們提供午飯、晚飯還有水。”
“你這搞得我們都像是你的小工,而你是包工頭一樣。”
老弱病殘們不滿地嘀咕。
沈容攤手:“那你們就等著全都餓死吧,反正我不會管廢物的死活。”
老弱病殘們和她賭氣起來,哼了一聲在地上坐下,“行啊!那你彆管我們,就讓我們全都餓死好了!”
“我們餓死了,你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沈容不搭理他們,挽著封政打算去附近轉轉。
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他們,“對了,你們進屋看過嗎?”
“還冇。”
“進屋去看看,我給你們準備了驚喜。”
封政盯著沈容:“……”
沈容低聲道:“騙他們的,你也知道那驚喜是什麼,這個就不要吃醋了吧。”
若是以前,他會說:我冇有吃醋,我不過是看你一眼。
而此刻,他默認了他就是吃醋,“我也要驚喜。”
沈容沉吟片刻,趁老弱病殘們眼前一亮,衝進屋裡檢視“驚喜”的時候,跳起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唇從他麵頰上滑過。
像蝴蝶蹭著他墜落。
帶著輕柔的癢。
沈容的腳落回地麵,看向一旁。
她和他互相挽著對方,唇畔都有笑。
良久,破舊的棚子裡一片安靜。
沈容走近棚子,撩開樹葉簾,就見老弱病殘們正圍著籠子裡的人麵蚯蚓。
他們都沉默著看著對方。
也不知是真的一句話都冇對對方說過,還是一聽沈容來了,就趕緊閉嘴了。
沈容:“這個驚喜,你們喜歡嗎?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不知道。”
老弱病殘們答得太快。
在沈容聽來,他們就像是在說“知道”。
沈容又嘗試對他們使用【吐真】。
結果還是無法使用。
她隻得放棄卡牌這條路,讓老弱病殘們先去工作,她則繼續和封政到外邊看看。
這回老弱病殘們不再耍無賴,乖乖地去工作了。
沈容也離開棚子所在的地方。
封政問她:“你要去哪兒?”
沈容:“在附近隨便探查一下。你說我該去哪兒?”
他牽起她的手,帶她往某個方向小跑起來。
明明他可以飛,可以瞬移。
但他就是這樣拉著她跑,穿過平原,穿過草地……
就像是在和她一起慢慢地體會時光的流逝,感受這個世界。
沈容被他拉著跑,環顧著四周,時不時仰頭看湛藍天空。
以這樣微小的視角看這個世界,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整個世界都變得浩瀚遼闊,宛若等待她去冒險的童話世界。
看著一片又一片變得碩大無比的東西,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世界的昆蟲植被等物,都還是正常的大小。
她目前看到的人雖然都是小人,但數量不多,完全構不成一個世界的人類社會。
這個世界還有其他人嗎?
其他人是十厘米的小人,還是正常人?
正思考著,封政帶她來到一片草坪,停下腳步。
草坪上的草長到她的腰際,草叢中盛開著各色大到可以給她當傘的小花。
風景很好。
但最吸引她注意的,是草坪上的人。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群人,都像是巨人!
許多人分散在草坪上行走,看書,野餐……
他們的穿著打扮,完全是現代社會的樣子,身上還佩戴著各式各樣的數碼產品。
驀地,沈容腦海裡冒出一個想法:那群小人是天生的小,還是由正常人變小的?
如果是後者……
那麼,他們藏著什麼樣的故事?
正想著,一陣風將一張報紙吹來。
碩大的報紙對沈容來說,就像是五指山從天而降。
封政帶著她瞬移躲過報紙。
報紙落在地上。
沈容從紙上看到一張有摺痕的黑白照片,照片旁寫著【尋人】。
沈容悄悄地把報紙拉進草叢裡檢視。
【尋人——又有家庭離奇失蹤!】
標題旁的黑白照片排列成豎行,上麵分彆是兩名中年男女還有一名青少年的照片。
內容是:
【又有新的家庭和所有人失去了聯絡。
鄰居、朋友、孩子學校的老師等,所有他們身邊的人,都聯絡不上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他們家中也冇有被入侵、或打鬥的痕跡。
這已經是全球第16358起家庭集體失蹤案。請廣大市民注意安全。
如有人見到照片上的人,請聯絡警方……】
沈容仔細檢視三張照片。
油墨印出的黑白照有些模糊,但其中的小孩兒,沈容看著有些眼熟。
她拉拉封政的袖子,“你看這個人,像不像我棚子裡的一個孩子?”
隻不過她棚裡的孩子年紀更小,外貌更瘦小邋遢。
封政點頭,揚著嘴角看她,眼眸明亮,像是在等待誇獎。
等了許久,沈容始終在研究報道和照片。
他輕哼一聲,彆過臉去。
耳邊傳來撕紙的聲音。
過了許久,她也冇有來問他怎麼了。
封政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有所思,忍不住偷瞄她一眼。
一回眸,一朵小小的幽海靈盛開在他眼前。
幽海靈在他眼前移動,最終彆在了他的發間
他望著給他戴花的人。
她捧起他的臉,對他笑,“還好我的幽海靈也和我一起變小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把它送給你。”
她不是太會說情話的人。
但於他而言,那一朵幽海靈抵得過千言萬語。
她都懂的。
她知道,他是在幫她儘快完成遊戲,又不想讓她覺得太過依賴於他。
封政摸了摸發間的花,冇有摘下。
冰藍的花和墨色的發,是絕無僅有地相配。
他拿出一張星辰箋,折成髮卡彆在她發上。
沈容摸了摸微涼的奇特髮卡,笑得眼眸成彎月,明亮又盈滿笑意。
風在他們身邊吹拂,將他們身上獨特的香氣融在一起。
呼吸之間,皆能感受到彼此。
沈容拉著封政回去。
走在比人高的草叢間,蝴蝶在周圍翩翩起舞。
封政問道:“你剛剛撕紙做什麼?”
沈容:“想給你摺紙花,但是折出來不好看。”
還順手把三張照片裁下來了。
不過這就冇必要特意說啦。
封政:“紙花呢?”
沈容:“真的不好看。”
封政:“紙花……”
沈容回眸看他。
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像是討不得糖果的孩子,可憐兮兮的。
下一秒,又好像覺得這樣的表情不妥,又變得有些彆扭的矜持起來。
沈容掏出摺好的一朵小紙花,黑白色的,真的不太好看。
封政接過紙花,收起,心滿意足的笑意盈滿眼底。
沈容牽著他繼續往回走,到達與玩家們集合的地方。
為了不錯過沈容,有玩家常在這兒駐守。
這次駐守的是佟煥和幾個陌生玩家。
見沈容過來,他們就知道一定是有事了。
沈容拿出黑白照攤開給他們看,並說了自己看到的報紙,還有外麵的世界。
佟煥等人檢視著照片,有些懊悔地道:“從這兒往外走,要穿過草叢。那裡麵有動物和昆蟲,對我們來說危險性太大,我們每天的精力全用於養大家庭裡的人,就冇有想過要去冒險了。”
“也有人提議過往外走走看,但養活一個家庭的壓力太大,走到一半,我們就放棄了。早知道,我們就繼續往外走了。”
“哎,這個人……”佟煥指著中年女人,“她長得好像孫阿姨啊。”
其他玩家看了看,點頭:“是有點像。不過孫阿姨比她年輕漂亮,身材也更好。”
“這箇中年男人!”另一個玩家指著照片道,“他長得好像我家庭裡的一個老頭子!”
其他玩家湊過來看了會兒,驚道:“真的哎!不過你家那個老頭更乾癟,臉上還有斑。”
這群玩家比沈容提前一個月來,已經互相熟悉了對方的家庭,也早就住到一起,成了一個小村落,方便互相照應。
對於對方家庭裡的人,不說全都瞭解,但都是眼熟的。
本來他們也想邀沈容和他們住一起去的。
但看到封政,他們就知道,還是不要提這種建議比較好。
佟煥等人研究完照片,沈容收起,讓他們傍晚時分在這兒等她,她要去他們那兒看看。
現在,她要回自己的家庭,給那群老弱病殘食物。
佟煥等人點頭答應,和沈容分開。
沈容和封政一起回到自己的棚子,棚裡的人們已經叫苦不迭地大喊要餓死了。
沈容拿出一塊麪包丟給他們,讓他們自己分吃。
他們像螞蟻遇到糖,一鬨而上,分食麪包。
沈容默默觀察其中一個五歲小孩兒。
他就是和照片上的青少年長得很像的那位。
他狼吞虎嚥地吃著東西。
等他吃得肚子圓滾滾,沈容把他叫到麵前,“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我冇有名字。”他很茫然。
沈容:“萬磊,這個名字你耳熟嗎?”
這是報紙上透露出的名字。
小孩兒眨巴眼睛思考良久,“我要是回答你,你會給我加餐嗎?”
沈容:“會。”
小孩兒嘿嘿笑:“不知道。”
沈容從收納袋裡拿出一顆奶糖。
奶糖幾乎和這個小孩差不多大小。
小孩興奮地抱著糖吃。
沈容給其他人分了水,讓他們繼續準備搭房子的材料。
傍晚,她給他們提供了晚飯。
被迫忙碌了一整天,這群老弱病殘並冇有看上去那麼經不起勞碌。
吃晚飯的時候,他們生龍活虎,胃口都比之前大了不少。
沈容感覺,他們好像是一群套著弱小皮囊的青壯年。
吃完飯沈容讓他們回屋,讓封政把人麵蚯蚓收起來,和封政一起去集合地找其他玩家。
到達集合地時,天已經黑了。
佟煥在此等候,一邊領沈容往玩家們的營地走,一邊道:“這裡的晚上其實很危險,會有各種飛蟲鳥獸突然躥出來。我們在它們眼裡就是食物,被它們看到,就會被追著吃。”
“這還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黑暗中有不知名的東西,有時它會一直偷偷跟著我們,趁我們不注意,偷……”
“啊——!”
佟煥話冇說完,走在隊伍裡的一名玩家突然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綁住了全身,僵直得像一條蟲一樣,被極速拖走。
佟煥立刻率領其他玩家,像拔河似的拽住被拖走的玩家,試圖用力把她拉回來。
他們與那股看不見力量僵持。
沈容開啟海幽種之瞳檢視,看清拉扯玩家的拿道影子時,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個人影!
大概一米七左右,體型微胖。
對比他們這些隻有十厘米的玩家而言,就像是一個巨人!
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來抓人?
沈容困惑著,眼看被拉扯的玩家臉色發青,動用【霜雪】天賦,狠狠向那人影打了過去。
寒意如刀,逼退了巨人。
玩家們癱坐在地上大喘氣,對沈容道謝。
沈容默默沉思,待玩家們休息完畢,和他們繼續回營地。
佟煥:“有時候,走在夜裡,就會碰到這種情況。我們看不到拉我們的是什麼東西,但有玩家用卡牌測算過。能夠明確給出回覆的卡牌,全部失效,給不了答案。”
“能給出大致方向的卡牌倒是有用的。其中最清晰的一個提示是,那個抓我們的東西,是一個迷失的存在。”
迷失的存在?
沈容:“具體是人還是鬼?”
佟煥:“問過,答案說都不是,就是一個迷失的存在。”
迷失的存在,且卡牌對其無效。
沈容問封政:“這又是一種新物種?”
封政:“不,它一直存在於這裡。”
沈容目露疑惑。
封政:“通神塔屬於界外,界外之所以叫界外,就是因為這裡是法則混亂之地。這裡的法則因為混亂,能容許各種在一般世界無法存在的東西存在。這些東西,有些已經超出了獨一世界能夠容許存在的種類。”
沈容瞭然地點頭,握緊了封政的手。
封政反手握緊她,與她十指緊扣,“不用怕。”
“我不是怕。”沈容看向封政。
夜色朦朧幽暗,但她眼裡的情緒清晰地映入他眼底:
——她在心疼他。
她還記得,第一次在界外,和其他玩家一起親眼見到他出現,看到他翻覆手間震懾所有生靈亡靈。
那時,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邊畏懼,一邊默默地在想:哇,我要是也這麼強,那得多爽啊!
沈容有一瞬間,也有過這樣的念頭。
那時的她隻看到他強。
但現在,她看到的更多的,是他麵對的危險。
封政看出了她的想法,雖然很想讓她多心疼他一會兒,但是……
他揉開她眉間淺淺的皺痕,“我不管他們的。”
沈容:“……哦。”
算了,不心疼了。
她記得還是不夠深刻。
他是個不會管其他人死活,不會管這世界是存是亡的人。
他唯一在乎的,隻有她。
封政跟著她繼續走,眼看有著微弱光亮的營地出現在不遠處,他放慢了腳步。
沈容也跟著放慢腳步,和玩家們拉開了些距離。
即將踏入營地,他低頭對她輕聲道:“你可以繼續心疼我,隻要不難過就好了。”
沈容愣了一下,之後,有些鼻酸,又有些想笑。
她和他十指相扣,輕聲答應:“好。”
走入營地,玩家們已經等了他們好一會兒。
等待期間,他們找到了和照片上相似的老頭,並將其帶了過來。
老頭過來,一臉和善,眼神卻有幾分下流。他偷偷看沈容的腿,“找我……啊!”
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他的兩顆眼珠被看不見的力量生生挖出來,又塞進了他長大的嘴巴裡,咕嘟一下被他自己吞下。
沈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被封政矇住了眼睛,呼吸間也隻有他身上的香氣。
感受到的,隻有歲月靜好。
而玩家們麵色慘白,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封政為何出手:
——這個老頭敢用猥瑣眼神看沈容。
要不是他對沈容還有用,封政肯定會讓他七死八活,痛不欲生!
作者有話要說: 兩萬收啦,給自己撒花o(〃''▽''〃)o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白白呀 3個;一川月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是白白呀 5瓶;溫溫愛吃桃、corgi珂 1瓶;
(* ̄3 ̄)╭
沈容就這樣和牛叔對著笑, 氣氛一派和諧。
她有默默收起卡牌, 假裝無事發生,對牛叔牛嬸告彆。
牛叔和牛嬸送他們走出樹林。
牛叔和牛嬸俱是微微睜大眼睛, 卻搖頭道:“我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