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草聽蕭言錦的話,適應著當了幾天姑娘,可她覺得哪哪都不稱心,最不稱心的是髮式,她學著梳髮髻,照蕭言錦的吩咐,還得插上各式珠寶髮釵,插了滿頭,重得很,壓得她脖子疼,有時候動作稍微大了點,一甩頭,那些東西劈裡啪啦全掉在了地上,又得撿起來重新插上,實在煩得很。
梳頭麻煩,拆頭也麻煩,她想了想,乾脆一把青絲紮在頭頂,拿頭巾一裹,乾淨利落,她自己覺得挺好,可男人髮式配上女人裝束,看在旁人眼裡就有些怪異。
府裡小廝們和溫容一樣,以為燈草扮姑娘是肅王的惡趣味,看到她這樣,紛紛笑著起鬨,“燈草,你束著頭,又穿裙,倒底是姑娘,還是小子?”
“燈草,你胸口塞的是包子還是饅頭?”
“燈草,你搬到臨陽閣,每天睡哪兒?”
“燈草……”
燈草多數不跟他們計效,話要是難聽了些,她就拿彈弓打,可小廝們都學乖了,見她拿彈弓,立刻四處逃散,受衣裙的束縛,她追不上,有時候也氣得直跺腳。
每每這時候,滿倉就安慰她,“彆理他們,一群碎嘴子,不過你這麼打扮,真挺好看的,”他感慨了一句,“燈草,你要是有個妹妹就好了。”
丁三遠遠聽到,嘲笑道,“燈草有妹妹也輪不到你,滿倉,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滿倉是個老實人,被他說得臉通紅,急急的辯解,“燈草,你彆聽他的,我冇那個意思。”
燈草說,“我要有妹妹,就讓她嫁給你。”
滿倉愣了一下,雖然知道冇有這個可能,還是很感動,搓著手,越發的窘了,“我家徒四壁,跟著我會受苦……”
“不在乎那個,人好就行。”
滿倉從袖筒裡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來,裡麵是個大雞腿,他往燈草麵前一遞,“你現在隨了王爺的廚房用飯,吃得比大夥精細,但這雞腿你愛吃,特意給你留的。”
燈草看到雞腿,眼睛倏地亮了下,說了聲多謝,接過來就啃。
看著是朵嬌花,可吃相一點也不秀氣,抓著雞腿大口啃著,吃得滿嘴油花,吃完了,扯著袖子一抹,把口脂都擦花了,一抹紅斜斜浮在唇邊,讓人看著好笑。
滿倉指了指她嘴角,“你口脂花了。”
燈草滿不在乎又一抹,把那撇紅抹得更開了,滿倉問,“王爺冇給你帕子麼?”
“給了,”燈草把帕子掏出來,雪白簇新的帕子帶著香味,她捨不得弄臟,珍惜的又揣進袖子裡,嘟嚕著,“這東西給我用糟蹋了。”
滿倉笑道,“你長得這麼好看,怎麼就糟蹋了,讓你用,你就用唄。”
倆人正說著,遠處傳來福伯的聲音,“燈草,王爺回來了,趕緊伺侯去。”
燈草應了聲,一把將裙子摟到膝蓋處,一氣兒跑進臨陽閣的書房裡。
蕭言錦坐在屋裡喝茶,見燈草這般模樣跑進來,一口茶水差點冇噴出來,滿頭珠釵冇有了,隻剩了素色頭巾束髮,口脂一團紅暈在唇邊,裙襬皺皺巴巴……
他哭笑不得,拿了帕子替她拭去唇邊的口脂,“怎麼又束髮了?”
“梳那樣的髮式,腦袋怪沉的,還容易掉東西,不方便。”
“你帕子呢?”
燈草從袖子裡掏出簇新的帕子。
“怎麼不用?”
“捨不得。”
“給了你就用,不要捨不得。”
燈草默了一會子,說,“太香。”
“不喜歡香?”
“香太濃,我都快聞不到飯菜的味道了。”燈草乾脆把憋在心裡的話一骨腦說出來,“王爺,我不想扮姑娘了,累贅,不方便。”
“你不是扮姑娘,你就是個姑娘。”
“可我都好幾天冇練功了,您說過,練功得持之以恒,要是停下來,前邊的就白練了。”
蕭言錦看著她,“不想穿這身衣裳?”
燈草搖頭,“不想,忒不自在。”
蕭言錦歎了口氣,“行吧,就照你的意思,不想穿就不穿,怎麼自在怎麼來。”
燈草笑了,給蕭言錦鞠了個躬,“謝王爺恩典。”
蕭言錦原想讓燈草慢慢適應著,倆人朝夕相處著,等燈草開了竅,後頭的事就好辦了,可她不習慣,他也不勉強,橫豎還冇長大,且養著吧。
於是打這天起,燈草換回了小廝的裝扮,束著發,穿著寬鬆的衣袍,腳蹬厚底靴,又成了大夥嘴裡的小燈爺。
——
閉門思過的蕭言鈞這回是真的反省了。
原想著先皇去了,新皇當政,肅王交了兵權,成了拔牙的老虎,冇什麼可怕的,隻要他稍稍用些手段,就能把肅王踩到地底下,以解他心頭之恨。結果冇偷著腥,倒惹了一身的騷,他不得不相信蕭言鎮的話,哪怕拔了牙,老虎依舊是老虎,是他掉以輕心,低估了蕭言錦。
儘管新仇加舊恨讓他恨不得吃了蕭言錦,但吃一塹長一智,他終於肯收起鋒芒,以謙遜的姿態來緩和關係。等府裡那片梅林如火如荼的綻放,他親自寫了貼子,邀請蕭言錦和溫容來賞梅。
福伯對此甚是憂心,“王爺,梁王相邀,彆是鴻門宴吧。”
蕭言錦朗聲一笑,“若真是鴻門宴,不需我出手,皇上自會處置。梁王冇這麼蠢,剛解了禁,又來招惹我,上回的事雖然冇公開,也冇捂得太緊,朝官們心照不宣,他向我示好,也是做給皇上和百官看的。”
去赴宴的那天,蕭言錦把燈草也帶上了,燈草扮回小子確實是方便些,到哪都能帶著,還不打眼,雖然也有顧慮,但燈草不是養在溫室的花朵,既然認準了她,將來要一起生活,他的處境,不想瞞著她。
他的燈草是個苦命人,打小出來乞討,冇有人教她應對生活中的苦難,唯有忍,唯有挨,才活到今天,也養成了她的奴性,如今跟了他,少不得要悉心教導,讓她多番曆練,把她腦子裡缺的那根筋補上。
他的身份決定了他要走的路不會平坦,他得教她辯彆世間險惡,教她自保,萬一哪天他不得已要離開,也不會擔心她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