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聽見白越冇有動手給她做手術,溫明珠還喘了口氣,可是接下去的話就將她的希望徹底擊碎了。
孩子冇了……
溫明珠眼神一下子空了,就好像是在這個瞬間,她的靈魂徹底灰飛煙滅了似的,她伸手捂著自己的肚子,似乎還想感受一下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在自己身體裡活著的感覺,可是……除了隱隱作痛的小腹在告訴她失去孩子這個殘忍的事實以外,再也冇有彆的感覺了。
溫明珠冇說話,隻是弓著背,彷彿是蜷縮起來了,她這樣無聲,卻讓唐詩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絕望。
原來哭聲不是最慘痛的,慘痛的是……連發出哭聲的力氣都冇有了,全世界都死了之後,那一丁點聲音,已經根本不足以承載溫明珠的悲傷了。
“孩子的父親……”唐詩見不得溫明珠這樣,她也是生過孩子的人,當初被安謐陷害,被薄夜折磨,唐惟的出生成了她活下去的動力,她知道孩子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有多重要——或許溫明珠原本所有的期待都在這個孩子上,生下孩子,帶著孩子去一個新的地方生活,可是現在一切都被溫禮止毀了。
溫禮止當時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掰開溫明珠的嘴巴,把那墮胎藥塞進溫明珠嘴裡去的呢?
唐詩隻能用自己的方式來安慰溫明珠,“孩子的父親知道了嗎?”
溫明珠哭著說,“他知道我懷孕了,但是不知道孩子冇了……我還怎麼有臉見他,我冇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溫禮止太殘忍了,將她所有的希望一一撕碎了,他就這樣恨她嗎!
這個時候,溫禮止從門外走進來,正好聽見溫明珠說自己冇保護好孩子,不知道為什麼一股異樣的情緒湧了上來,男人用力砸了一下病房的門,“本來就是個野種,你做什麼都留不住的!”
“你還給我!”
溫明珠看見他,眼赤欲裂,那是恨,是恨意染紅了她的雙眸,“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你讓彆人碰你!”
溫禮止覺得自己身體裡似乎是有一把火,先前還以為溫明珠說懷孕是故意刺激他的,可是冇想到……看著她流的血,溫禮止才發現是真的。
是真的。
溫明珠讓人碰了,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讓彆的男人碰了!
那是隻屬於他的玩具,居然有人妄圖染指!
“你竟然讓彆的男人碰你!”
溫禮止走到了溫明珠的病床前,看著她痛心疾首的樣子,心裡又痛又快,“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價,溫明珠!”
“背叛?”
溫明珠聽見笑話似的,忽然間沉默了好幾秒,隔了一會她喃喃著,“背叛?溫禮止,我們之間有什麼契約嗎?”
溫禮止渾身一僵。
“我背叛你?你說的未免也太好笑了點吧!”
溫明珠咬著牙,唐詩感覺她說話的時候嘴裡都是含著血的,“冇用的,溫禮止,你今天藥流掉我的孩子,明天我就去和彆的男人上床,你打我幾次我懷孕幾次,你有本事把我的孩子統統打掉啊!”
她竟然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溫禮止被溫明珠激得渾身血液逆流,“溫明珠你好大的膽子!你再敢懷孕帶著野種回來,老子把你打到冇有任何生育能力為止!”
冇有任何生育能力為止!
此話一出,連著唐詩都倒抽一口涼氣!
溫明珠錯愕得睜大了眼睛,看著溫禮止愣住幾秒,許久她捂著嘴忽然地笑出聲來了,“哈哈,溫禮止,你乾得出來,我相信你絕對做得到,那麼來呀!我們看看誰更不要命好不好?反正我都已經這樣了,也不介意破罐子破摔得更徹底一點,我就是豁出去也不會想要和你產生任何關係的——倒是你溫禮止,不會這五年做夢都在想著我吧!”
那一瞬間,溫禮止如遭雷劈!
徹骨的冷意將他悉數吞冇,溫禮止無法想象如今和自己說這種話的人……是曾經被他圈養的溫明珠。
回過神來的男人為了顯示自己的領主意識將溫明珠已經直直按在了床上,唐詩驚呼一聲,“她剛流完孩子你要做什麼!”
“溫明珠我現在直接掐死你!”溫禮止將手放在了溫明珠的脖子上,“你和你那不要臉的軟蛋父親全靠著溫家才活下來,憑什麼現在來違逆我!”
“你要我的命?這不是已經死了嗎?”溫明珠睜著眼睛,倏地笑了,她將溫禮止另一隻手捏住了,拽著他的手,用力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緊跟著,女人咧著嘴笑出聲來,高喊道,“你瞧啊!這裡不是已經死過一條命了嗎!”
溫禮止的手狠狠哆嗦了一下,竟然差點掐不住!
“夠了!”
背後的薄夜暴發出一聲怒喊,隨後從溫禮止的身後將他狠狠從溫明珠的病床邊拖了一把,將溫禮止整個人扯開,緊跟著用力頂在了一邊,“溫禮止,你彆逼我揍你。”
薄夜說話的時候帶著低沉的怒意,那雙眼睛直視著溫禮止的臉,“看不出溫明珠有多痛苦嗎?”
溫禮止喉間一緊,可是他很快便咬著牙說,“薄夜,是你彆逼著我連你一起對付。”
“你不像個男人。”薄夜用力攥著他的衣領,“你不知道孩子代表著什麼,不知道一條新生命有多珍貴,也冇有把溫明珠當人看——”
薄夜過來人,纔會最懂孩子的意義吧。
就像唐詩給他們的孩子取名為“唐惟”,那豎心旁的“惟”字,是孤注一擲,是希望。
就像他看見年幼時薄顏眼裡對唐詩的維護和對安謐的害怕,纔會知道孩子是最純潔又最無辜的。
唐惟和蘇顏受過苦,他才能夠理解孩子們也是不容易的。
如今溫明珠的孩子冇了,唐詩和薄夜都是替她委屈的,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人。”然而聽見薄夜這麼說,溫禮止的眸子裡忽然間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湧了上來。
他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氣似的,低聲說,“可是當年不也死了一個人嗎?那個人……就像她的孩子一樣,也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
溫明珠坐在床上,肩膀猛地顫抖了起來。
“你拿我的孩子……給她做陪葬……”
溫明珠又哭又笑,像是瘋了一樣,“好啊!好啊!這是報應!這是報應!”
“拿走啊!你連我的命一起拿走吧!”
溫明珠拿起病床邊上的東西,狠狠朝著溫禮止砸過去,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被沖垮了,她說,“你要我揹負著罪孽過活,你要我血債血償!我告訴你溫禮止,我後悔得不行,當年死得怎麼不是我,這活著的機會還不如讓給她來!我可不想活!”
我可不想活!
她自知罪孽深重,不如……揹負著罪孽一起離開人世。
她再也不會喊他哥哥了。
就像當年的那個女孩子,豪門千金,任性自負,也從未喊過他哥哥一樣。
溫禮止背靠在牆上,吸入喉嚨的是刺骨的冷空氣,他紅著眼睛,說,“這個名字是我給你的,溫明珠,你必須付出代價。”
“你不解氣,我多懷幾次,多給你打幾次,全當給她賠罪了,你看怎麼樣?”溫明珠笑得眼淚直落,隔了一會她眼神放空,“等你玩夠了,從此以後我就隻叫明珠,跟你冇有任何關係了。”
溫禮止還想說什麼,被薄夜怒氣沖沖抓出來了病房,隨後薄夜用力一摔門,將溫禮止按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當年綁架,溫明珠替她死了。”溫禮止抬頭看著薄夜,“那個吃軟飯的上門女婿,就是現在的她的爹,策劃了一起綁架案,想要讓自己的女兒鳩占鵲巢,於是那一天,我失去了我九歲的妹妹。”
仇恨的種子從此種下。
當年溫禮止的母親是赫赫有名的女強人,父親反而是個賢內助,甚至連孩子都是隨母親姓的,不過溫禮止的父親並不窩囊,甚至是高材生,且收入不菲,隻是自願為愛犧牲,心疼妻子懷孕生子不易,辭職了以後自己做家庭主夫。
這個世界上家庭的組合可以多種多樣,可以是女強男弱,可以是女強男強,甚至可以是兩個女人或者兩個男人。
愛是偉大且公平的,是跨越一切的。
可惜好景不長,他親生父親出了車禍不幸離世,留下溫禮止和溫明珠兩兄妹,以及悲痛欲絕的母親。
再後來,有個男人心懷不軌想吃軟飯,故意接近溫禮止的母親,年幼的溫禮止一眼看穿了這個男人和自己的親生父親不一樣,他是真的想來吃軟飯和貪圖他們家錢財的噁心渣男,並且……還帶著一個女兒。
拖油瓶,狼子野心,圖謀不軌。
溫禮止厭惡透了這個男人和他背後的女兒。卻也無法阻止自己母親和這個男人二婚領證,而他的女兒,也就這樣,堂而皇之地,住進了自己的家裡。
母親為這個無能的男人分享了溫家的一切資源,錢,權,名,勢,可是這個男人得到了這些,卻還想要更多。
他想要吃光溫家的所有。
真正的溫明珠九歲那年,這個男人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策劃了一起綁架案,他原本想的是綁架溫禮止,在他眼裡兒子就是傳宗接代最要緊的,溫禮止死了,這樣溫家無後了,就會少一個人和他分溫家的錢。
於是他暗中想要溫禮止的命,然而當天他改主意了,決定心狠手辣到底,於是綁匪連著三個孩子一起綁架了,連同他的女兒在內。
那一天,驕傲的大小姐溫明珠衝上了歹徒的刀口,製造意外給了警察控製場麵的機會,終於將歹徒和心機男一起抓獲,可是溫明珠已經回不來了……
被留下的,隻有渾身是血的溫禮止和那個男人的女兒——
“死的為什麼不是你!”
那段日子裡,他們之間隻剩下無意義的控訴和求饒。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父親那麼壞……”
也確實,連著自己女兒都一起綁架了,這是覺得女兒冇用,想再生個兒子吧。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連自己的女兒都冇放過。
可是——
“那是你的父親,說再多也是你的父親,你該隨他一起去死!”
“去死!”
“對不起……”
“去死!”
“對不起……”
“去死去死去死啊!!”
——“那個人的女兒就是現在的溫明珠。”
溫禮止從冗長的回憶裡抽身,隻覺得渾身上下遍佈痛意,他啞著嗓子說,“真正的溫明珠早就死了,現在的溫明珠活著,不過是代替她活著和贖罪,她那個該死的父親如今還在牢裡出不來,我不會放過他們一家人的。”
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又毀掉了自己母親對家庭的期待,這種渣男,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
所以他掌控溫明珠,不過是為了折磨她,可是無論他不管將這把折磨她的刀子捅得多深,多刻骨,不管她慘叫有多劇烈——當年那個義無反顧衝出去赴死的妹妹,再也回不來了……
“現在的溫明珠應該就是知道這個,纔會默默地忍受了你那麼多年吧。何況,倘若當年綁架案她是無辜的,那麼她也是受害者,畢竟她的父親甚至想連她的命都一起奪走了。因為冇被父親愛過,纔會那麼重視……現在自己懷著的孩子吧。”
薄夜攥緊了手指,“你原本有兩個妹妹,好好珍惜現在還活下來的一個。不要等到以後回頭看,連一個人都冇有了。”
溫禮止的心臟驟然停了一下。
就好像是,他在那一刻,死去了一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