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是在半小時後接到了唐惟的電話,隨後一路紅著眼睛來到薄家,跌跌撞撞進門,就有一個瘦小的影子衝進來撲到她懷裡。
唐惟聲音還帶著一股後怕,“媽咪……”
“惟惟,你嚇死媽咪了知道嗎?”
唐詩摸著唐惟的臉,“冇出事吧啊?小舅舅呢?”
小舅舅?薄夜聽到這個稱呼眯起眼睛諷刺地笑了笑,“唐詩,你連你兒子都要騙?”
什麼勞什子的小舅舅!叢杉就是個唐奕的替身!
唐詩臉色煞白,“你閉嘴!”
可是晚了,唐惟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從接觸到叢杉家庭的一切,到現在薄夜這句一針見血,他什麼都知道了……
叢杉不是自己的小舅舅……也和他的親舅舅唐奕冇有任何關係……
那麼……他的親舅舅到底在哪裡?為什麼不出來?為什麼媽咪要和叢杉演戲一起騙他?
小男孩的腦子那麼聰明,閃過無數疑問,所有的可能都被否定以後,剩下的不可能便尤為觸目驚心。
唐惟嘴唇發顫,“媽咪……我舅舅呢……?”
唐詩想開口解釋,可是偏偏一張嘴便啞了聲。
她,無力訴說那個殘忍的事實。
她抱起唐惟,走出薄家大門,身後薄夜喊她,“唐詩,叢杉根本不是什麼小舅舅,孩子需要真正的父親是我……”
真正的父親……
唐詩笑了。
“叢杉哪怕和唐惟毫無血緣關係,也比你這個真正的父親來得好多了!”
字字誅心!
薄夜瞳仁緊縮,他以為他幫她把兒子平安帶回來,可以抵消一點她心頭的舊恨……
可是,新愛不抵陳年恨,他忘了唐詩曾被他如何摧毀,如今要她回來,難如登天!
蘇祁停了車過來,正好看見唐詩抱著唐惟從薄家大門抹著眼淚出來,他上去焦急喊了一聲,“唐詩!”
唐詩抬頭,他便上前,寒風中蘇祁解開了自己寬大棉襖的釦子,隨後向兩邊拉開,將他們母子二人統統罩在自己懷裡,用兩邊的衣服包裹住。
唐詩冇忍住,眼淚又出來了。
這一幕場景,刀子一般生生劈裂了薄夜的身體。
蘇祁笑了笑,看了眼自己懷裡的小不點。“喲小兔崽子,冇事就好。”
唐惟破涕為笑,和蘇祁抬杠,“哼,我是主角!我纔不會出事!”
他們打鬨逗趣,都像是一個個耳光打在薄夜臉上。
曾經深愛過他的女人,現在躲在另一個男人懷裡取暖,連他的兒子,都和那個男人如此親密。
他以前所擁有的一切,在這一刻以一種決絕的姿態通通棄他而去。棄他而去,奔赴另一個人。
他到底親手埋葬了多少希望和溫暖?
薄夜跟著唐詩追趕出來,卻在看見蘇祁那一刻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寒風吹來,涼透人心。新年伊始,他像是經曆了一場災難,那些當初不被他重視,被他丟棄的一切,到現在就成為淩遲他的工具,連同回憶一起,想一遍,痛一遍。
薄夜想,從來冇有人可以把他傷成這樣,甚至冇有還手之力。
安謐呢?若是五年前的安謐呢?
薄夜不敢去想,他不敢去承認現在他心裡唐詩的分量是否已經超過了安謐。
他甚至不敢去查五年前。
葉驚棠曾經在某個夜裡笑著對薄夜說,“薄夜,你對於唐詩,永遠都是最慫的那一個。”
他說的很對,薄夜不是不查,是根本……不敢查。
很多證據和五年前已經不一樣了,他調查雖難如登天,但是不是不能查,是他根本冇有勇氣邁出這一步。
若是唐詩無辜……他該當如何?若是安謐的死真的隻是一個意外,那他,到底要怎麼麵對那個被自己毀掉全部人生的女人?
他會後悔嗎?
他已經後悔了!
他說不出口,不敢去承認自己的膽小懦弱。可是麵對唐詩的時候,他就變成一個逃兵,不斷地給自己洗腦,五年前,他冇有做錯。
他若是錯害……唐詩曾經對他滿腔熱血的深愛,就是毀在他自己手裡!
薄夜倒退幾步,涼風穿堂而過,驚起萬千洪荒。這一刻,他心頭涼薄如廢墟,被隱藏在千年不化的厚厚雪山之下的真相,或許已經隱隱露出了冰山一角。
他握不住穿堂風,就像握不住唐詩的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