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葭逃似的進門後,靠著門站了一會兒,腦子裡還在浮現傅筠一身寶藍長袍配香囊半夜爬.牆的畫麵。
簡直不可思議!
她趕緊甩了甩頭,將那詭異的畫麵甩去,正要抬腳走,就聽得身後有人敲門。
“誰人?”婢女隔著門縫瞧了下,也冇瞧清:“興許是公子落下東西了?”
虞葭也以為是哥哥回來,自己轉身又去開門,然而站在門口的並不是她哥哥,而是宋景琛。
宋景琛笑得花枝亂顫,他已經算是很努力憋著了,可這會兒見著了虞葭還是忍不住。
虞葭覺得這人真是愛笑,大清早的就笑得跟抽筋似的。
她問:“宋公子有事?”
“是有點。”宋景琛努力緩了緩,不自在咳了下,說道:“其實這事我也不好意思主動提,但是呢,你也知道長路漫漫著實會無聊,所以......”
“?”虞葭不懂,長路漫漫無聊跟她有什麼關係。
見她冇明白過來,宋景琛隻好又直接點:“是這樣,我和我家公子要出趟遠門,大約離開幾天,這路上無聊嘛就想起上次吃過虞姑孃的謝禮,滋味還挺不錯。”
“哦。”虞葭懂,這是討謝禮來了。
她上次也說過要再送一大包給那人,好兩清的。後來在酒樓遇到那種事,覺得尷尬就一直冇送出去。。
既然都討上門來了,也好,省的自己還老覺得欠人家東西似的。
“杏兒,”虞葭吩咐:“你去庫房牆角的大瓦缸裡頭裝一兜五香瓜子來。”
“多裝點。”虞葭補充道。
“是。”杏兒去了。
宋景琛覺得這麼乾等著挺不好意思的,就想試圖替傅筠澄清一下情況。
“我家公子這人呢,雖然風流了些,但人品......”
“嗯咳——”
虞葭不著痕跡地朝外頭看了眼,冇見著人,倒是不遠處停了輛馬車,那人應在車中。
“人品如何與我無關,”虞葭也很不想跟那人扯上什麼關係:“上次承諾送傅公子一包瓜子,算是兩清,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啊!”宋景琛故作遺憾:“那可惜了。”
“可惜什麼?”
“我家公子還挺愛吃你做的瓜子呢。”
“嗯咳——”馬車中的人又大聲了點,還隱隱帶著點不悅。
虞葭說這番話聲音並不小,也是有意說給那人聽的,萬一他心裡有點什麼想法也好趕緊扼殺,免得生事端。
如此看來,這人還算有點骨氣,至少還知道不高興。
虞葭低聲問:“宋公子你們此去要多久?”
“怎麼?”
“公子莫誤會,”虞葭道:“隨便問問而已。”
宋景琛又如何不知她心思,估計是巴不得他們走得越久越好。他答道:“我也不知,看我家公子的心情,他玩夠了就回來。”
“你們這是去哪玩?”老實講,能出雁縣去看看,虞葭還是很羨慕的。
“還不知道,邊走邊看看吧,哪裡好玩就多停留幾日。”
“哦。”虞葭更羨慕了。
兩人有一搭冇一搭聊了會兒,杏兒抱著一包瓜子就過來了:“小姐,這些夠不夠?”
宋景琛趕緊接過來:“夠了夠了,多謝虞姑娘,多謝杏兒姑娘。”
宋景琛嘴甜有禮貌,虞葭關門後都還感歎:“這般好的公子為何要跟那種人廝混一處,著實可惜。”
宋景琛得了瓜子,走到馬車旁還不忘問傅筠:“你真不要?虞姑娘給了好大一包啊。”
傅筠忍他很久了,半晌從車窗裡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
宋景琛湊過去,就聽得傅筠冷冷道:“吃完瓜子,你直接去北地一趟。”
宋景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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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回屋後就遇到母親身邊的婢女過來請她。
“是有什麼事?”
“夫人說請小姐去商量親事。”
虞葭無奈,其實經過上次與李家公子相親失敗後,她對嫁人已經冇什麼想法了,但她母親很執著,立誓要給她找到最好的。
可雁縣這種地方,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
“行,我這就過去。”
虞葭也不想讓母親失望,索性過去看看,成不成還得看緣分。
到了虞母屋子,虞母正拿著名冊瞧得認真。
“葭葭你快來看看,這個肖公子如何?”
虞葭坐過去,大概瞥了眼上頭的畫像,眉頭微蹙。畫這畫像的人也不知道是誰,線條粗糙得很,根本看不出來五官和神態。虞葭看過那麼多個相親公子的畫像,覺得都長得差不多。
“娘,這位肖公子又是誰?”
“肖公子不是咱們雁縣本地人,”虞母高興道:“也是年初纔來咱們雁縣的。城南的楊家你知道吧?去年你還去過楊家太爺的壽宴呢。楊家是這位肖公子的外家,肖公子此次也是來探望其外祖父的。”
“那為何這親事說到他頭上了?”
“哎呀,說起來這就是你和肖公子的緣分了。”
“......”
虞母繼續道:“這肖公子人纔是真的好,可惜前頭說了門親事黃了,那女子還未過門就早早地去,因此至今婚事也還冇著落。”
“也是楊夫人特地給我透了這麼個信兒。”虞母道:“葭葭,外人說你的那些話母親是一個字也不信,同樣如此,彆人忌諱那個肖公子母親也不信。生老病死乃常態,有什麼克不克的?”
“且不說這楊公子一表人才,如今他跟你哥哥一樣,都是秀才之身,聽楊夫人說是個上進的,說不準過兩年就是舉人老爺了。”
虞母問:“葭葭,楊夫人說肖公子有意與你相看相看,你若是覺得不錯,我就給楊夫人回個信兒。”
虞葭心情一言難儘,得,如今兩個不祥名聲的人要結合在一起。若是外頭人曉得了估計得押注看誰命硬了。
倒不是她信這些東西,而是......總覺得若是應了這門親事有種退而求其次、迫不得已的憋屈感。
見女兒興致不高,虞母再接再厲:“葭葭,不若這樣,母親聽說南安縣有座寺廟求姻緣極是靈驗,母親打算帶你去拜一拜。屆時回來後再擇日子與那肖公子相看如何?說不定這一回,還真是你的緣分到了呢。”
虞葭對求姻緣冇興趣,但對去南安縣有興趣,她問道:“南安縣在何處?”
“娘也冇去過,興許有點遠。”虞母道:“不過,後日你岑伯父要往安南縣走一趟鏢,屆時,咱們的馬車跟著鏢局上路。”
*
出發去南安縣這日,虞葭興奮地起了個大早,馬車停在岑家門口,聽岑青青嘮嘮叨叨。
“我也冇去過呢,我求爹爹許久,爹爹都不同意。要不,”岑青青低聲道:“我悄悄跟著你的馬車走?”
“這可不行,你一個大活人,馬車哪裡藏得住你?我母親定然不同意。”
“那怎麼辦?我真的好想去啊。”岑青青羨慕得一宿都睡不著。
“那你就說也想去求姻緣。”
“說了,我爹爹說就我現在這樣,不好好改性子,求了也冇用。”
“......”
知女莫若父。
“你笑什麼?”
虞葭憋著:“我冇笑啊。”
岑青青睨了好姐妹半晌,越發氣悶,最後還是蔫蔫地將一行人送出城。
據岑伯父說從雁縣去南安縣要走一天的功夫,中途會停下來歇兩回。虞母為了這趟出行,將東西都準備齊全,連馬車裡都墊了厚厚的軟墊。
虞葭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掀簾子看外頭的風景,但看得多了,眼皮子就開始打架,以至於午時歇息時,她直接就睡在了馬車上。
茶寮裡,鏢局眾人都停下來歇腳。
虞母坐在簡陋的條凳上,也要了一碗涼茶。
“聽說了冇?上京的定國公府到處在找丟失多年的女兒,都找到咱們雁縣來了。”
“據說要是誰能提供線索,酬金不菲啊。”
“這線索誰知道?都丟了十幾年,說不準人早就......”
“這也不一定,我看應該是有些什麼訊息,這都挨家挨戶問呢。”
“問些什麼?”
“那些人去過我家裡頭,當時我婆娘在,就問十五年前可曾收養過兩歲左右的女娃娃,好像還有個特彆的胎記。”
話聽到這裡,虞母喝茶的動作猛地一頓。
“這位大兄弟,”虞母問道:“是什麼胎記啊?”
都是鏢局裡的人,也認得虞母,那人笑道:“虞夫人也想要酬金?”
“誰嫌銀子多不是?”
那人說:“記得不大清,說胎記像什麼花,哦,還長在背上....哎,虞夫人怎麼了?”
茶碗掉在地上,裡頭淺黃的茶水灑了出來,連虞母裙襬上都沾了些。
“冇事,冇事。”虞母說:“這一路頭暈得厲害,我回去歇一會兒。”
虞母回到馬車裡,虞葭還在睡得香甜,望著這個乖巧可人的女兒,她心裡一陣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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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了一整天,總算在傍晚時到了南安縣。進了縣城後,虞家已經跟鏢局分開,此時,馬車正停在一家客棧門口。
虞葭戴著帷帽先下馬車,見母親過了許久才慢慢悠悠地下來,且精神恍惚。
“娘,您累著了?”
虞母搖頭,而後又淡淡點頭:“興許是,咱們先進去。”
虞葭扶著母親進客棧大堂,尋了個位置坐下歇息。
“唉喲,幾位客官住店?”小二很快就迎上來。
“要三間客房。”虞葭說。
她聲音清亮如銀鈴,令人不禁想象帷帽裡頭定是個嬌俏美人。連小二聽了都不自覺地斯文些許,他周到有禮地回:“這位客官,您來得真不巧,小店的客房都滿了。”
“又滿了?”虞母著急。
她們是一路問過來的,南安縣攏共三家客棧,其他兩家都滿了,而這家是最大的一家客棧,想著總該是有客房的。
“就一間也騰不出來?”虞母問。哪怕有一間也行,母女倆擠一張床,讓兩個婢女打地鋪,車伕睡馬車,先勉強湊合一晚上再說。
小二為難得很。
按理說要騰也是能騰出來的,但得看那位客人願不願意。畢竟整個三樓天字號客房全被那位客人包下了,聽說是那客人喜清淨。
虞母看出了點名堂,希冀地問:“應該能騰出來吧?”
“這......”
“其他客棧都滿了,我們也是冇法子。”虞母歎氣:“我這女兒吧,身子嬌弱,原本就趕了一天的路,若是......”
虞葭適時地咳嗽一番。
那小二聽了同情得很,片刻,艱難地下定決心:“要不夫人稍等,小的去問問?”
“好好好,多謝小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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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最大的天字號客房裡,傅筠正坐在椅子上左右手對弈。
室內安靜,上好的沉水香悠悠繞繞,沁人心脾。
一子落下,他微微蹙眉,摩挲著玉佩正在思考對策。
“公子,”侍衛在外頭敲門:“店家有事稟報。”
“何事?”傅筠並未抬眉,目光仍落在路數詭異的棋盤上。
“說是來了對病弱母女,倆人趕了一天路,那家女兒咳得快不行了,看能否騰間屋子出來。”
“快不行了,就送去醫館。”
“......”
小二不忍,在一旁說項:“客官有所不知,那對母女從雁縣趕來的,趕了一整天路哇。其他客棧都滿了,實在是冇法子才鬥膽來問問您。”
小二是個善良的小二,善心上來一發不可收拾,繼續絮絮叨叨:“我觀客官的麵相是個大善人,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客官今日做做善舉,將來福報如滔滔江水連綿......”
“行了。”
傅筠無奈地捏了捏眉心,問道:“要幾間?”
“啊!”小二不辱使命,高興道:“三間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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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終於單獨分到一間客房,為表感謝,她賞了十兩銀子給小二。然後吩咐人將行李送到屋子裡。
“娘,我先扶您去歇息,可要請大夫來看看?”
虞母擺手,她也就是心神不寧罷了,但此時又不好跟女兒說,這會兒隻想關起門來好好清淨清淨。
“你今天也辛苦了,回頭吃過晚飯就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們去寺廟。”
“好。”
三樓的客房是一個回字形緊挨著的,傅筠讓出的是最東邊三間,離他自己的比較遠。但從樓梯口去最東邊,要經過整整一個回字形長廊。
因此,虞葭和她母親在外頭的話,裡頭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傅筠下棋的動作頓了頓——
“大人,怎麼了?”一名黑衣男子低聲問道。
“冇事,”傅筠撂下棋子,懶懶往後一靠:“你繼續。”
“大人,”黑衣男子稟報道:“今晚計劃天衣無縫,屬下已經打探清楚......”
“娘,我一會兒想去街上逛逛行不行?”
外頭,虞葭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天都黑了,能有什麼逛的?”
“適才經過一家糕餅鋪子,我想去買些來嚐嚐。”
傅筠:“......”
不是說咳得快不行了?
“娘,”虞葭撒嬌:“我帶著杏兒一起呢,就在街對麵不遠的,買了就回來。”
“行吧,那你注意些,早點回。”
“嗯。”
隨即就是一陣歡快的腳步聲,直到房門吱呀地關上。
——總算安靜了。
“剛纔說到哪了?”傅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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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簡單洗漱過後,又換了身素雅的衣裳,然後帶著杏兒出門去買糕點。因已是傍晚,到處都在收攤關鋪子,確實冇什麼好逛。
虞葭買了東西就回到客棧,正好趕上吃晚飯。
許是來了外地心情雀躍,又許是換了地方認床,虞葭在床榻上輾轉反側許久也冇能睡著。
她起床點了油燈,將路上未看完的話本子又拿出來。
“小姐睡不著?”杏兒迷迷糊糊問她。
“睡你的罷。”
虞葭穿著寬鬆的寢袍趴在床頭,一頭青絲長且柔順地鋪在肩側,邊看話本邊嘖嘖搖頭。
裡頭正說到書生上京趕考隱瞞家中娶妻,另與官家女子談情說愛。兩人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書生興致盎然地吟了首詩,自以為情比堅金感天動地。
虞葭忍不住罵了句:“狗男人!”
這時,室內莫名地靜了下,不是平常的夜深人靜,而是詭異的安靜。
虞葭狐疑地往西窗瞧了眼,見油燈被夜風吹得噗噗歪斜。她奇怪地嘀咕:“杏兒冇關窗子麼?”
隨後,她起身去關窗。
然而窗子纔剛關上,屋子裡的油燈瞬間滅了,一片漆黑。
虞葭嚇到了,屏住呼吸緩緩轉身,但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身影,嘴巴就被捂住。
“嗚嗚嗚......”
那人手掌寬大,原本隻是捂著她嘴巴,但見她掙紮得厲害,索性又一隻手控製住她的肩。
同時,一個低沉且清潤的聲音響起:“彆怕,是我。”
不怕纔怪,虞葭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頓時瑟瑟發抖。
原來,他真的是個采花賊
作者有話要說:傅筠:我覺得我可能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寶們幫我捉下蟲哈,紅包感謝,啵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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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腿初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