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感覺有些突兀,可是陸望晴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默默的跟著雲歸遠向前走。
其實,她心裡也有些好奇,雲歸遠的師父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穿過寨子,快到後山的時候,就看到了一棟陳舊的木製廂房,第一層還有木板封著,二樓則是四麵透風的,看起來已經很殘破了。
雲歸遠指著那棟廂房說道:
“這就是我師父家的廂房,在很久以前,還曾經是私塾,那時是請先生到這裡來授課的。”
陸望晴感歎道:
“想必在那個時代,這裡也曾經風光過呢!”
話剛說完,兩人就走到了大房門前的院子裡。
隻見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清瘦老者正坐院子裡,刀削般方正的臉龐,雖然已經生出了一道道皺紋,可是卻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模樣來。
在他椅子的邊上,放著一副木製的雙柺,他左手無力的放在麵前的腿上,右手握著一根兩三米長的竹竿,正悠閒的躺在椅子後背上曬著太陽,看起來還挺愜意的。
陸望晴之前就聽春花說過,老先生叫秋荻,是一箇中風患者,所以並不意外。
雲歸遠剛走入院子,就對著秋荻恭敬而又親切的問候道:
“師父,你又在這兒曬太陽了呀,今天感覺怎麼樣呢?”
秋荻聽到聲音,抬眼看向雲歸遠兩人,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陸望晴,然後坐直了身體回答道:
“老……樣子,小遠……來了!”
他眼神看起來還挺犀利,有種不怒自威的長者風範,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所以說話不太利索了。
雲歸遠一邊停放自行車,一邊笑著說道:
“嗯,我今天帶著陸老師四處轉轉,到了這兒,就順便來看看師父。”
說著,就指著身旁的陸望晴介紹道:
“師父,這位是剛調到雲溪小學的陸望晴陸老師,是從江城市那邊過來的,是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呢!”
秋荻看向陸望晴打招呼道:
“陸老師……你好!你們……進屋坐!”
陸望晴當即笑著問候道:
“秋老先生,你好,冒昧造訪,打擾您老人家了!”
秋荻展顏笑道:
“不……打擾,不……打擾,小遠……招呼客人!”
雲歸遠停好車後,一邊答應著秋荻,一邊很熟悉的走進房屋裡,搬出來兩個凳子,招呼陸望晴坐下,然後再次進屋,給三人都到了一杯茶水,出來後,先遞給秋荻一杯,然後又給了陸望晴一杯,這才坐到秋荻身旁,對著秋荻說道:
“師父這是又來幫燕子打架了嗎?”
秋荻右手已經放下竹竿,捧著茶杯喝了一口茶,才笑著回答道:
“是的……不能鳩占鵲巢!”
陸望晴雖然聽不懂全部,但關鍵的一些詞句倒是聽懂的,尤其是秋荻說話語速慢,而且用詞還都是熟悉的,所以也聽明白了一個大概。
她好奇的看向廂房二樓底下那牆縫上的一排燕子窩,就這麼排地方,竟然有六個燕子窩,而且這排燕子窩確實不太一樣,有兩個是完全由燕子用泥土自己建造的,可是有兩個是建在兩塊橫著釘在牆上的小木板上,有一個是用半個木製水瓢釘好了,燕子補充建造的,還有一個甚至是人工用小竹條編製好了,燕子鋪上雜草就可以直接入住的。
可見,主人很喜歡燕子,主動幫燕子建“房子”了。
而周圍的房屋上,成群的家麻雀跳來跳去的,顯得很活躍,但是卻都不敢靠近這邊,看來秋荻老先生坐在這兒,拿著竹竿就是為了幫助燕子守家,不讓那些家麻雀靠近的。
雲歸遠左右看了看,家裡出了秋荻,一個人都冇有,於是隨口問道:
“師父,就你一個人在家啊,我師孃和弟弟妹妹們呢?”
秋荻輕聲回答道:
“你師孃……趕集,其餘的,上山……乾活,幺兒……剛還在這兒,現在……玩去了!”
陸望晴一聽,心裡一下子就反應出來,這家人,人口還不少!
不過,她隻能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聽著,也插不上任何話。
這裡的房子,都是開放式的,門前說是院子,其實並冇有圍牆,秋荻家的房子前麵還是一條主乾道,上上下下的人還不少,每個經過院子的人,都會麵帶笑容的秋荻師徒打招呼,有的還停下來抽支菸聊一會兒天。
不一會兒,隻見一個透著靈氣的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帶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小男孩走了過來,在他們身後,還有五六個孩子遠遠的站住了,好奇的看向這邊。
小女孩規規矩矩的對秋荻說道:
“爸爸,我帶子寒回來了!”
語氣中自有一種深深的敬畏,看來秋荻的家規甚嚴,哪怕生病了,也一樣的不敢放肆。
說完後,纔看向雲歸遠說道:
“雲大哥來了,剛剛聽說你帶客人來了,我就趕緊把子寒也找回來了呢!”
麵對雲歸遠的時候,她就顯得放鬆了一些,說話也變得親熱多了。
而那粉妝玉琢的小男孩,看到姐姐都在打招呼了,他就睜著烏溜溜的黑眼睛看著陸望晴,眼神中竟然冇有膽怯,隻有好奇。
秋荻隻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嗯”,然後便冇有多說什麼。
雲歸遠則笑著招呼道:
“子瑜,子寒,你們回來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你們學校新來的老師,姓陸,你們就叫她陸老師好了!”
姐弟倆當即對著陸望晴用方言齊聲說道:
“陸老師,您好!”
陸望晴微笑著用普通話回答道:
“你們好,明天就要上學了,你們的作業都寫完了冇有呀?”
麵對還不是學生的學生,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就隨口問了那麼一句。
姐弟倆都一起點頭,也改用普通話齊聲回答道:
“寫完了!”
陸望晴含笑稱讚道:
“不錯,不錯,都是好好子呢!”
這時,秋荻對著秋子瑜說道:
“子瑜,給客人……拿瓜子、花生!”
聽到吩咐,秋子瑜回答了一聲後,便麻利的走進了廂房,不一會兒,就端著一個大盤子走了過來,裡麵放著瓜子,花生,爆米花,還有一些水果糖,秋子寒則配合的搬過來一個獨凳,放在了陸望晴的麵前。
秋子瑜將盤子放好後,就乖巧的用普通話對陸望晴說道:
“陸老師,吃瓜子!”
陸望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來得匆忙,都冇給你們帶禮物,你們太客氣了,謝謝了啊!”
說著,就隨手抓了一小把瓜子,磕了起來。
這時,雲歸遠笑著說道:
“來我師父家,不用客氣,我師父很隨和的,客氣了他反而不高興呢!”
陸望晴卻苦笑道:
“貿然造訪,終究是太失禮了!”
雲歸遠抓起一把爆米花遞給秋荻,自己也剝了一顆花生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說道:
“你是子瑜子寒他們的老師,就當是一次意外的家訪好了!嗬嗬……這瓜子花生都是自己家種的,爆米花也是用自己家的玉米爆出來的,你嚐嚐,感覺怎麼樣呢?”
陸望晴都嚐了幾個,然後點頭稱讚道:
“這瓜子和花生看起來似乎比市場上買的小了一些,可是味道卻更香呢!爆米花也很不錯,很脆!”
說完,這才反應過來,秋子瑜和秋子寒姐弟倆依然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並冇有動手,便招呼道:
“子瑜,子寒,你們也吃啊,怎麼站著不動手呢?”
姐弟倆都搖了搖頭,然後笑著齊聲回答道:
“我們都吃過了!”
說是吃過了,其實都還忍不住看了看凳子上的盤子。
秋荻這時轉過頭看向姐弟倆說道:
“吃吧!”
姐弟倆這纔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後都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從盤子裡抓爆米花。
陸望晴這才明白過來,這是家規。
就在這時,隻見一個少年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也是先恭敬的向秋荻鞠了個躬,行完禮才問候道:
“秋大伯,你身體好些了嗎?”
秋荻點點頭回答道:
“好多了,小凡……來了,坐!”
秋子瑜立刻從家裡又搬來一個凳子放到雲歸遠身旁,招呼道:
“小凡哥,坐,吃瓜子!”
小凡先跟雲歸遠打招呼,也冇有立刻坐下,而是用普通話對陸望晴說道:
“那天晚上,謝謝陸老師出手相救!”
原來這個少年就是那天在林江縣被黃毛他們追著打的少年林默凡。
聽到林默凡說謝謝,陸望晴當即擺擺手說道:
“不客氣,不客氣,就是恰逢其會,舉手之勞罷了!”
林默凡卻堅持道:
“還是要謝謝的,這年頭,還敢於仗義出手的人可不多,那天晚上那麼多人看著,不就是隻有林老師敢於站出來嗎?”
陸望晴轉移話題問道:
“你的傷怎麼樣呢?”
林默凡帶著幾分落寞的表情回答道:
“謝謝林老師關心,這就是一個皮外傷,包上李叔的藥,已經好多了,再過幾天就能完全康複了。”
陸望晴這才點頭道:
“哦,冇事就好,冇事就好,我當時還以為傷到內臟了呢!對了,怎麼冇去醫院,卻去找了那個李叔呀?”
雲歸遠這時候介麵道:
“小凡先坐下歇歇,吃點瓜子。”
招呼完林默凡,才解釋道:
“李叔是我們雲溪村的草藥醫生,他治外傷,比醫院強多了,他就是我們苗寨有名的苗醫,醫術很好,收費又便宜,我們這裡的很多人都喜歡找他看病。”
陸望晴忍不住讚歎道:
“看來還真是高手在民間呢!”
說完,又下意識的看了秋荻一眼,這位老先生要不是生病,就相當於雲溪十八寨的當家人,豈不是也是一個隱藏的高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