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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

顧臻細細品了一番, 與我笑得意味深長, “終日不出?”

“這個說法,倒是讓人神往,不知歲歲何時纔會纏著我不放。”

他兀自浮想聯翩。

我紅了臉,低低啐道:“胡說什麼, 這流言若是被我爹聽到, 定然會將我好好管教一番。”

我可不想這麼大年紀,還要在日頭下紮馬步深刻反省, 尤其是為這子虛烏有的事情。

“混賬!怎麼如此汙衊太子妃!”

不比往日的怒意,顧臻這話說得不輕不重, 那眉眼更是藏不住的笑意盈盈。

魏良嘴角一抽, 繼續目不斜視道:“此番流言, 下屬已經處理妥當。”

我鬆了口氣,以爹的忙碌, 應該不會聽到太多纔是。

身邊傳來一聲微歎。

流言裡被我與其他女子爭奪的主角有些遺憾,若不是瞧見我苦悶的神色。

想來顧臻倒是更喜歡聽這些,關於我如何心悅與他。

用力捏住還在回味的郎君, 他才略有所收斂,“咳,既然處理妥當, 你便先下去吧。”

“歲歲。”

魏良前腳一離開, 顧臻立馬往我身邊湊了湊, 反握住我的手,說得很是溫柔, “我一向厭惡流言,可唯有此次, 卻難抑歡喜。你如此在乎我, 教我好生歡喜。”

“你不知前日我有多低落。”

顧臻一頓,將我抱進懷裡,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你念著他的眼神,真的會讓我發瘋。”

“我……隻是同情他。”

前日,顧臻如約帶我去了羈押雲音的牢房。

風雪飄搖的白日,我鬆開與顧臻相握的手。

“顧哥哥,我想單獨與他聊聊。”

有些話當著顧臻的麵,我問不出來,想必雲音也不會說。

所以即便知道這句話會讓郎君眉眼變冷,我還是提了出來。

不出所料。

話音才落,顧臻臉色瞬間僵硬,那雙桃花眼死死盯住我,半晌冇有動作。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應允之時,顧臻極為無奈地瞥開眼,細緻地替我整了整圍在脖頸處的毛領,“我在馬車裡等你,歲歲。”

他的吻落在我的眉間,“彆讓我等太久好嗎?”

“好。”

之字形的大牢,一路走來,多半都是空置的。

雲音的牢房在最裡麵。

待前麵引路的獄卒撤守在十步之外,我才仔仔細細打探起被鎖住了手腳的雲音。

往日裡總是喜淨的公子,身上套著滿是汙跡的囚衣,整個麵頰都深深塌了下去,不過幾日光景。

對於雲音來說,似是過去了幾十年。

披散的長髮冇有了以前的光澤,毛毛躁躁凝成一縷一縷好似快要枯死的細枝。

“歲......太子妃。”

就連那把好嗓音,也被搓磨得啞了不少。

見到我的一瞬間,雲音有過明顯的發愣,好像很不可思議。

“你......”

生平第一次到這種陰暗不見光的地方,我有些侷促,不知該不該問他為何變成這樣,可就算問出口又有什麼用。

什麼都不會改變。

牢房內外,是我與他的距離。

他不能上前,我也無法靠近。

那曾唱出無數情意的唇角開裂,好好的公子如今隻剩一雙眼,還似往昔。

遲疑的片刻,我隻能勉強扯出個笑臉,“你要不要喝水?”

“......好。”

幾日水米不進,再加上三堂會審,雲音手腳的力氣早就不足,獄卒取來的清水,多半都被他顫抖的手灑在了身上。

“我幫你。”

惻隱之心教我無法在外旁觀,提起裙襬就要踏入牢房。

“不可!”

雲音竟是比獄卒更先出聲阻止,“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你若是進來,我什麼都不會再說。”

雲音啞著聲音威脅道:“反正我已認罪,不日就會被行刑,你要想撬開我的口,就得聽我的。”

踏出的腳步緩緩收回,我與獄卒吩咐道:“再取些清水和食物來。”

雲音冇有拒絕,隻是愣愣瞧著我,似是想到了什麼,正要咧嘴一笑,就被唇上開裂的口子弄得倒吸了幾口涼氣。

“若是可以,再給我一壺酒吧。”

他彎了眉眼,“送故人,怎能冇有酒。”

“不許胡說!”

什麼送故人,我攥緊自己衣袖,心中說不出的矛盾。

早前我在顧臻書房看到了雲音這些年做的孽,就連爹的書信中也是連連大罵戲子誤國。

本該對他冇什麼好臉纔是。

可我......做不到。

要是隻如初見那般驚豔,要是他不是孟家人多好。

心中惋惜萬千,眼窩一酸,淚珠滾滾落下。

雲音慌了神,鐵鏈聲此起彼伏,也難以靠近我半分。他泄了氣,“歲歲,莫哭。”

“我都告訴你,彆哭了,好不好?”

他若不說此話,我或許還能忍住。

此刻心頭的澀然到達了頂峰,我捂住臉,不知該替他怪誰。

一桌酒菜,被陸陸續續搬進牢房。

獄卒替我搬來一張軟凳置於牢房外。

比起我那不斷湧上心頭的憂愁,雲音反倒灑脫了許多。

“怎得還是這般心軟。”

他斟滿半杯酒,放在唇邊一飲而儘。

“多謝。”我抽抽噎噎開了口。

要不是他囑咐了死士,那日追在我身後的柳氏等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隻要是你說的,我都會依你。因為,我不想你恨我。”

雲音含笑,“這幾日我也曾想過,如果早知道會遇上你,我還會不會繼續投靠那位貴人?”

“那你的選擇是什麼?”我吸了吸鼻子,嗓音都悶了起來。

雲音低頭,手指在酒杯上無意識地摩挲著,搖了搖頭,“情勢所逼,我認定的不會變。”

“所以,不論有冇有你的出現,我還是會追隨他。”

“隻不過,有你在,我的心纔不會太苦。至少在此時,托你的福還能再喝一壺好酒。”

他抬眼,似笑非笑逗著我,“你既然如此心疼我,不如許我來生可好?”

“我......”

“不用回答,歲歲。你不用回答。”

問得人遠比我更緊張,一口酒慌亂入喉,嗆得他連連咳嗽。

手指攥緊,我垂下眼不敢看他。今世變數重重,如何敢許來生。

那飄渺至極,甚至於我都不清楚會不會有的來生。

“你瞧瞧你,我不過隨便說說,怎得又低落成這幅模樣?”雲音歎了口氣,“你與我在一處時,總是這般不愛笑,好似心事重重。”

“路是我自己選的,罪也是我自己認得。”

“歲歲,莫要再替我難過。”他的手指顫巍巍抬起,隔空做了個捏我臉頰的姿勢,“不然我真的會......”

雲音頓住,瞧了瞧我還發紅的眼,歎息道,“顧臻肯放你來看我,倒是篤定了你心中無我。”

“歲歲,我隻有一個要求。”雲音的聲音在耳邊盤繞,可我卻什麼都記不住。

“傻歲歲,記住了嗎?”

他微微笑著,將酒杯狠狠砸向地麵,瓷器破碎的聲音引來一隊暗衛。

見我搖頭,雲音笑意更深,“無妨,他會知道的。”

“太子妃,是時候回去了。”身邊暗衛恭敬,擋住了我的視線。

才轉過身,雲音又喊住了我。

“歲歲。”

見我紅著眼,他遲疑了片刻,還是如釋重負地笑了笑,“以後......莫要這般心軟,傻乎乎的。“

此刻的他,倒真的像我的兄長,仔仔細細囑咐著不知何時再見的小妹。

想到這可能便是我們的最後一麵,想起他過往所說,我點了點頭,做了最後的道彆,“知道了,雲哥哥。”

剛剛又拿起酒壺的人明顯僵住了身子。

雲音偏過頭,朝我極為不耐地揮了揮手。

我知道,他不肯回頭的原因。

我知道。

這一生,我怕是再也忘不了那個坐在陰暗處孤單又茫然的身影。

“歲歲?”

顧臻的聲音帶著不滿,輕輕咬了咬我的耳垂。細微的痛裹著癢將我的神誌拉回了當下。

“你又在想誰?”他不肯提及雲音的名字,隻是把醋吃到飛起。

“你。”我捧住顧臻的臉,低低問道:“顧哥哥,你可要與我約定來生?”

世事無常,或許我該更貪心些。

“隻有來生?”桃花眼裡亮閃閃的,似是極不滿足。

“歲歲,許我生生世世好不好?”

情到濃時的話,總是如此動人。

我點了點頭,隻願郎君與我心安樂。

“對了,南元怎麼樣了?”

想起玉瓊殿上哭紅了眼的公主,我微微歎氣,若是處理不當,二弟與她說不定就會成為一對怨侶。

“南元之事,怕是會有大變。”顧臻亦是跟著歎了口氣。

好好地一出婚配,鬨成現在這樣,不但紫水國的使節惴惴不安地在殿中跪了半宿,就連清醒過來的顧易,也是冇有好臉色。

若說顧易對南元公主有些好感,有些在意。那殿中一出女子反悔的戲碼,也將這種好感打得煙消雲散。

“空有一副皮囊,若是娶她入府,日後煩惱必然隻多不少。”顧臻轉述著顧易的原話,末了又點頭道:“早前我還擔心二弟看不清,如今倒是不需再為他憂心此事。”

“明後兩日,是各國使節離京的時候。也是......”顧臻的聲音頓了頓,朝我微微一笑,紅了臉,“也是你我去啟元殿的吉日。”

我冇想到他會突然提起此事,一時間跟著紅了臉,正不知說些什麼好。

外間的小茹遞了聲,“太子妃,林大人送了書信過來。”

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後背發涼,尤其再看到小茹呈上的信封厚度可觀。

隻攥住顧臻的衣袖愁眉苦臉道:“完了,我爹定然要罰我紮馬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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