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看過他的傷?
見我疑惑, 顧臻笑得更加開懷, “那日大雪,你不是要當眾解了我的玉鉤麼?”
“......我,我不記得了。”
他眉眼彎彎,似在笑我。
反正掙脫不出, 我索性把臉埋在他懷中, 說得理直氣壯,“你有什麼好看!”
萬不能叫他發現, 我那......咳,無法言說的夢。
頸邊是他的氣息, 溫熱又親密。
“冇看過, 又怎麼知道好不好看?”
“不看!你那四房美妾都還等著你呢。”
我伸手捂住他的唇, 偏過臉賭氣道。
腰間一鬆,顧臻放開我, 讚同地點了點頭,“歲歲提醒的極是。”
剛剛含笑的桃花眼轉瞬就變得無比冷靜,瞧得我心裡不是滋味。
顧臻起身, “我與她們的確還有事要囑咐。”
“......”
我垂下眼,不理不答。
門簾半掀起,顧臻欲出未出, 轉身抿唇一笑, “歲歲, 你過來。”
又是什麼事。
我磨磨蹭蹭走過去,一眼就瞧見了簾外站著的四房美妾。
才站定, 顧臻正對著我,將外麵遮得嚴嚴實實。
“想你。”
他俯身低頭, 猛地在我唇上吻了又吻, “是真。”
“明日便是初六,你等我,好不好?”
“初六?!”
嫣紅的羞意霎那間鋪滿我與他的眼角眉梢。
我默了片刻,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說好,顯得我很急迫。
說不好,我又的確是願意的。
顧臻到底臉皮厚些,伏在我耳邊說的得意,“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那,我這次真的走了?”
他手指流連在我臉頰,說得不捨。
“......嗯。”
“你還有冇有要說的?”
說走的人,站得穩。隻語氣急迫,想要從我這聽到隻言片語。
過往他從未如此癡纏,想必今日之事棘手至極。
我暫且放下那丁點兒嬌羞,說得結巴。
“我,我等你。”
“好。”
他目光灼灼,可我著實不知還要說什麼。
顧臻接連幾句歎息,“你呀,當真不懂。”
他抬腳,就被我一把攥住了衣袖。
顧臻不解,“怎麼了?”
“你低下來些,我有話要說。”
他依言照做,我抖著一顆心,目測了距離,閉著眼直直湊了上去。
本是臉頰的位置。
驀然變成一片柔軟,與我纏繞。
悄悄睜眼,就見顧臻眉目舒展,唯有耳尖紅透了天。
“你,小心些。不要受傷。”
他的唇不安分,細細落在我的眉間、臉頰、鼻尖、唇角。
直至見我臉上紅得發紫,顧臻纔好心的停下。
“不會再受傷了,你放心。”
他鬆開我,卻說了其他,“荷包是母後給的。”
我不敢看他,隻默默點了點頭。
“我真的走了,歲歲。”
顧臻歎氣,摸了摸我的髮髻。
門簾再次掀起,我卻不覺得冷。
心裡既甜蜜又酸澀。
若他,心中隻有我一個,該多好。
今日,怎麼會過得這麼慢。
我趴在桌上,麵前攤開的是宋夫人寫來的信箋,寥寥數語。
道不完的酸澀。
不過,她總算是打消了赴死的念頭。
信箋中,宋夫人又細細說了張合的事。
翠微酒樓。
不是隻有三層麼?
張合卻說每年都是在第四層與那個她相見。
我拿過信箋,又認認真真看了幾遍。
沿著三層樓梯至左邊走廊最後,便是第四層的入口。
翠微酒樓我也曾光顧過,走廊最後往往都是牆壁,哪裡來的入口。
看來,是得夜探翠微,做一回梁上君子。
主意打定,我提筆寫了回信。將自己的計劃簡單說了說。
午間用飯,四房美妾各有心事。
我亦然。
夜間一事。
明知有暗衛相隨,但我還是有些心虛。
看話本中飛簷走壁是一回事,自己親自出馬又是另一回事。
整個下午,我都躲在小書齋裡,將夜行衣能塞的地方都備了藥粉、匕首。
要不要拿些針?
這物件雖然做起繡活來不甚靈敏,但紮人疼得一絕。
況且我看話本上也是有用針做暗器的。
“太子妃。”
門外響起孫氏的聲音。
“進來吧。”
夜行衣被塞到軟枕後,我隨手拿起一本書,裝作看得入神。
“太子妃,妾身做了些糕點。”
她奉上手中的食盒,又隨手拿出一枚木製的蓮蓬,不大不小,剛剛好能藏在袖中。
“這是什麼?”
我好奇極了,手指剛要按下蓮蓬根部的突起。
就被孫氏抓住了手,她麵上嚴肅,“太子妃小心,切莫將蓮蓬對著自己。”
她這麼一提醒,我立馬將手收回袖中,猶疑道:“難不成,這也是件武器?”
自我有了這個小書齋,孫氏便會時不時過來,送我一兩件隻在說書人口中聽到的武器。
她出身江湖術士之家,見過的武器遠比我聽過的更多。
“不錯。這蓮蓬頭中藏著數百隻毒針。”
孫氏將蓮蓬倒扣在桌麵上,笑意盈盈遞給我一塊糕點,“太子妃嚐嚐,妾身這次做的桂花糕可合胃口?”
我正苦惱怎麼塞些針,她便送來了這種好物。
桂花糕咬在口中,甜度剛好。
我放下還剩大半的桂花糕,冷了神色,“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妾身,隻是憂太子妃所憂罷了。”
孫氏大膽抬眼,“太子妃的夜行衣嶄新,若是一人前往,怕是危險。不若妾身陪同?”
“你看了本宮的信?!”
孫氏並無打算隱瞞,跪在地上說得真摯,“妾身有錯,那日無意聽到宋夫人之事,心中便極為不安。太子妃一向熱心,此事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故妾身見宋府來信,便鬥膽瞧了裡麵的內容。”
“太子妃,妾身為人,您儘可相信。”
我搖頭,“此事與你無關。況且本宮並無十全把握,你若一同前往,要是出事,本宮如何與殿下交代?”
“太子妃,您也知妾身出身。今夜同去定然不會拖您後腿。”
孫氏拽住我的裙襬,說得情真意切。
不是我不信她。
正是因為她出身貧寒,自幼隨父走南闖北,我才更不願意她一同前往。
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日子,她比誰都要珍惜。
我怎麼敢輕易打破她的幸福。
“不可!你在府中等本宮便是。”
“太子妃!”
孫氏還要再說。
門簾一挑,齊氏、柳氏、安氏齊齊走近。
她們跪成一排,齊氏帶鞭,柳氏、安氏刀劍相佩。
“請太子妃帶妾身一同前往。”
“......”
我頭大,說話語氣也有些虛,“你們也看過信了?”
也不知我當時怎麼選的人,這四位進府一段時日,我才發現她們多多少少都是練家子。
身子骨是個頂個的好,但與顧臻喜歡的那種嬌弱女子,似乎差的有些遠。
是以,我時常怕自己一時之舉誤了她們終身。
“太子妃此舉是為女子伸張正義,妾身們亦為女子,怎可無動於衷,坐視不理?”齊氏以臉貼地,語氣溫婉。
柳氏也接道:“世間女子本就孱弱,再遇此荒唐之事,多半無顏麵對,唯有一死。可那些賊人卻依舊逍遙法外,妾身雖是女子,亦有一副熱心腸。此事,願與太子妃共進退!”
“妾身亦然。”安氏點頭。
我歎氣,就知道宋夫人那個大箱子實在是醒目。
事已至此,我若不答應,看來今夜未必能出得了這個門。
“既然你們一心想要公義,本宮便允了你們。此事蹊蹺,咱們好好定下計劃,免得出師不利。”
見她們四人麵露欣喜。
我又低低囑咐道:“今夜若是遇到危險,不用管本宮,先去京都府尋林大人,可都記住了?”
爹那我已經修書一封,今夜若是有人說出暗號,他便派人衝進翠微酒樓,救我出囹圄。
孫氏不愧是心思縝密之人,說話間便從袖中掏出一卷地圖。
除了有京都全景,更有翠微酒樓的建築圖紙。
實話說,有她們幾人在。
我心裡踏實許多。
“總之,今夜我們隻是去探探路,切莫打草驚蛇。”
眼看夜幕低垂,我起身朝她們四位微微福身,“多謝了。”
“太子妃,萬萬使不得。”
我擺手,她們受得起。
這四位早前的經曆多少都有些顛沛流離。
如今好不容易纔安定了月餘。
若是一般人,絕不會輕易再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可她們卻能於安穩日子中伸出援手,於情於理,都值得我這一拜。
月上樹梢,周圍漸漸靜了下來。
偶爾有一兩聲狗吠,也很快消散而去。
翠微酒樓就在我們斜前方。
大門緊閉,空氣中還有些許飯菜香氣,看來歇業不久。
一層、二層都黑了下來,唯有三層上還有幾處亮著光。
柳氏與安氏分了兩路前去偵查翠微酒樓的前庭後院。
齊氏夜視極佳,此刻正在翠微酒樓的正對麵布坊的樓頂,時刻緊盯。
“這會燭火點燃的是三樓的雜物間。”
孫氏低低在我耳邊說道,“等小廝巡樓後,那燭火便會熄滅。妾身再與太子妃按計劃朝後門進去。”
我點了點頭,手心一片冰涼,指間汗液不斷。
隻得在自己衣服上抹了抹。
孫氏心細,與我貼近幾分,低低道:“太子妃莫要怕,有妾身在。”
說著話,手指被她輕柔放在掌心。
見我驚詫。
就著淡淡月色,孫氏麵上一紅,不好意思道,“妾身替太子妃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