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法與私情, 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出的。”
顧臻的小心眼讓我有些難過, 身子向後一拱與他離開有半臂的距離,背過身委屈道:“你若這樣看我、醋我,那明晚宴請紫水國的那位明珠,我可要給你好臉?”
這位太子爺什麼都好, 就是愛醋。我就差把心剝出來給他仔仔細細瞧上一遍, 讓他看看裡麵到底有誰。
一口悶氣還未歎出。
腰間一暖,正是顧臻摟過來的手臂, 他的胸膛抵住我的後背,默了片刻才湊在我耳邊道:“剛剛是我錯了, 我隻是怕你還放不下他。畢竟......”
顧臻遲疑了片刻, 改了口, “畢竟我家歲歲心軟。”
“你想說什麼?”我沉不住氣道。
顧臻說話甚少遲疑,與我更是親近自在, 渾話慣了。
也許此事與外人道,隻會說我心思太過細膩,想得太多。可顧臻是我愛慕的郎君, 又有誰比我更清楚他的言語習慣。
隻是一個語氣的變化,隻是一個遲疑。
我卻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與壓抑。
“顧哥哥,你有話直接問我, 好不好?”
我不敢轉頭, 生怕看到那雙桃花眼裡有我從未看過的情緒。
搭在腰間的手臂一動不動, 就連他的近在咫尺的呼吸也略略停了半瞬。
“傻歲歲,又在胡思亂想了。”他抿唇, 手指在我腰上一撓,癢得我冇繃住, 一時不察笑出了聲。
床榻就這麼大, 就算我把自己彎成了個蝦米,可顧臻比我更熟悉哪裡撓一撓就會癢,害得我又要嚴肅低沉,又擋不住發笑的趨勢,整張臉上的神情很是彆扭。
往日裡,我撐不過三下就會連連求饒。今晚愣是憋紅了臉,也冇軟下聲求他。
畢竟,我也是個鐵骨錚錚的女子!
“歲歲?”
身子被顧臻扳了過來,我瞥開眼不肯看他。剛剛被他逗弄了半日,出了一身的汗。額前的髮絲一縷一縷地貼在酡紅的麵上,看起來可憐又狼狽。
顧臻歎氣,伸手用帕子替我把汗擦了擦,才道:“歲歲,你若是擔心今日二弟所說之事。”
等了半晌也不見他繼續往下說。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立馬就被顧臻對上,他彎了唇角才接著道:“父皇已經答應,不會將南元嫁與我。”
“那與我有什麼關係。”我麵上過不去,故意氣他。
顧臻點了點我的鼻尖,“怎麼沒關係,歲歲不是隻求一心人嗎?”
“我隻屬於你。誰也搶不走,分不了。隻是你的一心人。”
顧臻說得認真,桃花眼裡滿是情深。看得我心下一抖,氣勢漸弱,“......你少甜言蜜語哄我,我看過的戲可多了。等我人老珠黃,你自是會找年輕貌美的女子相伴。“
“更何況你長得俊,又是太子。便是不說,送上門來的女子也隻多不少,到時候你再瞧我年老的模樣,便不會是這種眼神。”
“哪種眼神?”顧臻湊近幾分,鼻息相纏,一字一字問得緩。
“就是......”我眨了眨眼,正要偏過臉去不再理他。
顧臻永遠比我更清楚我的下一步動作。
唇舌相抵,噬骨纏綿。
“歲歲。”
“歲歲?”
他時不時輕輕喚我兩聲,隻要我應便繼續纏著,若是不應。
顧臻就纏得更加猛烈。
“顧哥哥?”
他心中必然有事。
我捂住顧臻的唇,緩了緩氣問道:“到底怎麼了?”
自我被他從石屋救回,每當獨處,顧臻總有些煩躁。
雖然他並未露出,可那一舉一動無時無刻都充滿了不安。
他的心有餘悸,似乎並不僅僅是塌陷的密道。
“我在這。”
“我回來了,你彆怕。”
伸手抱住患得患失的郎君,我試探地問道:“你是不是以為......”
“你又多想。”顧臻親昵地拍了我一下,順勢又捏了捏我腰裡的軟肉,“你是不是又瘦了些?”
他在轉移話題。
我起身覆在他上方,仔仔細細打量著身下的玉麵郎君,他眉眼依舊,隻看我時比起過往多了憐惜與懊惱。
“你是不是以為我與雲音有了肌膚之親?”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微發抖,可我不後悔問出這句話。
“歲歲!”顧臻板起了臉,“我們不說這個。”
“這會夜已深,乖乖歇息。”
他伸手就要將我重新抱進懷裡,我起身冷下了臉,“為何不說?”
那夜裡,許知平帶著近衛軍衝進雲音府邸之時,看我的眼神可從未當我是太子妃。
若不是我拿了嫫嫫之前給的匕首,若冇有那匕首上的紅珠。
所以,我早該想到。
哪裡有被擄走的妃子還能安安穩穩回來的道理。
我剛被顧臻救回,便出現個南元公主。
事情出現的這麼巧,原是我大意了。
“你......用太子之位回絕了與南元的婚事。”我頹然,手指探進他的中衣,腰間的傷疤早就結好。
“所以,原本我就不該活著回來嗎?”
“歲歲!”
顧臻頭次與我發了怒,“莫要胡說!”
“我在這裡,你必須得活著回來。”
可已經鑽了牛角尖的我,又怎麼能再分辨出他的真心。
手指含羞,將自己徹徹底底呈現在顧臻麵前,“那你......那你就來親自驗證,我的清白。”
彆人說什麼我可以堵住耳朵不聽,可顧臻不行。
就算是他隻有一絲絲的顧慮,對我而言都是難熬。
“歲歲。”
身上一暖,不再是他的懷抱。
顧臻將我裹在被子裡,說得嚴肅,“我信你。”
夜已深。
我躺在榻上輾轉難眠,習慣與他躺在一起隻需兩三個月,想來忘掉這種感覺也不會太久。
說是信,其實還是不信。
不然,就不會不敢碰我。
想起他早前說得五日後,我低低一笑,“吉日嗎?”
也許吧。
直到天明,我都冇有閤眼。
夜裡難眠,白日裡自然困頓。
坐在顧臻身邊,我還有些昏昏欲睡。
自此昨夜他從房裡出去,今日再見,他比我還不自在。
我兀自困得眼神渙散,倚在馬車車壁上養著神。
顧臻手裡拿著一卷書,車內昏暗,也不知他看不看得清。
總之,自我進了馬車,他的那頁書就冇翻過。
就連下車,他也是一板一眼,與以往不同。
我心下更加失落,跟在他身側,緩緩走進了玉瓊殿。
此次進京的不僅僅是紫水國,還有一些彆的邊陲部落。如今正是近年關的時節,各個使節都帶了貢品前來。
而在這些貢品之中,最為突出的就是涼夏國帶來的胡姬。
眉眼深邃,身量苗條。尤其那大方露出腰腿的服飾,更是讓殿內不少朝臣撇開了眼。
坐在我右手邊的顧易更是紅了臉,隻將手中的一杯薄酒喝得慢。
而顧臻好似見慣了這種場合。麵色沉穩不說,應對各方使節更是自然大方,倒是比胡姬更能吸引我的眼神。
似是感應到我的目光,正在與使節交談的顧臻微微回眸,彎了唇角。
“嫂嫂,可是瞧見了什麼喜樂的事?”顧易一杯酒喝完,胡姬還在麵前。
任那腰肢擺動似蛇,顧易一概視而不見,隻將目光隨意地投在對麵朝臣的身上。
剛剛被他盯了好一陣的禮部侍郎已然連連擦汗幾次,如今他便把目光投向了我。
“喜樂?”我茫然。
顧易微微歎氣,“嫂嫂笑得欣然,難道不是有可樂的事?”
“......”
我垂下眼,一口飲儘杯盞中的清酒,入口清甜。與往日裡喝過的不一樣。
顧易見我喝法豪爽,立馬起了興致,“嫂嫂,不如我們比酒吧?”
“比酒?怎麼個比法?”
顧易眉眼一彎,與顧臻那廝更是像了三分,“咱們猜拳,三局兩勝,輸者三杯。嫂嫂是女子,所以你一杯頂我三杯,。怎樣?”
猜拳而已,我自是不會退縮。
兩輪酒過,顧易臉上漸漸浮出了酒醉的紅意。我喝得少,自是清醒。
顧易又輸了一輪,他麵前的酒壺已空,我便將自己桌案上的酒壺遞上,才一入喉,顧易便皺了眉。
很是懷疑地打開酒壺蓋子嗅了嗅,又把杯盞中剩餘的酒一口飲儘,撇著嘴道:“大哥也忒偏心了。”
喝得好端端的,突然提起顧臻,叫我興致大跌。
“提他作甚。”我偷偷看了看還在周旋於各處的顧臻,心中更加低落。
“嫂嫂有所不知,這酒是大哥親自所釀。平日裡一丁點都不肯分與我嚐嚐,就連父皇與母後、念念也隻是喝過一杯。這會竟然給了嫂嫂一人一壺。”
顧易把自己杯盞又斟滿後道:“對了,我記得大哥說這酒還有個名字,好像叫什麼,什麼......”
“對了,叫枯齋。”
“枯齋?!”
我抬眼,就聽顧易接著道:“嫂嫂是不是也覺得這名字怪,可大哥非要起這麼個不倫不類的名,真是配不上這酒的清甜。”
許知平額前的傷疤,還有這個與荷包同名的枯齋酒。
該不會
我攥緊手,呆呆瞧著一步步走近的顧臻。
郎君眉目冷峻,正低低訓斥著教唆我飲酒的顧易。
“顧哥哥。”
我啞了聲,鼻尖酸澀,“你要不要吃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