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痕還試圖掙紮一下:“我這個是好東西,比市麵上的都要好,真的,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店員用一副“每個人來都這麼說”的冷淡表情看著他,不管他說什麼,這個定下的價格確實是不會變的。
她肯定也不會打開看一眼的,自林青痕說了自己不是煉藥師之後,這位店員都懶得正眼看他,自然不會浪費多餘時間。
若是高階丹藥她可能還會用心些,止血散就不必了。
雖然按250的賣價來說林青痕仍然有利潤,但這個空間就很小了。
他也可以省掉催熟劑來壓低成本,但不管怎麼樣,利潤比他之前預計的都還要低很多,且他完成任務的時間都會被大幅延長。
而且林青痕想來想去,真接受不了這個價格。
雖然丹藥是係統做出來的,但是裡頭也是他的心血,那上好的紅圓麥是一點一點他研究出來種出來的。
偉大的工農階級不會被資本家壓榨的!
而且這城裡又不是隻有這一家藥行!
他帶著自己的藥氣勢洶洶地走了出去。
然後他就發現其他藥行還不如白鷺藥行。
大店收購價和收費都差不多,白鷺比較下來還稍高點,中小店鋪直接不收外貨散貨,至於拍賣行,更不可能看上止血散了。
最後林青痕跑了快一天,碰了一頭灰,最後的兩個小時,他乾脆在街口鋪了塊布,決定自己賣了。
雖然出師不利,但好歹這情況給深居林家的林青痕上了一課。
他想賺錢不能隻搞科研,還得接接地氣。
藥賣不出去他也不是隻有憋屈,現在坐在地上,認認真真把這事捋了一遍。
他跑第一家的時候,還奇怪為什麼成丹價格會這麼低,雖然煉藥師可以憑藉自己的身份省掉檢測費和手續費,但他們的利潤空間也很小,甚至可能是負數。
煉藥師是出了名的地位高,為什麼會容許這種情況存在?這合理嗎?
他再跑過幾家,實際打聽了情況,左右聯絡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這很合理。
煉藥師天賦稀缺的同時,是缺乏戰鬥力的,而且在修煉提升過程中還需要資金支撐,所以這個群體為了保護自己,要不選擇抱團,要不就加入強大的勢力尋求保護,或本就出生於勢力之中,落單的煉藥師是非常稀少的。
擰成團的煉藥師團體或者煉藥師家族本來就是藥行的合夥商之一,實力強的合作大藥行,實力弱的合作小藥行,甚至他們根本就是藥行東家,屬於資本家本家。
而選擇加入勢力的煉藥師的藥品又根本不會流入市場,是直接給自己人用。
要是實在不想加入什麼勢力束縛自己,相對獨立的煉藥師也不會直接賣藥,而是會選擇私人的冒險小隊作為後勤隊員,煉製的丹藥直接作為隊員補給,同時享有隊伍冒險所得的分配權,並不直接靠藥品獲利,也有很大的賺頭。
煉藥師的出路其實就是有限的這幾樣了。
丹藥的出處又僅有煉藥師這一個渠道,在這種情況之下,從源頭上把握了煉藥師大群體的藥行早已形成壟斷之勢。
且他也看得出來,就接待他的店員前後態度變化而言,藥行開收購視窗,其實大多不為藥品,主要目的是藉此來網羅招徠落單的煉藥師。
像林青痕這種初來乍到的小散戶,在店員看來就是個低級二道販子,是冇有發言權的,肯定就是那二百五了。
所以以上煉藥師常規的賺錢方法通通不適合他這種特殊情況,林青痕想儘快完成係統任務,得另辟蹊徑。
果然,係統任務就冇有簡單的。
他在這裡擺攤賣貨,試圖自主創業,也不太順利。
丹藥這種東西,又不比尋常,這東西是危急時刻用來救命治傷的,普通靈師自然會更信任有質量保障的藥行。
林青痕掛出的價錢已經從市價600降成500,然後降成400,仍然是無人問津。
彆說買了,連有興趣湊過來看看丹藥成色的人都冇有。
主要是他的貨品實在單一,數量就那麼幾瓶,還是最普通的黃階三星止血散,又不是什麼珍貴好東西,在一眾坐地擺攤的小販裡是最寒酸的一個,還遮著臉,看起來特彆像小騙子。
這年頭搞假丹藥騙錢也不是冇有。
而且街邊的好位置都被人占了,林青痕一個新來的,他找的位置是最偏僻的,就算叫喊起來,人都看不到他在哪。
即使這樣,林青痕也冇有收攤走人,垃圾車的車隊要在外麵忙一天,他算著時間,這還有可能性呢。
他最後乾脆把牌子上的價格擦了,寫上了“免費試用”的字樣。
人民群眾的眼神是雪亮的,即使藥行壟斷,但不管在哪個世界,物美價廉的東西總會受歡迎。
林青痕堅信,自己丹藥的質量和療效比市麵上那些好得不止一星半點,原材料是他自己種出來的,他自己清楚。
隻要這回自己賣出一瓶,就會有回頭客,那就算是個好開始,他今天就不算白來。
不過藥品又不是食物,隨口試吃常見,隨便試個藥的人那就更少了。
且這眼見著天色就暗了下來,林青痕那塊巴掌大的地方被旁邊的高牆一遮,光一下冇了,彆說他板子上寫了什麼,林青痕整個攤都隱藏在陰影裡看不見了。
他也想叫賣幾句免費試藥來著,但街上嘈雜,林青痕又不是什麼大嗓門,他的聲音根本傳不出去。
想換個地方那更是妄想,城中心可以擺攤的街道是劃分好了的,就這麼幾塊地方,這麼多小販等著掙錢呢,他今天能找到個角落就算是運氣好,哪還有好位置留給他?
總、總會有一個人注意到我的吧?
林青痕這樣想。
他冇想到的是,其實早就有人注意到他了。
隻不過不在街上,在他頭頂上。
林青痕他找到的位置是在一家小客棧的牆根底下,開在小攤街區的這家店因為外界吵鬨,位置不算好,平時都生意平平,但最近洞天府人多,這間客棧也住滿了人了。
林青痕頭正上麵就是客棧的房間,那裡還恰巧開了個小雅窗。
房間裡,那窗戶邊上放了個簡單的茶桌,本來在這種環境之下,是不可能安靜坐下來喝杯茶的,但那茶桌旁邊坐著的人卻在那裡一連坐了好久了,彷彿老僧入定。
這靜靜坐著的人亦是個少年樣子,看起來和林青痕差不多大,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長髮簡單束起。
他長了一張很好看的臉,五官無可挑剔,眉宇之間有一股見之難忘的少年英氣,又有一種如玉的剔透淡然,但這樣好看的臉上卻有一點難以忽略的缺陷——他的眼睛好像看不見。
他的眼眸是那種不健康的灰色,即使是睜開的,也好像蒙了一層翳,又像是被一層撥不開的霧遮住了,那眼睛便顯得空洞無神,整個人便也帶上幾分木性。
這眼盲少年不是獨自來的,離茶桌不遠的簾門便守著兩個護衛樣子的人,這兩個護衛可不是簡單人物,仔細一看,竟是兩位地階靈師,至少五星以上。
靈師越往上越難修煉,地階五星靈師的實力已經足夠做一些中小勢力的座上賓了。
照理來說,能有這樣護衛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貴,該是某個大家族金尊玉貴的少爺,但不知為何,那兩個護衛雖然在外老實守著,卻對這“少爺”並不怎麼尊敬的樣子,偶爾還能聽到他們竊竊私語。
“這殷九霄在那坐了好久了,他在乾嘛呢?”
“噓,你小點聲,他聽得見。”
“聽得見怎麼了?”護衛一撇了撇嘴,“在殷家我還給他幾分麵子,叫一聲少主,這是在外麵。
再說了,他早就成了冇用的廢物,要不是與林家的婚事還有利可圖,我們何苦供著他跑這麼一趟?誰知昨日到了洞天府,那林家狗眼看人低,我們連門都冇進去!還得在外麵住這小客棧!丟人!”
“哎呀,你少說兩句,”護衛二勸他一聲,“林重天和林清霜過不了兩天便要回來了,彼時各大勢力也將齊聚。林重天這位大家主還是講道理講麵子的,這婚約鐵板釘釘,眾人皆知,他絕不敢反悔。我們這少主雖毀了天賦,但這與林清霜的婚約還是有用的,你且等著吧。”
兩個護衛在那裡說話,坐在那裡的少年殷九霄都聽得很清楚,但他仍是紋絲不動。
雖然他周身冇有絲毫靈力波動,雖然外麵的護衛認定他已經是“冇用的廢物”,但殷九宵在這幾個小時不是在發呆,他在修煉。
修煉時候半點外物都擾不得他,更何況幾句話,所以不管是護衛的胡言還是外界的喧嘩,這些都不重要也冇有意義。
偏偏今天下午有一個意外。
在這無數冇有意義的喧鬨之中,殷九霄聽見了窗戶外麵的一道聲音。
他少有的在修煉時刻分兩心,可能是今天有些心緒不寧,不比平時專心,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那聲音吸引注意力。
那應該是個賣丹藥的小攤販,人不怎麼聰明,不知道為什麼選了個犄角旮旯,恰在這窗戶下麵,難怪賣不出去東西。
殷九霄就聽著他在下麵嘟嘟囔囔,像個倒黴透了的小笨蛋。
“600靈銖會有人買嗎?”
“好像有點貴,”中間夾著擦擦擦的聲音,“改成500好了。”
“400也不行嗎?”
“已經好便宜了。”
“200!骨折價!過了這個村冇有這個店了朋友們!”
“我免費行了吧!”
“天爺唉,我現在供招財貓和關二爺還有用嗎?”
“……怎麼還是冇人?
“嗨?看看我好不好?”
“難道要倒貼?”
“也不是不行。”
“可是我冇有錢倒貼嗚,一瓶都冇賣出去呢。”
“冇人試藥的話要不我自己去給大家展示一下?”
“我這種弱雞,感覺一刀下去可能會掛。”
比起其他小販來說,這賣不出東西去的小笨蛋不算特彆聒噪。
他應該年紀不算大,根本擠不過其他經驗豐富的小販,叫賣聲都傳不出去,發現這一點之後,很快便放棄叫賣了,反正也叫不出去,隻是偶爾碎碎念著。
“我隻要有一個客人就好啦。”
殷九宵又聽見了他的希冀。
“隻要有一個人試過,就會知道我這是最好的丹藥了。”
他賣的東西不過是黃階三星最常見的止血散,不知道哪來的這股笨蛋信心。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在街邊的諸多聒噪聲中,他那種清脆中帶一絲綿軟的少年音確實是種清流,聽起來很舒服,不讓人覺得煩。
時不時嘟囔的內容也一個頭一次做生意的人最真實的心情,明明一直減價,還是一瓶都冇賣出去,連個上前看的顧客都冇有,卻還是活潑著,苦中作樂。
好像……一隻嘰嘰喳喳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烏鴉。
殷九霄冷著臉給下了個定義。
雖然管人家叫小烏鴉,但也冇見他煩到換位置,還在那窗邊坐著聽。
主要是這小烏鴉冇有怨天尤人,甚至最初的信心都冇有減少幾分,念著“我這是全靈界最好的止血散”,聽久了好像殷九霄都要信了。
便叫他漸漸在意起來,想知道窗子底下的小烏鴉到底什麼時候能賣出一瓶去。
很快他就聽見那人在自娛自樂,哼著不著調也從冇聽過的小曲了,不知是不是在給自己打氣。
“好運來祝我好運來,好運來帶來喜和愛,好運來我們好運來,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嘿!”
那簾門邊守著的兩個侍衛就在這時候聽見一點聲音。
他倆循聲看去,好像是那坐在窗戶邊上木頭一樣的殷九霄突然低笑了一聲。
這廢物笑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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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在笑小笨蛋